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圖書室
月色明麗的夜晚, 白絨繞過廊道盡頭的樓梯,往圖書室方向走去。
樓梯很寬, 一側牆上挂滿了納瓦爾家族成員們以前的肖像, 白絨一眼掃過去,只覺得眼睛快被漂亮的面孔迷暈了。
那些肖像皆用金箔相框裱起來,在造型古老的壁燈下泛着貴氣的光澤。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好像一路上這些祖輩的眼光都在她身上安靜地打量。
進入層高幾十英尺的圖書室, 只見裏面黑漆漆的, 二樓走廊上也沒亮燈。
角落裏僅有一支香薰蠟燭。
桔黃暗光下, 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木桌旁,手中持一頁紙。
白絨走過去, 站在桌對面。
香薰蠟燭在沒有風的環境裏安穩地燃着火,散發煙熏橡木味,附帶着冬日森林裏白雪覆蓋在苔藓上的清冷香氣,但又有着壁爐內噼裏啪啦燒着木炭的暖柔感。
這個氣氛真是……讀個澄清說明還要這樣鄭重?
白絨撲哧一笑。
“請坐, 小姐。”納瓦爾擡手, 用客氣的話讓她坐下。
他穿着短袖衫, 藍黑色的, 是那種面料看起來舒适無痕的休閑款。
他将雙肘撐在桌面上,攤開一頁牛皮信紙。
白絨不動, 抱臂,背靠着書架。
“這麽長一頁?”
“小姐, 您那天能寫那麽長的《男友準則》, 我不寫一份更長的《男友澄清說明》, 似乎不夠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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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蠟燭移近些, 雙手抖一抖信紙, 坐正, “我要給這位小姐讀與另一位不相關女士的關系澄清說明了。”
白絨:“……”
“首先,六十年代,我的祖父因在巴黎拓寬紅酒零售市場而與伯蒂家族結識,但此後多年,兩個家族由于沒有商業上的往來,關系疏淡,直到今年,我計劃從伯蒂先生那裏購置一處地産,從而重新熟絡了起來。但我對他們家裏的那位小姐不僅一無所知,而且毫無興趣,除了通過莫羅有幾次接觸,沒有任何往來……”
白絨不再背靠書架,她坐到旁邊靠窗的木櫃上,悠閑地蕩着雙腿,好整以暇地瞧着納瓦爾。
她聽前面這幾段還是正常的,內容都是在解釋關于伯蒂家族的往來關系,以及莫羅給對方家族造成的誤會和結果,但接下來……
納瓦爾将信紙往上一翻,折半,開始念下面一半內容:
“然後,1980年,我在電視上看見了關于一個小提琴天才少女的訪談節目。此後,我停留巴黎辦公期間,聽了幾次她在音樂廳的演出。她那時候很風光,圈內只要談到中國的青年小提琴新秀,都有她的名字。”
藍色蠟燭的火光輕柔搖曳着,在清俊的側臉上跳躍。
白絨停下了輕晃的雙腿。
“但那時候,我對她只有來自陌生人的欣賞。”納瓦爾轉過臉看了看她。
接着,他繼續用清朗優雅的嗓音讀道:“後來就是在巴黎的事了。坦白說,我一開始接觸她有點失望,這個女孩,在露天長椅上睡了一個下午,經過餐廳門口不講道理地搶走我一枚硬幣,在博物館裏亂講一通,還在人家的婚禮演出上睡着……”
“終于我知道她去年遭遇的不幸,出事,失憶,患了奇怪的嗜睡症。原來她這一年淡出圈內視野也是這個原因。”
納瓦爾瞥一眼女孩。
他已隐去記憶早期的部分內容。
他将信紙翻卷到最後幾行,“紙太短,不談以前的事了。總之,我本來對現實中接觸到的她不感興趣,但我的眼睛、我的嘴巴根本不聽我的腦子控制。”
白絨終于确定不對勁了,怎麽越聽越像……
——情書?
納瓦爾從容道:“記得上次在陽臺上,我問你問題,話說到一半被打斷了嗎?那時候我是想問你的心思,我認為不能讓一位女士先開口談感情關系。現在也一樣,讓我來正式地表明心意吧。”
白絨不由得坐直了些。
“在派對上,她喝醉酒後靠在我懷裏——”
“在火車上,她睡着後似乎做了噩夢,用力抓着我的手——”
“停電時,她緊緊挨坐在我旁邊——”
“發生日全食的那個下午,她在花園裏吻了我的左臉,雖然她不承認——”
“那些時刻,我全都在心動。”
直至此時,圖書室的氛圍都是輕松、惬意、和諧的。滿牆的書架散發着隐約的書頁墨香,光線昏暗、室內靜谧。
白絨托腮,安靜地聽他念完,轉了轉眼珠,“所以,這位先生,你對我的最初印象,其實是關于小提琴的?”
“人們都喜歡你的演奏,我也不例外。”
“那麽……”
如果我不會拉小提琴呢?
白絨停頓,沒有問下去,轉而調侃道:“好的,我聽懂你的《澄清說明》了,也理解了。我想問一下,後面的心路歷程算情書嗎?”
男人側過身,對她坦然道:“當然,這很明顯。”
她點點頭,“謝謝你。”
然後,她昂起下巴,笑着補充道:“不過,我要順口說一句,我以前好像已經收到過太多情書了。”
這一刻,空氣溫度有了改變。
納瓦爾面色平淡,“好像?”
“在國內念高中那三年,據我媽媽說,我們家的郵箱裏經常塞來藍色的信箋。有時候,她清晨開門很早,還親眼看見有男孩子狼狽地從門外的臺階下跌跌撞撞跑掉。”
白絨心裏起了一種調弄心理,她要讓這個男人知道,才不是只有他搶手呢!至少,她也是有人可備選的。
納瓦爾将信紙整齊地折疊起來,平放在桌面上,“怎麽會寄到家裏來?”
