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葡萄園

黑暗中, 兩人走到了大廳寬敞的會客區域。白絨緊跟着納瓦爾,坐到熟悉的沙發上那瞬間, 終于感覺安全了。

她平複了心緒。納瓦爾在她松手之前先放開了手。

外面依舊有閃電頻現, 但雷聲小了許多,風雨也弱了下去。她剛坐穩,身體忽然僵了一下——

等等,剛才……

什麽時候變成十指緊扣的?

還沒等白絨回憶起來, 一些腳步聲匆匆靠近, 暖黃色的光源在長廊盡頭出現了。

仆人們帶着蠟燭趕過來, 忙着在大廳各處點亮。管家也推着坐在輪椅上的蕾娅緩步而來,身後跟着驚慌的小女孩。

歐佩爾一看到納瓦爾, 便飛跑過來,但卻是撲進了白絨懷裏——

納瓦爾:“……”

“莉莉安,我剛才被吓壞了。我正在看恐怖片,電視屏幕就黑掉了……”小女孩緊抓着她的衣角。

白絨撫摸着小女孩的腦袋, 安撫了幾句, 但歐佩爾還是很畏懼閃電, 抱着她不肯撒手。

看這情況, 一時是不會來電的,也許今晚就要在沒有電燈的情況下度過了。

但現在還早, 遠遠沒到入睡時間。

白絨低頭,對歐佩爾安慰道:“有燭光你還怕什麽呢?這樣吧, 我們來做點別的事轉移注意力, 你去把你的小提琴拿來, 給大家演奏一遍新學的曲子, 怎麽樣?”

歐佩爾站直, 面無表情道:“我寧願現在去外面的雷雨天裏散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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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絨看蕾娅坐在窗邊盯着閃電, 有點擔心這樣黑暗可怖的夜晚會令蕾娅受到刺激犯病……

她想了想,提出大家一起來下棋打發時間——這是她唯一了解到的蕾娅感興趣的事了。

于是,蠟燭光下,一盤國際象棋擺放在桌上,四人分開坐兩邊。

白絨沒想到的是,歐佩爾也會下國際象棋,而自己似乎是四人當中最不擅長的那一個。這還被納瓦爾改成了比賽,分為兩隊,一隊兩人輪換對弈,規矩是輸的一方隊友被罰酒。

白絨心想,這男人是習慣把什麽事情都當成商業場嗎?

歐佩爾歪着腦袋,疑問道:“可是,誰代替我喝?”

“當然是你的叔叔。”

“當然是你的叔叔。”

白絨與蕾娅異口同聲道。兩人一愣,嘴角都勾起一點笑意。

接下來,歐佩爾非說要與莉莉安組一隊。納瓦爾淡淡掃了歐佩爾一眼,“你這樣安排,是不相信我的水平,還是不相信你母親的水平?”

白絨是聽出來這話*裏的譏諷了,意思是他和蕾娅棋技好到不能待一隊。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兩局後,白絨明白是真的了。

歐佩爾連連慘敗。白絨喝了兩杯酒,對歐佩爾堅決道:“抱歉,小公主,我不能和你一隊了。”

她雖然愛酒,那也不能為比賽一直喝啊,誰知道輸到最後要喝多少。

她坐去了對面男人的旁邊——她可不好意思去禍害蕾娅。

兩小時後。

白絨還沒喝幾口酒,納瓦爾已經因她輸棋而喝掉快一瓶紅酒了。

連歐佩爾都能輕松贏過白絨。

這令白絨非常尴尬。

兩人并排坐在一起,她時不時扭頭借燭光打量納瓦爾的臉色。

但他只是安靜地負責喝酒,也不知是不是在心中懷疑人生。噢,這種時候他還能保持紳士風度不對女孩子發脾氣,白絨作為愚蠢的隊友感到很佩服,換她來,她不一定做得到。

這麽一想,她更感到不好意思,提議道:“已經很晚了,大家先休息吧,下次再一起下棋。”

以後誰還會跟她下棋……

她歪着腦袋去看納瓦爾,笑着試問:“你……沒有喝醉吧?”

跳躍的蠟燭光下,男人用清醒的目光瞧着她。

女孩因抱歉而流露一點點讨好式的笑意,紅唇上揚的弧度軟而甜。

他的視線不自覺滑落在那兩個甜甜的酒窩上,有片刻失神。

莉莉安,她不知道一整晚這樣挨坐在他身邊,時間是怎樣帶着熱度且湧動着醉意流逝的。

“沒有。”納瓦爾扭頭對仆人吩咐道,“很晚了,曼農,請把棋收了吧。”

·

最近天氣連續放晴,燥熱的夏日上午,奧托來南方附近城市辦事,順便到波爾多來拜訪了一次。

遠遠地,河邊放置着一座沙灘遮陽傘、兩把休閑椅、一些酒瓶與食物。

兩人坐在那裏閑談。

奧托搖晃着香槟杯,語帶調侃:“奇怪,那個中國女孩在你們家裏竟然生活得習慣?噢,我沒有諷刺的意思,只是你們古堡裏怪人不少,比如朱莉,時不時像幽魂一樣飄來飄去,還有蕾娅,每天坐在輪椅上發呆……她竟然能忍受這種沉悶氣氛?”

