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傳說中的 GAY吧,夜行船,就在這條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看起來要怎麽腐敗就怎麽腐敗的街道某處,從兩邊閃亮的霓虹燈大招牌可以看出,這裏一家接一家的不是飯店就是酒吧。

我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只覺得這麽多燈亮閃閃的晃死個人,眼睛都花了。

我把眼鏡往鼻梁上推了推,只問了一個很沒品位的問題:“這麽多店都擠在這裏,難道他們就不怕做生意賠錢嗎?”

“這不是你操心的事啦,倒是……”彭子俊站在路口不動,“你晚上瞞着雷炎偷偷跑出來沒關系嗎?”

“當然沒關系!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什麽叫瞞着他偷偷跑出來!”我這可是要刺探敵情的好不好?要是告訴雷炎,他會讓我來那才是有鬼啦!我還特意把手機關機了,就是怕他半中途打電話來問西的。

“這麽晚,你就不怕人家擔心?”

這樣的指控我可擔待不起,我辯解道:“這還好啦,我有留字條在寝室的,說會晚點回去。”

“原來剛才話說的這麽強硬其實就是說說而已啊,你還是挺在意他的嘛,怎麽突然這麽有心情跟我到夜行船來逛逛?”

不提這個倒好,一提到這個我真是羞恥的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再填上土,一輩子不要出來。

在雷炎對我的騷擾度不斷升溫的同時,同宿舍另外兩個人不知道怎麽回事,竟像約好了一般三天兩頭夜不歸宿——王鵬飛晚上留宿在打工的小飯館,龍兄家離學校不遠,總是上完課便直接回家。

這兩個人現在在學校碰頭都是裝作不認識一般,不知道在我們離校的那段時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然而以上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原本四人間的宿舍,常常整個晚上就只有我和雷炎膩在一起,孤男寡男共處一室……

雷炎的騷擾行徑變本加厲,這兩日更是有向狼演化的趨勢,真擔心哪日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吃幹抹淨不留渣。

接受一個人的感情是一回事,可是要被一個人吃掉那絕對是另外一回事!

理論上講,面對喜歡的人是會想要更進一步的接觸吧?可所謂的更進一步,就是……

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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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不通電視裏演的,做了那種羞恥的事,還若無其事的吃飯、上班、上學、上課、玩耍的人,到底是抱着一種怎樣的心态啊?

那天單是大腿碰到雷炎的重點部位,我就緊張到胃抽搐,更進一步我就只有吐血身亡的分兒了,不,或許用不了我自己吐血就會身亡了。

這一天遲早會來的,照現在的發展趨勢,基本上以光速趨近。

很不适宜的想起一句很白癡的話: H在你心裏是不是一個驚嘆號,還是一個句號,你的心裏是不是充滿了問號。

我就是被問號攪得腦袋都要爆掉!

大腦內的放映燈開始自動回放,今天吃早飯的時候……

雷炎一手撐着腦袋看着我,也不吃飯,好像看人吃飯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吃飯的時候不用這麽拚命吧?人的腦袋都快埋到碗裏了。”

“我樂意!”

“又黏得滿臉都是醬汁,小髒貓一樣。”

不是吧,又想用吃蘋果的那一招?我要是再上當,幹脆讓他吞噬殆盡算了!

我擡起頭,對牢他龇牙咧嘴做足鬼臉。

“原來你還沒消氣?我可是一大早睡眼朦胧之間就被你連打帶踢,從上鋪趕了下來呢,看在我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分上,你就不要介意了嘛。”

我扯過紙巾,自虐一樣蹂躏着嘴角,“會不介意才怪!”

其實我介意的倒不是雷炎,而是——為什麽和他在一起我居然會有了反應?難道我是欲求不滿?

“哪,要不要打個賭?”

我沒好氣,“打什麽賭!”你還不是會借機提出什麽奇奇怪怪的要求。

“就賭你,今天晚上會失眠。”

“你只要不糾纏不休的說要跑到我床上,我幹嘛會睡不好。”

“因為你會怕。”

“怕什麽怕!”怕你偷襲不成?切,今晚我就出去過夜生活去!

“你怕一閉上眼睛就會滿腦子全是我。”

“我……不跟你賭。”

“就是因為,其實,你現在就是滿腦子全是我對不對?”

“我以前怎麽都不知道你是這麽低級的一個家夥啊!”

“能讓你多在意我一些的話,低級一點也沒關系的。”

所以我手裏的筷子往他額頭上飛去絕對是超自然現象,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真的。

“哦,在想什麽?”彭子俊手伸到我眼前搖搖,“你出神了啊……我問了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嗎?”

