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奕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
自那日得知有關太史季種種,我心中難免有些煩亂。之後的安排并沒有太過上心,全憑小荷一人。
此時我倚着外廊的欄杆,風吹起寬大的袍袖。我低頭看着飄起的衣角,腦海中忽然浮現起多年前的一幕。
那時國君還未登基,請來太蔔為我問蔔,太蔔大人占了一卦,是上乾下坎五宮卦象。那太蔔看着那卦象一臉笑意莫名,待國君追問時,太蔔只說是時候未到,之後便執意告辭,任憑國君如何詢問都不肯解卦。
自那以後,有段時間,國君日日研究占蔔之學。國君天資聰穎,又肯潛心學習,如此過得數月,竟也小有所成。一日他召我前去,說起那卦象,問我可有幾分明白,我于占蔔一事并無興趣,自然不知,便詢問于國君,哪知國君也學那太蔔,但笑不語。最後此事也不了了之。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到這麽遙遠的事情,我試着放空腦海。直到汐很粗魯的在我肩上拍了幾下。
說來好笑,因為瀾笑樓這奇特的格局,汐又不知為何不肯到別處去,結果他與小荷吵了許久,最後竟是留下做我的小厮了。我原本還擔心太史季那邊不好交代,哪知小荷卻說汐本來就該是伺候我的,相爺也肯定會同意的。
現在汐雖一身相府小厮的裝扮,然而他那舉手投足間的做派卻實在同這身衣服毫不相符。
“你今天都在這裏站了一天了,難道是想你家國君了不成?”
我躲開他的魔爪,“為何要想國君?”
“啧啧!要是皇甫泓聽了這話,不知要怎麽傷心呢!”汐湊過來,他個子不高,勉強能到我的肩膀,便踮起腳尖,攀着我的肩靠近我的耳朵道,“喂,你現在是不是對那個太史季動心了?”
“為何有此一問?”
“啧……”汐從我身上下來,站到遠處上下打量着我,“如此佳人吶!想那太史季為你付出許多,連我都忍不住要感動了呢。你就沒有一點點感覺?”
我笑着搖頭,“若論誰付出的多,怕是誰都比不得國君。”
“那太史季不是要傷心死了!”汐做西子捧心狀,“可憐堂堂丞相大人一腔赤誠,都叫你這負心人化作辛酸淚~”
“他喜不喜歡我,都是道聽途說罷了。太史季可還沒到我這裏來表明心跡呢,你急着做什麽?”
汐收了那惺惺作态的模樣,“沒想到你如此冷情。太史季為你所做,哪一樣不是真心?就算不是真心,一般人也早該有所感動了。怪不得你家國君總要向我抱怨,我現在還要體諒體諒他了。”
我不解,“你為何總是提到國君?國君向你抱怨同我又有什麽關系?”
“我以前只聽聞你聰慧無比,現在看來卻是蠢笨無比。”
我懶得理他,轉身去看風景。看了一會兒沒什麽意思,就要回去。卻忽然聽到下面有丫鬟在說話,我仔細去聽,似乎是在阻攔什麽人,幾個人的聲音都混雜在一起,內容大概就是“不能進去”之類。
說實話,我很好奇是誰能闖進這裏來。也就沒了心思回去,重新倚在那欄杆上,向那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
那人大概是喝醉了酒,臉上透出一點淡淡的暈紅,動作也不靈活,東倒西歪,看着像是猴戲。
他周圍幾名丫鬟勸阻攔截,都被他給推開。這人就這麽踉踉跄跄地從錦冬樓一直闖了進來。
我看那人走路根本不注意腳下,便起了壞心,想了想,将腰間的玉佩解下,扣在掌心,等到那人走近了,指尖發力,将那玉佩當做暗器擲了出去。
“诶喲……”那人膝蓋一軟,撲跪向前,口中叫了兩聲,勉力抓着附近天井爬了起來,卻擡頭向我這邊望來。
我以為他已經爛醉,誰知還有幾分清醒,沒防備被他發現。我吓了一跳,正欲後退躲開那人視線時,忽然見他沖我露出極為傻氣的一個笑容來。
“喲!又是一個為你神魂颠倒的,看看,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我看那人笑容,只覺得傻到不能再傻,結果到了汐口中,卻是這種解釋。
這時小荷已經帶着雲裳進來,将那人給架了出去。我看那雲裳身形嬌小,單手架起個男人卻沒有絲毫吃力,一路拖着走出去,竟是連歇都沒歇一下。小荷在錦冬樓下等着雲裳将人帶走,便又匆匆往瀾笑樓這邊來了。
我猜小荷是擔心我受了驚,可巧我也想問問那人是誰,便繼續站在外廊沒有動,等小荷上來。
果然,過了一會兒,小荷從小面尋上來,見我第一句就是:“公子沒有受驚罷?都怪奴婢失職,叫奕少爺闖了進來。”
我笑着搖了搖頭,“那人是叫做太史奕?”
