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吻

初春清晨, 雨淅淅瀝瀝打在窗外高大的綠樹上,氤氲滿屋濕意, 驚擾被窩裏的夢境。

這是三月上旬, 不需要暖氣的時節,外面依舊很冷。好在房內盡是靜谧柔和的奶白色、卡其色裝潢,可減緩冷寂感。

窄而高的窗戶邊,白紗幔被風漲滿, 輕掃着刮向床沿。

一張造型複古的白色鐵架床, 很像中世紀落魄公主的栖身之所, 但這床上鋪着蕾絲邊的柔軟被套、灰亞麻色的純棉床單,又顯得精致溫馨了許多。

白絨睜眼醒來, 感到渾身乏力,好不容易才坐起身。

她茫然地環顧四周,看着自己熟悉的卧房,漸漸清醒, 揉了揉疼痛的腦袋。

亂糟糟的被窩裏, 殘存着夜間彌留的酒氣。白紗起落, 陰雨天光晃在室內, 鋪在女孩半裸着的背脊骨上,那烏黑的發絲襯着白皙滑膩的肌膚, 暈上淺淺淡淡的柔光,迷蒙得像斷掉的記憶一樣。

一陣寒風刮來, 激得她一顫。

要命, 一點事也想不起來了。

昨晚……诶?她昨晚的記憶, 居然是早早就截止在下了格魯伯先生的課後。

白絨難得醒這麽早, 踩着拖鞋、揉着太陽穴去了客廳。醉後整個身體柔軟無力, 她不得不迅速泡一杯咖啡讓頭腦清醒。

俞甄藝正窩在靠近陽臺的玻璃門邊, 全身陷在沙發裏,雙腿挂在沙發外晃蕩。她嘴裏咬着一支畫筆,發着呆,木杆都快給咬變形了。

她在為昨晚的速寫重繪油畫,目前,剛給其中一幅棘手的作品調了色。

她一般不主動跟白絨打招呼。

于是白絨先說:“早。”

白絨剛沖完咖啡,喝了一口,就被她接下來的話嗆得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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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納瓦爾竟然交往了,我倒是沒料到的。”

窗外的雨聲變得非常清晰,室內也只剩畫筆的唰唰聲。

幾秒後,白絨的身體不再僵硬時,她擦了擦嘴角,“交、往?”

俞甄藝懶懶掃她一眼,手中畫筆未停,越刷越快,“是害羞不承認嗎?抱歉,我目睹你們接吻了。”

白絨這次甚至被空氣嗆到。

“接、吻?”

她走過去,“……你再說一遍?”

俞甄藝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是害羞不承認嗎?抱歉,我目睹你們接吻了。”

“你你你胡說什麽呢?”白絨抱住頭,“等等,我想想,昨晚我和卉卉正要去派對……”

俞甄藝敲敲畫架,打斷她的話:“本來昨晚我以為你醉了,但你那時候還能說一大串完整的句子,大概剩一半清醒意識吧?你現在也許記不清了,需要工具來輔助記憶的話,我這裏有。”

白絨随着她的視線看去。

大塊畫布上,咖啡色背景的室內一角,藍色與金色的顏料渲染成了斑駁的燈光,流淌在吧臺邊的兩個人身上,光影旖旎。畫上的兩人是一男一女。

女孩歪着頭,臉頰貼着桌面,伸手撫摸男人微微鬈曲的栗色頭發。

白絨當然認得出自己!

畫上,她像個女流氓似的,幾乎就要縮在人家懷裏了。

俞甄藝換了細杆筆,坐直,開始勾勒畫中男人硬挺的側臉線條,“有半個晚上的時間,你都只跟他待在一起。”

白絨閉眼,努力回想,終于讓記憶延續到在派對上喝暈前。

她緩過神來,僵硬地眨眨眼,指着油畫,“但這、這不能說明什麽!”

“我畫的只是你們在派對上聊天的場景,後來,走到街上,見你們在車門邊接吻,我沒有畫。我當時嗓子不舒服,正咳得厲害。不過話說回來,當時的光影真的挺不錯,路燈的間距也很有對稱美感……”

白絨皺眉,盯了俞甄藝片刻,冷笑了,用質疑語氣接話:“我才不信,納瓦爾至少看起來還是像一位紳士的,怎麽可能在我醉酒的時候……”

“萬一是你對人家那樣做?”