回放完畢。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們這是在人來人往熱鬧的大街上,呆站在路上顯得十分可疑,于是若無其事的說:“你說過我要是想去夜行船可以随時來找你,怎麽啦,想反悔啊?”

彭子俊勾起嘴角,露出意義莫名的微笑說:“反悔?怎麽會……我還說過那方面的事情不懂的話,也可以随時來找我。”

這個更是勾起目前最困擾我的心事,我現在可不就是被雷炎那方面的要求困擾着,我真不懂,人真的是在一确定戀愛關系的同時,就會産生那方面的需求嗎?

接受雷炎精神上的愛意我已經是戰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更進一步對我來說簡直比上刀山下火海還要難,我想多接近一點他的世界,想了解他更多,想更深的體會他的感情。

我小聲自語道:“可不就是不懂。”

“什麽?”

這種事打死我也不要開口講,我只是催他趕快往前帶路:“問這麽多幹嘛,你又不是狗仔隊,走吧!”

“喂,你确定要戴着這麽土的厚底眼鏡去泡吧?你是去酒吧,不是去圖書館哎!”

“一路上你都這麽問,累不累?我的答案還是一樣,不戴眼鏡我什麽都看不清了。”

“那好吧,既然你這麽執着。”彭子俊聳聳肩。

怎麽一個個都那麽喜歡聳肩,又不是外國人,我看把你肩膀聳下來!

彭子俊帶着我走到燈火闌珊處,鑽進一條黑漆漆,太适合作奸犯科的小巷子。

我被那撲面而來的、吞噬人的黑暗吓得慌,“你确定是這裏,不是騙我的吧?”這麽個地方突然殺出個變态殺人狂我都不會覺得奇怪,而且這種到處滲透着恐怖氣氛的地方雷炎又不在我身邊……不對!我不能這麽依賴他的啊!

“放心啦,我又不是要拐賣了你,就這裏啦!”

他駕輕就熟地往前摸——我不覺得在這麽黑的情況下他還能看得見路——走了十幾公尺之後,推開一道高大的黑色大門。

就這麽一瞬間,暖昧的氣氛迎面撲來,燈光暗淡音樂慵懶,而且不大的空間裏從了一堆人,全都是男的!門口坐着的幾個還齊刷刷回頭向這邊看過來,目光灼灼的,看得我不由自主地心虛起來,往後縮了縮。

“不用躲啦!”彭子俊把我從他背後拽出來,“這只是個喝酒聊天看表演的地方,沒什麽少兒不宜的東西啦。”

他是熟客,跟門口的服務生微笑點頭了一下,就拽着我往前走。

我安慰自己不過是個 GAY吧而已,他們又不會吃人,勉強擡頭跟着他往前走。

“阿俊!”

忽然一個雄壯得可以當健美先生的巨人樂呵呵的奔過來,他那是在笑嗎?臉部肌肉扭曲成這樣!還化了妝,而且是很妖豔的濃妝!鬼啊!

他跑到彭子俊面前,作了一個很經典的一手叉腰一手點他額頭的動作,“死相,都一個禮拜沒見到你了,人家好寂寞哦。”

“Cinderella姐,就你這麽饑不擇食的,有寂寞過嗎?”彭子俊還跟他很熟的樣子。

天啊,原來彭子俊好這一口!而且這種體型的人居然叫仙蒂瑞拉?灰姑娘?

“讨厭啦,人家很純情的。”這回換作把雙手放在胸前交握住下巴,他穿着低 V領網狀白線衫,這麽一來那厚得跟城牆一樣的胸肌一覽無遺——好可怕,我趕緊移開視線。

前方的小舞臺上,一個樂隊演奏着些靡靡之音,主唱手執麥克風唱得很投入,從他平板的身材可以看出是個男的,可是他那緊身超短黑裙、那甜美的歌喉、那搖曳的腰肢、那妩媚的表情……天!誰來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再次移開視線。

西北角沙發上從的那兩個男的……是在接吻吧?怎麽他們可以這樣旁若無人的?怎麽他們旁邊的人也都沒什麽反應?手手手手……一個人的手還在另一個人背後撫摸來撫摸去的…

我望天,天上總沒有什麽我不能看的東西吧?

大錯特錯!

天花板上裝飾着油畫,借着迷離的燈光我看清,那是五個不同顏色的裸體男人手牽手圍成圓圈,雖然關鍵部位弄了雲彩在擋着,可是!真的是全裸的啊!