“公子猜的不錯。奕少爺是相爺的侄子,原本跟随郡守大人住在江陵,今日大人登門拜訪,奕少爺和他的弟弟華少爺也一同前來。相爺在府中設宴招待,估計奕少爺喝醉了,出來時又沒有人跟着,這才走錯了。”
“江陵郡守?是太史伯?”
“回公子,正是大人。”
我輕輕颔首,“小荷,你可知他們會在府上停留幾日?”
“這奴婢從何得知。”小荷謙恭道,随後語氣一轉,聲音也壓低了些,“只是奴婢今日聽相爺說似乎是江陵那裏出了什麽事情。奕少爺和華少爺怕是要在相府住上些時日。至于郡守大人,應該過幾日就會回去江陵才是。”
“既然這相府多了兩位客人,不如小荷将這二位少爺的情況為我講講清楚。萬一日後遇上,也好脫身。”
“公子何必在意此事?這次只是意外,奴婢保準以後不會叫他們踏入冬瀾閣一步。”
“倘若我想出去呢?”我裝作有些愠怒的樣子道,“我總也不能就這樣日日躲在這相府的小樓裏消磨光陰。”
“公子不必擔憂此事。公子若要出府,相爺定然是準的。奕少爺和華少爺白日定然是不在府中的,公子又哪裏遇得上?”
我不過是想了解一下這太史奕和太史華,這小荷卻處處推脫,不肯說出,我決意是要問個清楚的,冷“哼”一聲,道:“怎麽?你就如此篤定?那若是哪日不巧,該當如何?還是你們相爺不肯相信我,早早吩咐過了?”
小荷“撲通”跪在地上,“公子息怒。奴婢只是想公子不要為此事擔心,并沒有想太多。”
“我想些什麽,還輪不到你來操心。問你的話,只管回答便是。”
“奴婢知道了。”
“如此便好。起來說話罷,這地面雖然是木質,跪久了也是難受的。”我換了笑容,俯身作勢扶起小荷,她哪裏敢受我一扶,我不過是虛虛做了個姿态,她自己便起身了。
“謝公子。——公子想知道關于奕少爺和華少爺哪些方面?”
“随意,挑你知道的說就好。”
“是。”
小荷在我循導誘問之下,将自己所知與旁人所講一并說出。待她說完,我便命她下去準備晚間膳食,自己回去房間整理了一下。
太史奕是太史伯的長子,今年十九。整日游手好閑,并沒有什麽建樹。若說有,便只有一身騎射武藝出類拔萃,在江陵郡少年人中是上上好手了。每年冬夏田狩,成績都是江陵郡最好。所謂出将入相,太史伯欲将太史奕引薦軍中,有所成就之後,再進入朝堂。只是,最近幾年,邊關并無戰事,養兵消耗巨大,所以軍中已經開始裁減人馬,想安排進人并不容易。
不過,這時候進入軍中也沒什麽好處,不然的話,憑借太史家的勢力,這種時候就是再安排幾個人,也都是可以的。太史伯沒有這麽做,想來也是不想那太史奕在軍中多受委屈。
太史奕的性格,往好聽了說,是潇灑不羁,難聽了說,就是放浪形骸。此人喜歡流連于煙花勾欄之地,夜不歸宿是司空見慣之事。又好賭成性,白日裏去賭場裏耍上一日,夜間便尋那秦樓楚館去了,偶爾會回家一次。且從不收斂,便是在相府,也是同在家中一個德行。是以小荷說我便是出門也不會遇見此人。
而太史華,則是太史伯的幺子。較之太史奕小上四歲,今年十五,卻與我同年。一直在江陵庠讀書,從未來過京城。如今他還有一年才能從官學畢業,所以來到京城也是到太學中去學習。太學裏每日上課是卯時,下學已是申時,午間不會回來,所以我也不會碰見這位華少爺。
我聽小荷所言,太史華似乎是更得太史季喜歡的,至于太史奕,小荷只說原先他到相府時,最常去的是老太爺太史誠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