納瓦爾躺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眸,“你一定要把古堡說成墓園?”

奧托聳聳肩,“我猜,那女孩平時一定經常去市區逛。”

“你猜錯了。多數時候,她除了睡覺、教課和去酒莊,無所事事,也沒有別的消遣。”

“那我搞不懂了,你為什麽會對這種女孩感興趣?我記得,你的人際關系中沒有過這類人。”

納瓦爾睜眼。

“我什麽時候說過感興趣?”

“需要說嗎?”

對話間,不遠處的路邊傳來一點動靜。

兩人同時側頭,見身形俏麗的黑頭發女孩在磨磨蹭蹭地往一輛商務車走去。她今天穿着款式較正式的黑白色裙子,坐上那輛車離開了。

她像一只翅膀是黑白兩色的蝴蝶,平時懶懶地停駐在花瓣上一動不動,可是,一聞到酒香,便“撲騰撲騰”伸展開輕盈翅膀飛去了。

奧托看向身旁還未收回視線的男人,笑着問道:“她這是去你的酒莊?”

“不,LF酒莊。最近有合作項目,正在進行前期溝通工作。”納瓦爾撤回目光。

奧托“撲哧”笑了,“她為什麽也去?照這個形勢,該不會将來畢業後要在你們酒莊發展?”

“她只是這個暑期來授音樂課。”

“按你這麽說,你們現在什麽也不算?”

夏日驕陽下,河面波光粼粼,十分刺眼,納瓦爾微微眯起了眼睛,片刻,像是自言自語般莫名道一句:“她不是一個完全單純的女孩。”

“……這話是貶義嗎?”

“只是對這事感到有意思。你想想,什麽樣的人會有兩個人格?”

奧托感到迷惑了,“兩個?”

“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奧托越聽越聽不懂,搖搖頭,用蹩腳的法語發音說:“Je suis perdu(我搞不清了)……”

納瓦爾冷笑,“你與前女友複合後,法語發音終于勉強能聽了。”

對方沒料到突遭嘲諷,便也冷笑道:“難道,那個中國女孩的發音就算标準嗎?”

“不算。”納瓦爾望着河面,似乎回憶了片刻,“有一點中國式口音,聽起來挺可愛的。”

奧托:“……”

奧托很想走了,但還是決定繼續挖苦:“說實在的,看莉莉安的言行舉止,不是很像那種一無所求的懶人嗎?我一直以為這類人不受你歡迎。”

“你想得有點簡單了。什麽樣的懶人,十幾歲時會在國際大賽中嶄露頭角?她第一次奪冠國際上最有名的小提琴比賽之一,是在十二歲。前幾天晚上我牽過她的手,摸到了指肚上有不薄的繭。”

奧托差點被酒嗆住,“……你為什麽都牽到手了?”

語氣充滿對進度的佩服。

奧托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與黎卉就每天分分合合很不順利?

男人起身,單手插在褲袋中,拿着酒杯,姿态惬意,眺望遠處鋪展到天邊的上百頃葡萄園綠野。

“這裏風景怎麽樣?”

這話題可轉得真快。奧托嗤一聲,雙手枕在腦後,“不錯,南法風光自然是無可挑剔的,葡萄園景觀很吸引人……不過,我聽說你的祖輩當年在南方并不是首選種植葡萄的,而是打算做橄榄油産業?”

“橄榄?是有這麽一回事。”

“那應該也不錯,如果是橄榄油産業,你的味覺失靈倒是毫無影響,甚至也不用專門聘請品酒師、顧問一類人來為你提建議了。噢,重要的是,鐵塔酒莊那個洛朗也不是煩人難纏的對手了。”

寂靜片刻。

“不,我倒認為我祖父當年的選擇做得十分正确。”

納瓦爾轉身,坐回躺椅上,輕抿一口酒,“很難想象,假設他從沒有涉足葡萄酒事業,幾十年後的這個夏天該多乏味。我不會在這裏忙着籌備紅酒活動季,而是在與一堆破橄榄樹打交道,整天研究橄榄油生意,那簡直無聊透頂。”

熱風拂過平整的河面,連風裏也攜帶了金色的濕意。

奧托嗤笑,“是橄榄油無聊,還是沒有那個女孩的生活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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