天啊,我要回火星去,地球太危險了。

巨人注意到縮到彭子俊背後的我,好奇的問:“哎,這位小弟弟怎麽人家沒見過?”

為了不被他的樣子吓死,我低着頭敷衍一句:“你……你好……”

“哇!好乖哦,人家還是第一次在這裏見到這麽乖的孩子呢,死阿俊,這麽好的貨色還不給我介紹一下。”

不要啊!我不想認識你!彭子俊我看你是個好人,千萬不要把我給賣了啊!

“人家第一次來,別吓着他!”彭子俊很識相的幫我拒絕,“你要再吓走一個客人,阿鳴會宰了你的!”

“你真是沒有禮貌哎,跟人家這麽講話!”

“你抛開你那桌人不太好吧,他們可望這邊望了很久了。”

“好啦好啦,讨厭,下次再找你算帳。”巨人終于有了要走的意思,說:“小弟弟,下次來要找我玩哦。”

“噢……一定……”死了這條心吧,永遠不可能有下一次的!

正想把懸在半空中的心髒複位,突然一個巨掌在我屁股上大力拍了一記。

哪個混蛋居然敢……我氣憤擡頭,卻見這巨人Cinderella沖我飛一個眼,“看着瘦瘦的,屁股掌得挺結實的嘛!”

我……我……我不幹了!我要回家!

敏感地察覺到我的怒火指數飙高到爆發狀态,彭子俊把我攬到他身邊說:“Cinderella姐,這可是你最愛的王子的心上人,你這麽調戲法,當心他以後都不會理睬你。”

“王子?”巨人級別的Cinderella用沉魚落雁、蹦虎斃獅的嗓音尖叫,“ Stephen的心上人?”

“你還能有幾個王子?”

“呀!不要啊,你居然是那個俊美絕倫、寒氣逼人、聲音有磁性、身材有線條、性格有魄力的我暗戀已久的王子的心上人?”

還真沒想到啊,我單以為雷炎是男女通殺,誰知道已經上升到人獸的境界了!

“正是,所以君子不要奪人所好。”

在彭子俊眼神的示意下,我點了點頭,免得這位猩猩一般強悍的人物再做出什麽可怕的舉動。

“讨厭啦,人家又不要做君子,而且人家哪有奪人所好,只不過拍一下而已,又不會少塊肉,大不了人家也讓你打一下補償啰。”Cinderella噘着嘴抗議。

“……免了。”我全身一陣惡寒。

巨人撲過來抱着我的胳膊搖啊搖,“哎,別害羞嘛,要拍要打要掐要捏我都不會還手哦,誰叫你是王子的心上人呢。”

“叫你不要動手動腳!”彭子俊把我往後拉。

一個拉一個扯,遭殃的可是我啊!“喂,你們要拔河我管不着,可是,可不可以不要拿我當繩子甩啊?”

聽到我的喊聲,兩人約好了似的松手,我一個沒站穩晃悠了一下,眼鏡摔到了地上,産生的連鎖反應是我退後了一步,“吧唧。”眼鏡被踩的粉碎了!

哀悼我可憐無辜的眼鏡的同時,我聽到Cinderella興奮的尖叫:“哇──讨厭啦,你不戴眼鏡居然長得比人家還漂亮,人家不幹啦!”

人家人家人家……我覺得我下半輩子聽到這兩個字都會吐的。

“來,喝杯水壓壓驚。”

謝天謝地,在彭子俊的友情協助之下,我已浪費了 N多口舌和摔掉一副眼鏡的為代價,終于擺脫了可怕的健美先生版Cinderella。

在吧臺旁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彭子俊叫了一杯水遞過來說:“Cinderella沒有惡意,只不過夜行船很少出現你這樣的人,他覺得新奇罷了。”

“托他的福!我們三個一下子就成了整家店裏面大家關注的焦點!”我恨恨地把杯底的冰塊假想成某人的骨頭,嘎崩嘎崩的咬。

那齊刷刷射過來的目光讓我恨不得能隐身,得虧了眼鏡摔了看不清,否則我根本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坐下來跟他抱怨,老早就奪門而出跑路了!

彭子俊端着他面前的高腳酒杯,喝下一口說:“對于Cinderella這樣的人,是不是覺得很難以接受?”

“何止是難!他那個樣子也太……震撼人了吧?”想當初雷炎告訴我他是 GAY的時候,我還耗費好一段時間才能勉強接受的。

“他這種在同志群裏倒也不少見,通常被稱為『妹子』或『CC』。”

“CC?” GAY吧真像黑社會,黑話一大堆,竟是些聽不懂的!

