第35章 執念思空吟
“後宮鳳位空懸多時,朕現咨魏昭羿丞相的小女魏若萱溫慧賢德,有安正之美。今朕決議将其冊後,母天下,至此,為後宮之主。”
尋夜在肅靜的大殿之上讀完了立後诏書,衆大臣齊齊行禮。
身着華貴的鳳袍,魏若萱在一旁慎重地接過诏書。
李允安小心翼翼地端着鳳冠一步一步走上臺階,尋夜将鳳冠接過,莊重地為魏若萱戴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魏若萱被立後,從此掌控了後宮,而魏昭羿的地位在朝廷之上也瞬間被提升。各大臣們都開始向魏昭羿示好,送去自己府上的珍寶。
魏昭羿也因魏若萱沾了不少光,想不到自家的小女也有登上鳳位的這一天,每日的心情也是格外的爽朗。
龐大的後宮之中,唯獨皇後才能居住的昭蘭殿如今終于不再空蕩,從此也有了新主人。
雖說後宮不能幹政,但是這位的聰明才智群臣皆明了,多年游走在民間游玩的魏若萱卻能十分了解如今的民情,與皇上多交流總是對統治江山有一定的好處。
魏若萱剛搬進昭蘭殿沒過幾個時辰便有些閑不住了,這寂靜又空蕩的宮殿怎能留得住她那小鹿一般靈動的心。
想了想,魏若萱起身往廣政殿走去。
日光打落在肅靜的廣政殿窗前,尋夜靜靜地伫立着。
如今他已立了後,暫且可以緩一緩當朝局勢,接下來就要開始尋找能夠勝任這個皇位的合适人選。那樣,他便能快一些離開這個牢籠了吧。
“皇後娘娘駕到!”殿外李允安第一次見到成為皇後的魏若萱,高喊道。
尋夜緩緩轉過身,看了看錦衣華服的魏若萱。
“臣妾給皇上請安。”魏昭羿微微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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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正式?”尋夜淡然地看了看魏若萱,“這可不像你。”
魏若萱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來:“好啦好啦,難得當一回皇後,我就是想過過瘾,玩一玩嘛。”
“如今成為了母儀天下之人,”尋夜的目光落在魏若萱身上,沉聲道,“要記得安守本分,不要惹事生非。”
魏若萱聽罷故作乖巧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啦。”
京城的清靜酒館名聲再次傳起,街道上行走的百姓似乎都知曉這家開了僅僅開業了十幾年的酒館,生意卻異常地興火。
雖然不知是何原因,這家酒館關閉了幾天,但還是有很多的客人願意前往品嘗一番美酒,瞧見一下佳人。
“姐姐,你現在有孕在身,有什麽事都交給我吧。”西岚槿看着忙于給客官倒酒的西淩阡,無奈道。
西淩阡邊笑邊回道:“沒事兒,我又不是殘廢了,這點小事還是做的了的。”
今日的清靜酒館客人較少,三三兩兩地坐于各個角落。唯有一桌較為熱鬧,談話的聲音也顯得格外洪亮。
“你們知不知道,今日便是皇後的冊封儀式。”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出,吸引了西淩阡與西岚槿的注意。
“我知道我知道,聽說新立的皇後是魏丞相家的小女。”一名布衣男子說完便爽快地喝了口酒。
“說到這魏府大小姐,”旁人接道,“那真是國色天香,絕世佳人啊。當今聖上能立她為後,真的事福氣不小啊。”
“你們胡說!”西岚槿沖上前怒意看着大家,又轉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發怔的西淩阡,叫喊道,“尋夜大哥才不是那樣的人!”
衆人們疑惑地看了看西岚槿,一位壯漢辯駁道:“我們可是有憑有據的,外面的布告可都貼着呢。小姑娘,若你不信可親自去看看。”
“我不信不信就是不信!”西岚槿固執道,“如果你們再說,我就把你們趕出去!”
