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王子

那個莫羅, 白絨又一次在酒莊偶遇他了。這回兩人是迎面而行,無法避開。

當然, 這人的說話态度總歸是要比第一次見面時更好的——至少表面上語氣足夠溫和。

“啊, 白小姐,很高興又見到您。”莫羅咬牙切齒地笑着,眼睛眯得像老鼠的眼,“我很好奇, 您要在波爾多待多久呢?我看您已經停留半個夏天了。”

白絨:“……”

“請原諒我的直接。我本以為像您這樣優秀又年輕的音樂家, 這個年紀應該正處于活躍期, 忙于四處跟随樂團巡演或是單獨演出,為什麽您看起來……過得如此閑适?難道, 是因為最近一年沒參加任何比賽,毫無曝光,所以也沒有演出可接了嗎?噢,請不要介意, 我真的只是随意問問, 您可以不回答。”

白絨聽得臉色發黑。

她這次懶得再反唇相譏, 甩頭大步走掉了。

下午, 給歐佩爾上完課後,大概是由于沒有反諷對方, 她總感覺心裏還是憋得慌,一直忍不住回想莫羅那些讨厭的話。

與歐佩爾一起吃冰淇淋時, 她将不開心的事告訴了小女孩。

“啊, 真是可惡。來!莉莉安,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歐佩爾直接拉她到附近某條街上的一間藝術工作室門口, “看, 這是莫羅的‘藝術屋’, 他平時總向人吹噓他在這裏面研究一些藝術,其實根本沒有人在意。”

這位置在顯眼的街角路口。

小女孩晃了晃手中的記號筆,朝白絨眨眨眼,“你猜,假如我們用這種擦不掉的筆,在他的玻璃牆上把他畫成一個小醜,讓鎮上路過的人每天都能看到,會怎麽樣?”

“啊,你太缺德了。”白絨的嘴角抑制不住笑意,趕快伸手,“筆給我吧!”

當玻璃牆上最終完成了莫羅的卡通形象時,白絨看着有老鼠眼睛與豬鼻子的莫羅,終于滿意地點點頭,感到舒服了。

真沒想到,這種幼稚行為居然有如此實用的解氣效果,看來她應該多跟小孩待在一起,會開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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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絨舉手,與歐佩爾擊掌。

兩人嘻嘻發笑,笑着笑着,她臉上的表情又變得僵硬起來。

她垂下頭,無*精打采地牽着小女孩走回去。

過了一會,她才猶豫地低聲問道:“你認為,你的安德烈叔叔與那位伯蒂小姐,真的會結婚嗎?”

“咳咳、咳!”歐佩爾差點給冰淇淋嗆住。

小女孩瞪眼,“他們不會的!”

“但是,你上次也在場,你聽到莫羅說的話了。”

歐佩爾搖搖頭,轉身,擋在她面前,仰着小腦袋鄭重說道:“不,叔叔的标準很高。我要偷偷告訴你——其實我猜他心裏面住着一位驕傲的王子呢。我的母親說過,他是什麽……完美主義者,他要最好的、最喜歡的,他不可能輕易愛上一個人。在他認為重要的事情上,他總要精确地算計,充滿了耐力,才不會突然跟誰結婚。”

歐佩爾撫摸着下巴作沉思狀,繼續說:“目前,我還沒有看見他對那位伯蒂小姐上過心,他們兩人甚至都不熟!我想,這裏面一定有什麽誤會,莫羅的話你可不要相信。”

白絨看她這副小大人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你真的才七歲嗎?說話這麽老道?”

歐佩爾聳聳肩,“你知道,我有一個多愁善感的母親,在這種情況下,我會更快長大,很正常。”

白絨:“……”

那這也太早熟了。

這對話還不算什麽,上午兩人一起看電視新聞時,新聞正報道明天會出現罕見的日全食現象,而本地天氣晴朗,人們可順利觀測到日全食——

“瞧,日全食會出現在明天下午上課的時間。莉莉安,我們可以一起經歷這麽浪漫的天文現象。”

“哈哈,浪漫?我還以為小孩只會覺得這種現象可怕,畢竟整個世界在白天突然變黑了,不是很像恐怖片嗎?”

歐佩爾不滿地瞧着她,“你真的不懂羅曼蒂克。我倒希望到時候能與我的小王子共度,他有漂亮的眼睛、聰明的腦袋,而且他說願意變成我的騎士。”

“誰?哪個男孩?”白絨吃驚道。

“隔壁酒莊持有者的兒子,一個淺金色頭發的小男孩,跟我同齡。噢,你不會明白他有多迷人。除了他,我這一生不會再為任何人心動了。”

“……”

“你真的才七歲嗎?”