“指氣質陰柔,男扮女裝的男同志啦!”

“為什麽要男扮女裝?”

彭子俊侃侃而談,亮出他習慣性傳道授業解惑的看家本領:“簡單的說,有些人會認為自己根本是生錯了性別,所以情不自禁就想把自己當作女人看待,只有在夜行船之類的 GAY吧裏才能得到短暫的滿足……”

“這裏并無特別,但最好的就是每個人都可以保留自己的生活方式,每個人都可以活得很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

正說着的時候,一個爽朗得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可以加入你們嗎?”

還沒等作出反應,一個人在我旁邊坐下來,他三十出頭,身着藍色西裝,以我沒戴眼鏡的六百度近視來看,長相還滿帥氣的,微笑的時候一口白牙在昏暗的光線下都可以拿來照明──這一點到是還真是有點像雷炎,身上還有很淡的男用香水的味道。

彭子俊手指輕敲着吧臺的桌面,慢條斯理的說:“叫 Cliff的某人,他不是你可以打獵的目标。”

“打獵?你把我想成什麽了?”跟他講話的時候男人一直都看着我,又對我說:“可以認識一下嗎?我叫 Cliff,你呢?”

真不想搭理他,彭子俊剛剛講到關鍵的部分,而這正是我趁機追問他雷炎一些事跡的大好機會,白白被打斷了,我心想着把名字告訴他就立刻把他打發掉了。

“我叫成……”

彭子俊忽然接口說道:“ Jerry,叫他這個就好。”

說完對我一眨眼,我才反應過來。在夜行船這樣的地方,恐怕是沒有會用真名出來走動,雷炎使用 Stephen這個化名原因估計也在于此。

“阿俊,你可不可以不插嘴?” Cliff佯裝憤怒的喝到,再轉向我的時候居然立刻變得一臉和藹可親,“ Jerry,貓和老鼠裏面那只可愛小老鼠的名稱嗎?跟你一樣可愛呢。”

嘴甜得可怕,配上不怎麽難聽的嗓音和不怎麽難看的臉,要是拿來追真 GAY,還不一追一個準?

我終于知道雷炎前些日子對我的言語調戲是從哪裏學來的了!這個地方龍蛇混雜什麽樣的人都有,想讓一個人學“壞”,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我們有事情正在商量,所以麻煩你……”

男人大概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幹脆就被拒絕,不自然地站了起來,“抱歉,打擾了。”

以為他會欠欠身子離開,結果他俯身在吧臺上,對一直站在我們身後的酒保說:“來一杯苦艾酒給這位可愛的 Jerry。”

酒保爽朗的一笑,轉身一邊拿過杯子跟酒瓶一邊調侃:“還是第二次看你被拒絕得這麽幹脆,很有趣。”

我才懶得管他第一次第二次的,出聲制止:“我不喝酒。”

“拒絕了我又拒絕了我的酒,未免太不近人情哦,小 Jerry。”他瞇着眼睛微笑,“放心啦,我請你。”說完很紳士的欠欠身,轉身就走了。

彭子俊笑呵呵:“你是真的很像動畫裏面那個小老鼠,以後我就這麽叫你啦。”

“啰嗦,被人可愛來可愛去的大說一通,換作你,你樂意啊!”

一杯晶瑩的深綠色加冰的液體放在我面前。

“這酒……”

“沒關系,這家夥怪癖就是被人拒絕就請人喝酒。”彭子俊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知道他第一次被拒絕的人是誰嗎?不想喝放着就行了。”

“該不會是雷炎吧?”

“正是。不過情況稍有不同, Stephen跟他相處愉快,一起喝酒、聊天什麽的,但之後他想有後續發展,就很幹脆的被拒絕了。呵呵,到後來誰不知道 Stephen怪癖,聊天喝酒可以,進一步交往免談。”

“那……所謂進一步交往,應該就是指的接吻、撫摸、做愛這種事?”

“你倒也不很遲鈍嘛。”

“愛,一定要通過性來表達?”

“或許吧……精神戀愛這種東西或許存在,但畢竟不是屬于所有人,愛這麽虛無的東西如果沒有恰當的表達方式,無論如何都不能給人以安全感,而對于我們這個群體,恐怕更是唯有身體的緊密契合才能稍稍安心。”

那我三番兩次拒絕他……我……

忽然覺得胸口深處一陣刺痛,完全無意識的,我把手邊的酒端起來一口喝了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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