白絨一愣,又仔細回憶片刻,稍微放松了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晚,你好像也喝了酒吧!誰知道你最後醉成什麽樣?真是的,假話張口就來,差點信了你的話。”

俞甄藝跷起腿,“你不信我,可以問黎卉。黎卉很清醒,昨晚還跟他前男友複合了。”

“複合?那說明并不清醒好嗎?”白絨“撲哧”一笑,“再說,雖然我也懷疑黎卉心裏面沒放下奧托,但看她那種态度,根本不可能複合。他們兩個人昨晚見面還嗆嘴呢,怎麽會……”

話未說完,樓下響起停車聲。

由于清晨時間很早,街道上任何噪音都非常清晰。白絨湊到窗邊去看,只見黎卉穿着昨晚的牛仔夾克和衛衣,從奧托的車上走下來,手裏牽着小女孩歐佩爾。

歐佩爾回頭,跟奧托揮手告別,就随着黎卉蹦蹦跳跳地進入底樓大門,上樓來了。

白絨:“……”

門鈴響後,白絨倚靠在門框邊,挑眉瞧着外面的人。

“昨晚,某人不是去泡帥哥嗎?怎麽被前男友泡走了?”

“……”

“我來看看你情況怎麽樣,怕你喝多了會吐。”黎卉裝沒聽見,直接繞過她走進來,一進屋就瞧到俞甄藝畫畫,眼睛亮了。

“啊啊啊啊!”黎卉看到畫的內容,尖叫。

白絨揉了一下耳朵。

“我剛才還在車上跟奧托争論,到底是你主動的,還是納瓦爾主動的,奧托非要說我看錯了……”

白絨呆住,“主動什麽?”

“啊,你一定不記得了,昨晚你喝醉酒,跟那位納瓦爾先生坐在車後座,你死死揪着人家的衣領,趴在人家頸窩上面蹭,然後……然後呢,他就擡起你的下巴吻了你。”黎卉托腮思索,開始進行自我勸說,“其實這也是紳士風度的一種啦,面對一個可愛的女孩對他做親昵動作,他要是能忍住不回應,也太不尊重女方了吧。”

白絨:“?”

黎卉“嗤”一聲,“但是呢,剛才在車上,我跟奧托聊到這個,他非要說是我昨晚喝了幾杯酒有點眼花,說他才一杯酒沒沾,看得最清楚,是你湊上去強吻了納瓦爾。”

白絨:“!”

白絨:她,強吻?

白絨倒在沙發上,仰頭,望着天花板,慢慢平靜下來,“我知道了。你們都喝得不清醒,沒一個說的是事實。一會說車門邊,一會說車後座,專業編劇都沒你們能編……”

黎卉一聽,立刻激動了,“我怎麽可能看錯?我是真的看到了。”

她轉頭,對俞甄藝說:“當時,納瓦爾直接攔腰把她抱上了車後座,這是真的吧?他輕松一勾手,就把人給抱起來了,絨絨縮*在他懷裏真的很瘦小——”黎卉說着就過來抱白絨,無奈沒抱起來,便抱怨道,“都叫你少吃點葡萄了,糖分重,真的會變胖,這是專家說的。”

白絨:“……”

白絨閉了閉眼,指着旁邊的樂譜架道:“來,靠它近一點。”

黎卉:“幹什麽?”

“你能靠點譜嗎?”

“……”

衆人正沉默,一個稚嫩的嗓音冒出來:“我想,只有我知道真相。”

小女孩坐在凳子上,悠閑地蕩着雙腿,嘴裏含着棒棒糖,一雙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用詭異的眼神盯住白絨,語氣陰森森的,嘴角還帶點詭笑。

白絨感覺思路有點跟不上了:“你怎麽也在?”

“我跟奧托叔叔剛走到室外,站在臺階上,就看見你們了。其實,你們兩位并沒有親吻。”

白絨立刻蹲下來,按住小女孩肩膀,“說,繼續。”

歐佩爾歪着腦袋回想,“我看見叔叔把你放到了車後座上,你們坐在那裏,然後,你的雙手挂在安德烈叔叔的脖子上,雙腿搭在叔叔腿上。啊,莉莉安,你見過八爪魚嗎?”

白絨:“……”

“那你至少見過爬山虎?”

白絨:“……”

白絨:“不許編故事。”

“昨晚只有我是清醒的,因為小公主不可以喝酒。你除了信我,沒理由信別的任何人。”歐佩爾遺憾地嘆口氣,“可惜,你們并沒有親親噢,那時候我們大家已經過來了。噓,我以前聽我媽媽說,安德烈叔叔從沒有跟哪個女孩子親吻過。我猜,他或許是不喜歡做這個呢。”

話題在這裏戛然而止。

一室清靜,白絨滿意了。

但是黎卉冷笑着坐下,随意補了一句:“剛才在車上,大冬天的,這小孩為了讓奧托給她買冰淇淋吃,說她患有一種冬季冰淇淋孤獨缺失綜合症——就是冬天不吃冰淇淋不行的那種。你可以考慮一下,她講話的真實性。”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那個年代還沒有普及監控,不然作者就可以調出來給大家看看真相了(?)。關于昨晚究竟是吻了,還是沒吻,如果吻了,究竟是蜻蜓點水還是法式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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