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溜

自從相爺的兩個侄子住下後,我這冬瀾閣的日子是一點變化沒有。如此過了幾日,頓覺百無聊賴。這冬瀾閣準進的人少之又少,竟是比在皇宮之中還要無聊百倍千倍。

今日天氣不錯,這時已是仲秋,想來田野之上,必定是麥浪翻滾。往年這時候,我總要想個辦法出去游樂幾日。只是,現在人在相府,我又從未走出這冬瀾閣,對相府的地形并不熟悉。想私下偷溜出去并不容易。但是,若要禀報太史季,且不說他是否會準許,就算準了,肯定也要派幾個侍衛跟着,到時又不知會有多麽招搖。

我思索一番,覺得出門無望,便只好找來紙筆,叫汐這個不稱職的小厮來給我研磨。喚了幾聲,沒聽到回話,也沒見到人。我以為汐又在偷懶,只好自力更生了。

哪知我才拿起那墨錠,房門一聲巨響,汐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喂!我們出去吧!”

我淡定的研開墨,“出去做什麽?這裏可是相府。”

“你少裝乖。”汐走過來,“皇甫泓說你每年這時候肯定要出去,怎麽,一到了相府,就真變成了‘溫潤有禮的澤公子’了?”

“你以為哪個都似你這般‘鄙陋粗俗’?”

“是啊,我就是‘鄙陋粗俗’了,要不怎麽會給您做小厮呢!”汐咬牙切齒道,“皇甫澤,這相府我可都摸清楚了,至于出不出去,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可別到時候來求我。”

“你說你知道相府的地形?”

“那是自然,想我堂堂叔……”汐說到這裏,忽然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将話給吞了回去,“我為了完成你家國君的任務,每日歷盡艱辛,躲這躲那,就為了探明這相府的地形,我都快成老鼠了。”

我自然是高興的,便道:“那是那是,汐這麽厲害,需不需要本公子賞你些什麽?”

“算了。你要走的話今晚就走,我已經準備好了。”

“這話聽起來好像我們要私奔出府一樣。”

“誰要同你私奔?我若是同你在一起,只怕要折去半條小命。真不知道太史季看上你哪點,還玩什麽金屋藏嬌。自己可都不舍得來碰一碰呢!”

“那是我魅力無邊。不然太史季怎麽就不喜歡你呢?”我故意道,“雖說那太史季喜歡我,可至今也沒有什麽動作。不如我拿你開開刀,試試水,看看那太史季是不是真的愛慕于我?”

“哼,只怕到時你傷心呢!”汐說罷話鋒一轉,“你這次準備出去多久?不會還是要等到田獵的時候罷?”

“有何不可?正好可以‘考驗’一下太史季的‘真心’。”我故意加重那兩個詞,“據說南越的女子在嫁出去之前都要想辦法考驗一下郎君的心意。我便拿來借鑒一番也好。”

“你考驗他的真心做什麽?何況你現在可已經‘嫁’出去了!”汐道,“這太史季不必管他。你家國君倒是真希望你田獵之前都不要回來相府。只是,偷跑出去還這麽久,于太史季的面子有損。只怕他又要給皇甫泓施壓。”

“那是國君同太史季的事情。我還管不了那麽多。”我施然放下手中墨錠,轉身向裏間走去,“我先歇息了。”

“你睡這麽早,也不怕睡成豬!”

“我這也是為你着想,萬一到時候我太困,反應變慢怎麽辦?”

我在床上躺了許久,睡不着。最後想了想還是點了自己睡穴好。我可不想晚上出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問題。

醒來時已是傍晚,外面有人,我便喚了一聲,那人果然應了,卻是我的一個丫鬟粉蓮。

“公子醒了便起來用膳罷。”粉蓮道,“可需要粉蓮進去伺候?”

