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威脅

不過最終宿禮的惡行沒有實現,翹了最後一節晚自習回來的謝姚推開門之後愣了一下,“你倆幹嘛呢?”

“他在試試新鋪的床軟不軟。”宿禮低頭揪起校服來擦了擦眼鏡,重新戴上,一本正經道:“郁樂承同學,很軟。”

郁樂承跪在床上張了張嘴,憋紅了臉。

謝姚莫名其妙地看了郁樂承的床鋪一眼,“這床挺硬的吧?”

“不、不硬。”郁樂承磕巴道:“你怎麽回來了?”

“我提前回來洗澡,不然呂文瑞又跟我搶。”謝姚從櫃子裏拿衣服出來,毛巾一搭就進了洗手間。

郁樂承低頭看向還站在床邊的宿禮,小聲道:“你不跟謝姚一塊洗嗎?”

“…………”宿禮推了推眼鏡,把換洗的睡衣整整齊齊疊成了小方塊放在了床頭,“我不着急。”

郁樂承拽開被子蓋好,拿了本作文選集趴在枕頭上看,一邊看一邊聽着宿禮心裏複雜又糾結的想法:

【我等會兒洗吧,嘶,其實也不用非得今晚洗,可我衣服都拿出來了不想再放回櫃子裏……我床單這兒怎麽皺了,給爺變平!嘿……今晚上幹點什麽,試卷都做完了,預習功課也都做完了,看會兒手機算了……啊,不想看小說,打游戲也挺無聊的……郁樂承腳脖子怎麽那麽細?他竟然吓得給我磕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郁樂承默默地翻了一頁書,恨不得把頭埋進去。

“哎,承承。”宿禮踩着爬梯忽然冒出了大半個身子來,抓住欄杆作勢要往上爬。

郁樂承一驚,“你幹什麽?”

“你進去些,給我留個空。”宿禮騰出手來掀開了他的被子,動作利落地爬來上來同他擠在了一起。“來聊聊天。”

郁樂承被他擠得貼在了牆邊,想推他又不敢,有些急道:“不。”

“你不也不行。”宿禮把他的枕頭往自己這邊拽了拽,“你這枕巾一股你洗發水的味道,薄荷的,你不是喜歡草莓味嗎?”

郁樂承揪住枕巾往自己這邊拽,尴尬又惱怒,“我、我只是喜歡吃草莓味的餅幹!”

“哦。”宿禮拍了拍枕頭示意他躺下,“你坐着幹嘛,躺下聊啊。”

“不聊。”郁樂承覺得尴尬又別扭,宿禮的大腿貼着他的腿,這對他來說屬于過分親昵的接觸,雖然宿禮是個直男,但他總覺得自己在占便宜。

于是他伸手推了推宿禮的肩膀,小聲道:“你、你下去。”

宿禮笑眯眯道:“我不下去。”

【洗澡之前老子絕對不會躺在新鋪好的床單上!一絲褶皺都不許有!謝姚床單好久沒換了不然就爬他床上去了,呂文瑞枕頭上有股腦油味腳還臭,打死都別想讓我上他床上去……小呆貨好像昨天剛換的床單吧?雖然這條紋床單很土很無趣,不過跟郁樂承這個人一樣,味道還挺好聞的。】

郁樂承的尴尬和別扭在聽完他的控訴之後全都化為了虛有。

宿禮不僅有潔癖,還有點強迫症,他很早就發現了,但還是第一次像現在這樣,想把這個人從自己床上給一腳踹下去。

謝姚洗澡十分鐘就完事了,擦着頭發出來,“喲,你倆這麽快就同床共枕了?”

“那可不。”宿禮躺在郁樂承的床上笑道:“還有熱水嗎?”

