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倉鼠到鼠标

陳年的手掌再一次覆上它的身體。手指依然冰涼,掌心的溫度也幾乎感覺不到。它看到陳年面無表情的盤腿坐在轉椅上,看着過往的聊天記錄,最終從好友列表裏把那個男人删除了。

它作為一只倉鼠活着的時候,正是那個男人把自己送給了陳年作為生日禮物。它每天吃喝不愁,自然不舍得越獄,所以他們後來也不把它關籠子裏了,任由它在書桌上活動。它還記得陳年當時還是不太放心的問那個男人:“你确定就那麽把咱兒子放桌子那兒沒問題?”

那個男人用手指逗弄着它說:“不會。兒子,乖哈,好好表現給你小爸看看!”

它當時厭惡地挪了一下身子。它不喜歡那個男人。那個男人身上總是有女人的廉價脂粉味兒,那味道對它來說太刺鼻了。

它的鼻子天生就比別的倉鼠靈敏很多,而它的魂魄在鼠标上蘇醒之後,它的行動能力受到了限制,但嗅覺卻依然像倉鼠時的它那樣靈敏。這讓它一度覺得很不可思議,但也很痛苦——因為它時刻聞得到角落裏它生前吃剩下的鼠糧的香味,卻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吃個痛快了。

陳年随即關掉電腦和手機,無力地一頭栽倒在床上。它看着挺不好受的。如果它仍然是一只倉鼠的話,它一定會滾着渾圓的身子去蹭蹭他讨他歡心。可它現在的身體,什麽都做不了,連想自己挪動一下位置都不行——它現在是鼠标,盡管有着作為倉鼠活着時候的記憶。

接下來的整整一個禮拜,陳年竟然沒有出過門。離門口最近的兩次,是去拿快餐外賣。它對陳年的那副一個禮拜只吃了兩次快餐整天整夜坐在電腦前的身體感到憂慮。就在它打算假裝故障然後騙陳年放棄電腦的時候,門鈴響了。陳年起身去開門,随後房間裏進來一個陌生的男人。

陳年一邊坐回電腦桌前一邊說:“你先去洗澡吧,浴室在……”

突然那個男人一把抱住陳年,把他狠狠推在了電腦桌上,這害得它受到沖擊掉下了桌子。只是鼠标線的長度比較合适,它沒有狠狠摔在地上,而是懸在了空中。過了一會兒,它感覺自己懸在空中的身體在跟着桌子一起晃動,這時它看見陳年的手指緊緊地抓着桌子邊緣,像是在忍耐什麽一樣指甲緊緊摳着邊緣的漆木。它不傻,它猜到了發生了什麽。

随後的将近半個月裏,它開始見證陳年比換內褲還勤快地換男人。終于有一天,一個女人沖進來,二話不說,把當時正在網絡上尋覓新目标的陳年拎起來狠狠打了一耳光。這耳光打下來很重,把陳年一下子就扇到了牆上。那女人癱坐在地上開始抽泣,陳年靠着牆呆呆地看着她,随後突然崩潰地大哭起來,哭得活像幼兒園的小女生。于是那女人索性起身拿了桌上的面巾紙,然後坐在陳年旁邊,把紙巾放在兩人中間。兩人開始了比賽一樣的哭嚎。

又過了兩個小時,地上到處都是面巾紙團。陳年兩眼放空癱倒在地上,那女人環顧房間,看到了角落裏的倉鼠鼠糧,問道:“小白的東西我待會兒下樓幫你扔了吧?”

陳年說:“還是再給我點時間吧。”随即又開始流淚。

“媽的,別特麽跟個娘們兒似的。”那女人狠狠踹了他一腳,“你還想要多少時間?你已經多少天沒上班了?你知不知道你特麽多大了啊?你特麽跟誰玩癡情呢?你信不信我現在砍了你這個廢物然後再去砍了那王八蛋?”

沉寂了一會兒,那女人突然坐到電腦前開始查詢一些網頁。

“你幹什麽呢?”陳年喚了那女人一聲,那女人卻似乎沒注意聽。

“趙羽馨?”陳年稍微提高了些音量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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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趙羽馨的女人把所有網頁關掉,說:“那王八蛋竟然這麽快就升職了,還真是沒白給老女人塗防曬油啊。”

“……你現在跟我說這個幹什麽?”

趙羽馨說:“陳年,只要你想,我随時找人幫你做了那個王八蛋。”

陳年吃了一驚,問:“你哪兒跟他那麽大的仇啊?”

趙羽馨說:“他當初搶我未婚夫的時候差點毀了我,現在又差點毀了我未婚夫,你說我跟他有沒有仇?”

趙羽馨看着陳年,想了想,糾正道:“雖然現在是前未婚夫了。”

陳年問:“合着你這些年是在日本的黑社會上班嗎?怎麽你那暴脾氣變本加厲了,日本那些水仙花兒似的溫柔姑娘們怎麽沒把你好好熏陶熏陶。你該不會就因為聽說了我的事兒才從日本回來的吧?”

趙羽馨說:“別美了,你哪兒那麽大的人格魅力啊。我反正是想在日本上班就在日本上班,想回國就回國,跟你的事兒沒關系。”

陳年說:“你別鬧了。天色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我送你。小白的東西我以後會自己處理掉的。我明天會去上班的——如果我還沒有被公司炒鱿魚的話。”

趙羽馨說:“你放心,不會被炒鱿魚的,我回頭跟我爸打聲招呼。”

陳年苦笑,說:“我怕你招呼打完你爸反倒要炒了我。”

趙羽馨鬧過之後,陳年漸漸開始恢複到它作為倉鼠活着時候的狀态。他每天早出晚歸地工作,周末的時候心情好的話甚至會上網查菜譜挑戰一下新菜式。生活看上去充實而美好。

但陳年依然留着它的那些鼠糧。它覺得應該不是陳年忘記扔了,因為陳年恢複正常生活之後,每天都會清理垃圾,每周都會大掃除一下,但那些鼠糧始終沒有被扔掉。它那該死的靈敏的嗅覺依然每天刺激着它。

作者有話要說:

本人在晉江的處女坑,歡迎各位提意見,合理拍磚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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