“不必。”我拎起不知何時被疊的整齊的外套穿好,走了出去,綠衣、紅袖兩個丫鬟正在擺放碗筷,“你們下去罷,叫汐來伺候。”

“是,公子。”三人齊聲應道。

我勉強挑着面前的飯菜入口,那太史季說什麽喜歡我,結果連我的喜好都不清楚,這滿桌的飯菜,沒有一樣是我愛吃的。

“叫我來做什麽?現在還沒到時候呢。”汐人還未到,聲音先到了。

我示意他小聲些,“隔牆有耳。”

“白日裏也沒見你這麽小心,怎麽了這是?”汐在我對面坐下,眼神在桌面上一掃,“太史季為你花了不少心思啊。這上八珍可都是宮裏才能吃到的,也不知道這位丞相大人是從哪裏弄來的?”

“上八珍也好,下八珍也罷。都沒一樣能吃的。”

“這幾天你的飯菜可都沒有重樣的,哪像我這個‘下人’,天天白粥加鹹菜。可惜你吃的太少。哎~太史季一定是知道了這件事,才特意将宮廷菜都弄了來,結果還是不合你胃口。這馬屁啊,沒拍對地方。”

“你喜歡這些?”我放下碗筷,“賜給你了。還不快謝謝我?”

“可惜奴家沒這命啊~”

我懶得再理他,吃了半碗白飯,就叫人将桌案收拾了。伏在案前練了會兒字,不知何時燈已經點上了。我看看時辰不早,便說要休息。

今晚當值的本應該是綠衣,被汐自告奮勇給趕回了錦冬樓。綠衣一走,我也從床上起來,往外間走去。

汐正在收拾東西,我看他換了一身衣靠,外頭又穿了身華服,将數十張銀票揣進懷裏,将脫下來的衣服團做一團扔到床下。回頭看到我來了,把同樣的一身黑色衣靠扔過來:“把這個穿上。”

我看了看手上的衣服,“我想我們應該不是去打家劫舍,殺人放火才是。”

“以防萬一。”

我搖頭,“太難看了,還是罷了。”

“随便你。”

“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将裏面的衣裳脫了。”

“為什麽?”

“汐,那夜行衣靠多是武林中人所用。你又不會武功,穿它何用?”

“誰說我不會武功?”汐瞪了我一眼,見我不穿,将那衣服奪過去,也團做一團,扔進床底。卻又忽然将床底的兩件衣裳都掏了出來,飛身将東西放在了梁柱上,“看到了吧?”

我倍覺詫異,“為何我一直沒有察覺?”我雖然不敢說自己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但是放眼天下,也該算得一流了。難道汐的武功比我還要高明?不然我怎會至今無所覺察?

“你武功太差,有什麽辦法。——好了,走罷。”汐拍拍手,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你還是把衣服換一換,這一身都是太史家的紋章,保準你出去立刻被人發現。”

這衣裳的袖口、下擺處都繡有一螭盤鳴鶴,正是那太史家的标志。這我早便知道,只不過,“我來時的衣物都被小荷拿了去,現在想換也沒得換。”

汐看我許久,才道:“反正出去之後還可以騙個把蠢貨,穿着也沒什麽不好。走吧。”

對面錦冬樓的窗子已經沒了光亮,整座冬瀾閣籠罩在乳色的月光下,檐角飛斜處不真實的毛了邊。

風吹起園裏的草葉沙沙作響,遠處仿若有人在低聲交談。整個相府似乎都透露出一種哀謎的氣息。

汐一路撿侍衛最少的路走,他的腳步細碎輕快,落地無聲。我緊随着他,一直來到一堵高牆腳下。

汐示意我先翻過去。我點點頭,足下發力,輕輕一躍,單手扣上牆頭,借力輕巧翻了過去。落地是一條馬路,東西相通,不知去往哪裏。

汐很快也翻了過來,他見我不解,道:“這是永安街,一直通到主路上。等出了城,是一路向京畿圍場過去,還是先去別處,等到田獵開始再趕往圍場?”

“為何一定要去圍場?”

“皇甫泓說想見你一面。我們從相府偷溜出來,暫時就不能再待在京城,何況你也未必想待。想來也只有等到田狩的時候了。”

“先出城再說罷。估計明日一早,太史季就會知道你我已經不在相府。”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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