“出去就出去,我們還不想呆了。兄弟們,走走走,我們到別處暢快去。”一人起身,衆人們紛紛跟着起身,離開了清靜酒館。
西岚槿生氣地看着,蹬腳道:“你們走好了,你們都走好了,清靜酒館永遠都不歡迎你們!”既而像是想到了什麽,急忙跑到西淩阡身邊說道:“姐姐,你別聽他們胡說。”
沒有回應,西淩阡怔怔地站着,淚水清晰分明地落下,灑落着誰都無法道出的悲傷。
“姐姐別難過了,”西岚槿溫和了許多,安慰道,“他們真的是亂說的。”
“回不去了……”西淩阡顫抖道,“回不去了……”
她原本以為他們之間一定可以挽回一切,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的心成為了一顆薄石子,跌入了萬丈深淵。他要立後了,他真的打算忘了她。她本是一個在黑暗中成長的女子,從來都不奢求什麽。可是遇到他的那刻起,她真的無法放下,也不能放下了。如今他有魏家小女做他的皇後,他不會再左右為難,他不用每天取舍,他自由了。
此刻的心鑽痛得厲害。
“阡,我會和你走下去。”
回憶中的話語不斷在腦海中浮現,她寧願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如果你不願意,我只能另找他人了。”
糾痛與無奈纏繞,不斷折磨着內心。
她終于絕望了。
西淩阡緩緩回房,每一步都是那樣沉重,像是載滿了無盡的愁苦與不安。
“姐姐。”西岚槿不知該怎麽應對,只得看着西淩阡緩緩前行。
驀地,西淩阡沒站穩,輕然倒地。身旁櫃櫥上的木盒摔落于地。
“啪——”木盒落地,裏面的簪子摔出,竟摔成了兩段!
看着此景,西淩阡無聲落淚着,顫抖地将斷了的簪子放回木盒內,悲傷渲染了天際。回憶似泉水般噴湧而出。
“一直都沒有送你東西,這便當做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它名為千葉。”
“阡,喜歡嗎?”
斷了,如今千葉已斷。是否就意味着他們之間的牽絆已經終結,這一世的緣分已盡。
一直遲遲不敢面對尋夜的決絕,如今這般,是終于知曉了。
她終于承認了此刻自己那麽不堪一擊,終于承認自己被打敗了,被打得遍體鱗傷,殘破一身。
尋夜如今在宮中立了皇後,從此他與皇後便可共治江山,相互扶持了吧。她就會慢慢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淡忘在他的記憶裏。
而皇宮之中,人們也十分敬重這位新上任的皇後,私下裏也稱贊魏家的大小姐不愧賢德,懂得體面與分寸,對待婢女太監等下人也是十分友好。
魏若萱獨自一人在昭蘭殿悶得慌,如今這後宮之中除了她一位皇後卻沒有其他的妃嫔,她也不用過多地處理後宮之事。于是一有空閑,她便前往廣政殿與尋夜分析當今的局勢。
雖然她明白這樣的日子十分短暫,如若尋夜确定了繼承皇位的人,也就意味着她即将一個人在這深宮之中孤獨終老。
可是這也是她選擇的路,一旦插手了他與西淩姑娘的事,便不能不顧。
“這是尹氏的天下,如今能夠繼承皇位的人,”魏若萱頓了頓,道,“也只有連州侯與楚州侯了。”
尋夜凝神思索着,靜聽魏若萱的意思。
目光漸漸認真起來,褪去了平日裏俏皮的靈動,魏若萱繼續道:“而楚州侯是一個從不去争奪之人,據說他自從繼位了楚州侯之後便再也沒來過京城,避世隐居在了楚州之中,從不過問國事。所以,楚州侯不想也不能勝任帝王之位。”
輕輕點了點頭,尋夜明白魏若萱想讓連州侯一試。
“這個連州侯嘛……”魏若萱想了想,眼睛一亮,“我倒覺得是個不錯的人選。”
“當年就是他與我争奪的皇位。”尋夜緩緩說道,打斷了魏若萱的話。
魏若萱聽聞又有些疑惑起來:“既然你這麽不想做帝王,當年為何要與他争奪?”
聽罷靜靜閉了閉眼,那遙遠的記憶又再次回旋到了尋夜的眼前。尋夜開口道:“他的野心實在太重,下手狠毒,做事極端,不适合做帝王。我怎能把尹氏的江山讓于這樣的人?”
“下手狠毒?做事極端?”魏若萱打量了尋夜一番,更加疑惑道:“他做過什麽事嗎?”