歐佩爾傷感地搖搖頭,“不過,我們年齡都還太小,連他自己都還只是個幼稚的小王子,他怎麽能保護我呢。”

白絨笑過,安慰地揉揉小女孩的頭頂,“你想什麽呢?你年紀這麽小,一點也不懂大人的事。”

“你懂嗎?”

·

天黑了,白絨與歐佩爾一起回到古堡,迎面見一抹欣長的身形走來。

白絨很少見納瓦爾穿得這樣随意出門,一身白色T恤衫與灰色休閑褲,手裏拿着車鑰匙,走向黑色的車。

她見他打開的是駕駛座的車門,不禁放慢腳步。

猶豫片刻,她還是回頭去,小聲試問道:“你……一個人出門嗎?”

他可很少自己開車外出,去哪裏都帶司機。白絨暗暗猜測,穿着便衣,又是晚上,除了去跟女性約會,似乎沒有太多別的可能吧……

“是的。”

男人的手停在車門上,與她隔一米遠站着,“你要一起去?”

“不,不是。我随口問問。”她匆匆轉身走,一不留意踩到鵝卵石路邊緣的高階,眼看就要撲倒,腰上攔來一只手,将她扶了回來。

哎,怎麽總是這樣慌張冒失。

月色下,葉影搖晃,一張有着西方古老傳說中血族般蒼白華麗的俊顏就在眼前。此刻,白絨心底裏毫無道理生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那種感覺如潮汐漫過了森林的頂端,想将暗黑夜幕中的月亮占為己有。

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對視時,她失了神,對他喃喃着用中文輕聲說了這麽一句:

“不要松手。”

軟軟的、充滿依賴感的語調,明顯跟平時說話不一樣,讓納瓦爾怔了片刻。

他當然聽不懂中文,“什麽?”

白絨目光一晃,回過神來,趕緊站直,脫離他的懷抱。

她冷淡道:“我說你快點走。”

“……”

·

車沿葡萄園行駛,繞過了廣袤的原野,穿過了市區。

車內電臺正播放着1969年的老香頌《Les Champs-E□□ées》,旋律輕松明快。

這輛車,曾經也駛過了巴黎的街道,在他從一個派對出來的夜晚,停在街邊。

少女靠在他懷裏。

他們站在路燈下。

她披着卡其色大衣,裏面穿一件毛絨絨的白底黑紋粗線毛衣,閉着眼,像一只懶懶昏睡的小白熊。

她醉得身體晃來晃去,因此,他不得不托住她,攔腰将人抱了起來,放入車後座。

可她就再也不撒手了。

兩人坐在車內,她的胳膊環着他的後頸,雙腿搭在他腿上,竭力找尋最舒适的安睡姿勢。在酒精的控制下,臉頰、呼吸,整個人都發熱。

如果那麽安分地睡着就好了。

然而她湊了上來。

水潤飽滿的、果汁般嫩紅的唇,靠近他的下颌,隔一點距離,輕柔的呼吸掃在臉頰皮膚上。

他低頭看着她。

睫毛與頭發都軟軟的、烏黑的,神情是那麽恬靜乖巧,毫無攻擊力,閉着眼,也沒有曾經冰刃般的眼神。

變化太大了。

兩三年過去,甚至連長相都有所改變。眼神、氣質,更是徹徹底底蛻變,就像換了個人。

——在女孩湊近到最後一英寸的距離時,他伸手,及時用指尖托住她的下巴,轉開了她的臉。

于是,女孩乖乖伏回了他的肩頭,小聲地說着呓語。

他沒有辦法扒下她的手,因為一扒下,她就又像藤蔓一樣将胳膊纏上來,反反複複,不得消停。

她揪緊了他的衣領,在他的頸窩上糊裏糊塗地蹭。

氣息氤氲着酒香。

午夜十二點以後,巴黎街頭,沒有人知道,誰是緊繃在槍上的最後一顆子彈,而誰卻只是輕飄飄下墜的雪花。她稀裏糊塗地呢喃着,沉醉在她自己的夢境裏,絲毫體驗不到別人的水深火熱。

作者有話說:

所以人家女孩子都湊上來了,納瓦爾竟然還不吻,還把絨絨的臉轉開了?這該死的紳士風度~

(風度只是一個表層原因,另外還有一個深層原因,這要等後面的章節再解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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