“沒了,等會兒才來。”謝姚一屁股坐自己床上,“你倆下午幹啥去了,一晚上沒見你們,老鄭還問來着。”

“老鄭給我打過電話了。”宿禮一臉淡定地回答:“郁樂承身體不舒服,我陪他去醫院了。”

然後用在被子裏面的腳輕輕踢了踢郁樂承。

【附和一下啊小蠢貨!不然顯得我好像故意求誇獎似的,我這純屬助人為樂好嗎!】

郁樂承點了點頭,“多虧了有班長幫忙。”

“怎麽樣啊,沒事吧?”謝姚關心地問道。

“沒事,估計是學習壓力太大。”宿禮笑道。

郁樂承擡起手禮揉了揉耳朵,覺得自己壓力确實挺大的,不過主要壓力來源于現在正躺在自己床上心裏正瘋狂給自己加戲的某個人。

——

周六早晨有英語小測,郁樂承背了一個晨讀的單詞,拿起筆開始做的時候很有信心。

但也僅僅止于剛拿起筆來的那一刻。

宿禮低頭翻了翻試卷,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太簡單了……第一題我看看,嗐,選B,都不用猶豫的。】

還沒讀完題的郁樂承:…………

【第二題選C啊!這個老師課上講過。】

【第三題……啧,選A,這都什麽題,這麽簡單。】

【……第十二題,D,要不是選D我倒立磕頭!】

郁樂承轉過頭去憤怒地瞪着他。

“怎麽了?”宿禮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過頭來問道。

郁樂承攥緊了手裏的筆,“宿禮,你能不能——”

話到嘴邊卡在了半路,他總不能說宿禮你能不能讓你腦子裏安靜一會兒,這聽起來也太像個神經病了。

宿禮就看着自己的新同桌一臉糾結又可憐巴巴地望着自己,他挑了挑眉,“不會做?”

“……對。”郁樂承欲哭無淚地點了點頭。

宿禮很大方地把試卷往他面前推了推,“那你看我的。”

【真笨。】

郁樂承敷衍地看了一眼他的試卷,又給他推了回去,動作忽然一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宿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郁樂承搖了搖頭,然後把試卷翻了過來,先開始寫作文,宿禮按順序做題,那他就倒着做題,這樣他就不會被宿禮的心聲幹擾了。

全部都當成噪音就好。

郁樂承沖他笑了笑,低下頭繼續做題。

宿禮被他笑得一愣。

【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郁樂承已經自動忽略了耳朵邊上的雜音,認認真真地做起題來。

交卷的時候,郁樂承只剩了三道完形填空,他有點着急,英語課代表不耐煩道,“郁樂承你不會就不要寫了,快點,前面還等着收呢。”

郁樂承全都勾了C,把試卷遞給他,讷讷道:“不好意思。”

“郁樂承,你剛是不是看我手裏卷子了?”英語課代表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抄得都一模一樣。”

“我沒有。”郁樂承皺了皺眉,小聲反駁。

“你心虛什麽?”他輕嗤了一聲。

“行了範思浩。”旁邊的林睿出聲道:“前面同學還都等着呢,郁樂承都說沒抄了。”

“七中來的,學習能好到哪裏去。”範思浩伸手抽走了郁樂承手裏的試卷。

郁樂承咬了咬嘴唇,低下頭沒吭聲。

【郁樂承這個慫貨,被罵都不會還嘴。】

宿禮伸手敲了敲桌子,微笑道:“範思浩,過分了啊。”

範思浩冷笑一聲:“班長,也就你脾氣好能受得了他,你們是不知道,我都聽我七中的同學說了,郁樂承其實是——”

郁樂承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周圍的人聲轟然變大,将他整個人都擠壓了進去。

宿禮微不可察地皺起了眉,旁邊有人支棱起了耳朵聽,大部分都是湊熱鬧的,畢竟範思浩雖然脾氣不好,但朋友同學卻挺多,八卦消息也能講得滔滔不絕。

“說出來都覺得惡心。”範思浩厭惡的看了郁樂承一眼,往前走了。

【他媽的這傻逼。】

宿禮冷着臉突然起身,郁樂承下意識拽住了他的校服袖子。

“幹什麽?”宿禮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沒、沒事。”郁樂承小心翼翼地松開了手。

宿禮也就是在心裏罵罵,畢竟他要維持自己好學生的形象,不可能在班裏對同學動手,更何況也不可能因為他,郁樂承提起來的心慢慢放了下去。

這種事情只要忍忍就可以過去。

“範思浩,你應該向郁樂承同學道歉。”宿禮伸手按在了郁樂承的肩膀上,冷聲道:“我就坐在他邊上,很清楚地看見他沒抄,你最上面那張試卷完型題後三道是ABA,他全選的C,怎麽抄?”