“他多次挾持西淩阡威脅我。”一句平靜的話将魏若萱明了了一切。
她知道尋夜所說的西淩阡就是爹口中的西淩姑娘,是因為連州侯傷害了她,才激怒了尋夜吧。看尋夜的樣子,也明白他是一個淡泊名利之人,一直好奇着這樣如黑夜般清澈的男子怎會是宮中的帝王,如今這般,她已知曉了。
點了點頭,魏若萱思考了半晌,又道:“可是,那只是當時的連州侯。如今他已經嘗到了挫敗感,改變了也說不一定。”
“他那樣的人便不可饒恕。”尋夜深沉道,墨黑的眸子中透出了不易察覺的殺氣。
魏若萱見勢微微一笑:“我想,連州侯當時一定是被野心沖昏了頭腦,才會拿西淩姑娘下手,相信我,挫敗總能讓一個人明白很多。”
尋夜靜靜打量了一下面前這抹亮麗,沉默不語。
“這樣吧,”魏若萱繼續道,“你明日便傳連州侯回京,當面考察他一番,看看他合不合适,不合适讓他回去便是。”
似乎覺着有那麽一些道理,尋夜回道:“也罷,明日我便召他進京。”
快點結束了皇宮裏的這些事情,他便可以快些去找她了。
不知還趕不趕得上,趕不趕得上她的腳步。
若是趕不上了,他也只能無奈這一生與她無緣罷。
安靜的清靜酒館內,西淩阡望着桌上已斷成兩節的玉簪靜靜地發着呆。她努力地去拼接,努力地去将其粘合,最終都無濟于事。
“姐姐,要不我去皇宮見尋夜大哥一趟。”看着西淩阡如此落寞,西岚槿在一旁看着,心疼地開口道。
西淩阡看了看桌上的玉簪,問道:“槿兒,你能将這玉簪修好嗎?”
糾結地看着西淩阡,西岚槿無奈回道:“已經摔斷了的玉簪,自然是修不好了。”
“是啊,”西淩阡有些語言自語道,“是修不好了……”
西岚槿怎麽都沒想到,一直堅韌不屈的姐姐居然會像現在這般失神落魄,變得那麽不堪一擊。
她有些氣憤,氣憤尋夜大哥的決定,怎能這般狠心地丢下姐姐。
想到這兒,西岚槿便轉身向皇宮走去。
她不忍心見姐姐這般難過,一定要去讨個說法。
地上的積雪在溫暖的日光靜撒下已開始融化,背陽的屋檐上還留有一些殘雪,幾簇紅梅在殘雪中豔麗地綻放着,鮮豔欲滴。
魏若萱從廣政殿走出,經過的途中依稀聽到一些喧鬧從不遠處傳來。
“小雲,”魏若萱對身旁的婢女輕聲道,“你是去問問前面發生了什麽。”
那個名為“小雲”的婢女立馬快步向前打聽了一番,回來對魏若萱輕聲道:“啓禀皇後娘娘,皇宮門口有名山野女子在胡鬧,囔囔着要見皇上。
魏若萱聽罷有些蹙眉,道:“走,看看去。”
“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見到皇上!”一名俏麗似燕子的身影在皇宮門口大喊着,任門口的侍衛怎麽轟趕也趕不走。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魏若萱威嚴地走近,侍衛們見勢一齊行禮:“皇後娘娘吉祥!”
聽聞是皇後娘娘,西岚槿停止了胡鬧,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名華貴的女子,冷聲道:“你就是尋夜大哥新立的皇後娘娘?”
“你是?”魏若萱聽到這名女子稱皇上為尋夜大哥,遲疑道。
“尋夜大哥喜歡的人是我姐姐,”西岚槿不友好地看了看魏若萱,繼續道,“你又是哪裏冒出來的狐貍精,這皇後的位子原本也是我姐姐的!”
原來是西淩姑娘的妹妹,魏若萱正想解釋,卻覺得此刻說出口不妥,便無奈道:“事情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皇上他只有自己的苦衷。”
“他有什麽苦衷?”西岚槿喊道,“他再苦,有姐姐苦嗎?”
重重嘆了口氣,魏若萱對侍衛說道:“把她趕什麽吧,無論用什麽方法。”
“你這算什麽皇後!說一兩句話就要趕人走……”西岚槿被守門的侍衛硬生生地趕了出去,喊聲越來越遠。
魏若萱轉過身,整了整衣襟,消失在了皇宮裏拐彎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