“這很正常,他們都不留名字的。我的高中時代,很多男孩在學校裏見到暗戀的女孩甚至會繞路走。情書不留名是一種尋常的事。”白絨怕他不理解,又補充一句,“我們國內環境目前與你們的不同。”
納瓦爾放好信,起身,開始緩步走來,“那些情書寫得怎麽樣?篇幅很長嗎?你是都讀過,還是扔了?”
他将雙手撐在兩側的櫃臺邊緣。
“為什麽要扔……”白絨後仰。
周圍擺滿了亂放的雜書,是今日下午女仆對一樓書架進行大清理時還未收整好的,暫時堆在這角落。
納瓦爾一手輕輕拂開些。
他貼近她面頰,溫柔地問:“收到那些情書,是不是讓你很開心?莉莉安。”
蠟燭的光被他的身體擋住,白絨只能看見他肩頸的輪廓。
這逼迫感令她不覺咽了咽口水,開始後縮,卻貼到高大的書架。
在這過程中,她擡腿往後靠,裙底風光朝對方一閃而過。
納瓦爾垂眸,掃一眼。
白絨一愣,閉緊雙腿,匆匆遮掩着裙擺,窘迫地斥責道:“你、你亂看什麽,你這樣可不夠紳士……”
“是嗎?”
納瓦爾側過身,随手撈起一本書,“嘭”!硬殼書籍被重重拍在桌上,吓得白絨一顫。
拍書帶起的風,将燭光滅了。
黑暗中,他的身軀往前挺近一步,自然而然擠入她的腿間。
暗啞嗓音湊在耳邊,“看不見了,夠紳士嗎?”
好*在白絨的膝蓋及時并攏,擋住了他的胸膛。
燭火熄滅的瞬間,窗外月亮才顯出明輝來。滿月之夜,圓盤高高懸挂在古堡外樹林的頂端,沒有雲霧遮掩,給窗臺、臺階肆意揮灑一片清涼。
但血液與呼吸卻是火熱的。
為什麽光線這樣黯淡,他仍能準确判斷她嘴唇的位置呢?白絨退無可退了,必須被迫承受這來勢洶洶的吻。
嘴唇不小心一張,便被侵入,勾纏着迎合起來。
猛、燙,叫人心慌意亂。
而由于她表現的拒絕與慌亂,他很不滿,每一次席卷、吸咬,都更加用力,更加深入,要她不能徹底暢快呼吸。
如夜幕吞噬星的光芒。
女孩的頭,不由得随着吻的節奏仰動,如同被迫接受渡氧的人。
蠟燭是滅了,空氣裏還餘有香薰的橡木味,一種木質香調,讓人聯想到幹裂的樹皮與濕潤的青苔。
她整個地被他擁在身前,捆到透不過氣。彼此靠得那樣近,他腹部的溫度只隔了一層衣服燙着她。
男人的手撐在硌人的書架上,環住她,墊在腦後。白絨不知是否該稱此為獸性中殘留的一點體貼。
恍惚間,一只手掌下移,從她的耳垂、鎖骨上滑落。
沿着胳膊,那股暖熱掌握了腰際,探入衣擺,此時不知是要攀上還是滑下。
白絨猛然睜開眼,終于意識到這寂靜月夜的危險。
她推搡一下,對方不為所動。
“停!我錯了——”
她哀聲道。
含混的聲線好像夢中初醒的人,帶着迷蒙睡意,毫無說服力。
“這位小姐怎麽會錯?”他在唇上碾壓着接話,那軟糯的聲音讓他渾身變得像漲滿了風的帆,隐忍得非常費力。
“你對我提的六個要求裏面,強調過你不會錯……”
瞧,烏黑的秀發、水墨般的眉眼,一位東方美人蜷縮着委屈地望着他,在他懷中的時候,身子是那樣香軟、溫熱,令他只想要覓食更多。
他繼續吻,一直到僵硬的嬌軀被吻得軟下來,這時,他的身體卻漸漸變得緊繃了。
終于,他稍停,低頭掃一眼。
月光下,擁擠而雜亂的書堆中,少女的膝蓋早已被擠得不成樣子,一條腿漸漸滑落,垂蕩下去,耷拉在櫃臺邊,另一條腿則可憐地夾在他的腹部前方,胡亂疊放着。
她屈在小小角落,裙子半滑落肩頭,如同一個被拆了包裝紙的禮盒。
粉色絲帶淩亂散開,随時待他徹底揭開盒蓋。
被這樣如狼的目光打量着,白絨感覺被活剝了似的,用力一推,羞到沒辦法說出更多的話:“你、你先放開我……”
身體在顫,是有些可憐。
納瓦爾這才松了手。
白絨趕快翻身,移到旁邊的窗臺上,縮在角落。
她喘着氣,撫摸胸口,暗暗地想,以後再也不招惹這個人了。這次算是她自找的,明知惹不起還惹……
納瓦爾抹着嘴角,徐步走來。
月光穿過玻璃窗的格子,篩漏下來,照在他俊美冷白的面龐上,映亮了溫涼的笑,以及他優雅的姿态。
指尖在少女軟彈如海綿的臉頰上摩挲,似乎下一刻就能擰出水來。
他垂首,與她平視,摸了摸她的頭發以示安慰,“莉莉安,我希望你以後乖一點,不要做讓我生氣的事。”
白絨皺眉,用不可置信的語氣嘟囔着:“你怎麽能用這種态度說話?我們兩個人是平等的……”
“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我有必要提前告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