【卧槽範思浩這眼瞎的狗玩意兒,當老子眼睛也瞎呢!媽的憑空污蔑人抄題賤不賤吶!郁樂承這傻逼連還嘴都不會,他媽的到底怎麽長這麽大的?他媽的三道題全蒙C竟然一道題都沒蒙對我也是服氣,被人冤枉都跟個木頭一樣屁都不放,不欺負你欺負誰?啊啊啊真的是氣死我了,宿禮冷靜!千萬不能動手更不能罵髒話,和諧社會,殺人犯法,平心靜氣,我艹他媽。】

範思浩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轉過身來,“班長,你幹嘛幫他說話?”

“不是幫他,只是實話實說。”宿禮笑着,聲音卻有些了冷,“你冤枉他,又平白無故罵人,道歉。”

郁樂承有些震驚地擡起頭看向宿禮。

【他媽的慫貨,別看老子,老子拳頭硬了,要是不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多少得揍你這個軟蛋一頓!】宿禮心裏暴躁地罵出了聲。

“…………”郁樂承很沒骨氣地垂下了頭。

宿禮平時在班裏總是一團和氣溫柔熱心,從來不發脾氣的人冷下臉來實在讓人有些發憷,範思浩憤憤地瞪了郁樂承一眼,“對不起,行了吧!”

“沒關系。”郁樂承低聲道。

範思浩沒好氣地拿着試卷敲旁邊同學的桌子,“看什麽看,趕緊交上來!”

【我他媽早晚要被這死兔子氣死。】宿禮坐下來瞥了還白着張臉的郁樂承,桌子下的腿動了動,碰了一下他的膝蓋,低聲道:“哎,你至于吓成這樣嗎?”

【難不成範思浩真揪住了他什麽小辮子?他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卧槽想知道。】

郁樂承面色難看地擡起頭來,眼神空洞又灰暗,“謝謝你幫我說話。”

“我這不是幫你,是範思浩做的不對,我向來幫理不幫親。”宿禮夾着筆敲了敲他的手背,“他說你惡心你都不生氣?”

【這都能忍?忍者神龜吧。】

郁樂承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反駁,只是低聲重複道:“謝謝。”

自從意外暴露了性取向,他能遇到的善意屈指可數,盡管宿禮現在并不知道真相,但他能幫自己說話,他還是感激的。

只是……沒有用的。

範思浩知道了,一定會告訴別人,他曾經在七中的生活會再次在三中上演。

蕪城太小,他還是逃不了。

就這樣吧。他近乎麻木地想着。

“你踹我的時候倒是挺勇敢。”宿禮在他旁邊咬牙切齒地說:“合着你就逮我一個人欺負?”

【卧槽我他媽混得還不如範思浩!郁樂承就看準我好欺負了是不是?太過分了,簡直太過分了,真是人善被人欺!】

“不是的。”郁樂承有些着急地解釋道:“我……不小心,對不起。”

“道歉沒用。”宿禮不滿地用筆帽戳了戳他的手背,“你知道怎麽讓威脅你的人閉嘴嗎?”

郁樂承茫然地搖了搖頭。

“揪住他的把柄威脅回去,或者打到他不敢再亂說話。”宿禮聲音壓得低,只讓他聽見,“午休的時候你跟我去操場。”

【我就不信治不了範思浩這個傻逼,我會給他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哼。】

大概是宿禮的心聲感情飽滿又豐富,聽起啦格外讓人信服,郁樂承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蕪城三中,我就是唯一的王。】宿禮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

“…………”郁樂承忽然又有點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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