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你娶我
魏翎的聖駕就停在宰相府的門口,人馬浩浩蕩蕩,引來無數百姓圍觀。
還有十裏紅妝,高調又張揚,一眼望不到邊際。這魄人的架勢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做什麽的。
魏翎正直壯年,後宮佳麗三千,但皇後之位一直空缺,雲寧曦名滿天下的才女,其父是國之重臣,名震朝野,能夠幫助魏翎穩固這天下動蕩。将雲寧曦扶為皇後,名正言順,對魏翎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只不過魏翎想的可遠不止這些。她還要用雲寧曦賭一次,賭她和秦歌的感情有幾分真幾分假。
會客廳內,魏翎端坐主位,雲涪墉在次位上座着,面色陰沉。“皇上,小女今日身體不适,不方便見客,此事可否稍後再議?”
“無礙,自古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宰相大人代其做主也不是不可?宰相大人覺得朕可配得上寧曦?”魏翎臉上笑的陰沉。
之前他竟然覺得宰相是中立之人,要不是她母後提點,他還真是從來沒有想過雲涪墉這個老匹夫竟然和秦武沆瀣一氣。今天這婚事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雲寧曦他必須握在手裏,才能讓雲涪墉站在他這邊,否則以他手中的權利,以後必然會成為他最大的阻力。
雲涪墉不動聲色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過,“皇上也知道,我只有這一個女兒,老臣為玄武王朝盡心盡力幾十年,沒有什麽別的願望,只是想小女往後能平安喜樂,這婚姻大事,我還是希望她能自己做主的。”
雲寧曦曾經游學江南的時候,這魏翎就打過她的主意,只是當時他還只是個皇子,被他婉拒以後也忍氣吞聲,不敢造次。可如今……恐怕沒有那麽好打發了,今日這張揚的架勢,也是勢在必得的架勢。他不認為魏翎這個胸無大志的人有這等心機。
這主意不是他身邊的國師公羽出的那便是他母後董小宛的傑作。那女人的主意,向來上不得臺面。
魏翎眸色一沉,等的就是雲涪墉墉這句話。
“那便聽雲小姐的,讓朕見她一面,成與不成都由她做主,朕絕不多做糾纏。”
雲涪墉盯着魏翎的眼睛看了片刻,一室的寂靜,這人恐怕是手裏捏着什麽能夠掣肘曦兒的東西,不然他怎麽會我有底氣如此和他說話。他剛想開口托詞就被魏翎打斷。
“雲大人,不會連這個要求都不答應吧!”語氣已經帶了明顯的不耐煩。
“來人,去請小姐!”雲涪墉朝着門外的侍衛喊了一聲。
“不必!雲小姐身體不舒服,朕親自去看她!來人,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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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皇上小女待字閨中,你去看她恐有不妥,我讓人去請!”雲涪墉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了雲寧曦的聲音。
“爹!讓我和皇上單獨談談!”
雲涪墉擔憂的看着雲寧曦,不過還是什麽話都沒說。她的曦兒向來有主見且聰慧過人,若是她不想自然有辦法擺脫皇上的糾纏。
雲寧曦與魏翎在房內談了半個時辰,與此同時,将軍府已然也被重兵重重把手。禦前帶刀侍衛統領騎着高頭大馬等在将軍府門口,手中擎着聖旨,卻遲遲不宣。
秦家軍護在府外,寸步不讓,秦歌手持利劍站在門口,劍芒鋒利,寒光乍現,在邊關血雨腥風裏的渾身厲氣勁展。
明月公主端坐屋內,對于秦歌的決定未說只言片語,也全當默認了。她這一生,從認定了秦武開始,就知道,終有一日會看着她的丈夫馬革裹屍。也知道秦武那功高蓋主的軍威會讓秦家不得安寧。但她從來沒有害怕過,因為她知道自己喜歡的那個人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若是整天權衡利弊,畏首畏尾,那也就不是秦武了!秦武給了她數十年如一日的寵愛,她沒什麽好遺憾的。她最後能做的,就是護着她的歌兒平安,今天無論結局如何,她都會傾盡全力保下秦歌,讓她隐姓埋名做個平頭百姓便好!
今天秦歌做與不做,魏翎都不會放過秦家,說來可笑,若真論起來,魏翎還應該叫她一聲姑母的,只是這皇宮裏向來沒有什麽親情可言,最後刀劍相向的倒是數不勝數。
只是這門外之人遲遲不動手,倒是讓她想不透這其中的關竅所在。
讓人更不解的事情還在後頭,兩方人馬對壘僵持半個時辰,一個太監裝扮的人,在禦前統領耳邊說了幾句話,官兵們便又無聲無息的撤走了。怎麽看怎麽覺得像是小孩子過家家,沒頭沒腦的。
“派人給我查查,皇宮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說不清楚的感覺,人撤走了,秦歌反倒更是心慌。
不消片刻回禀的人便回來了,“小姐皇宮沒有什麽動靜,不過……”
“不過什麽?”秦歌眉頭微蹙,她的心猛的收緊,突然腦袋裏就閃過雲寧曦的模樣。
“皇上今天去宰相府提親了,雲府已經應下了,婚禮就在半月後!”
秦歌手裏的寶劍咣當一聲落在地上,她身形微恍,緊緊捂着胸口,渾身冰冷,血液如同被抽幹了一樣。
“小姐,你沒事吧!”秋霜連忙上前扶住秦歌,心疼的瞧着她。小姐沒有說話,但是她大概已經猜到了小姐和雲小姐的關系。小姐那天睡着時握着的那件披風,她認識,是雲小姐送她的,因為衣服的下擺左邊繡着一個雲字,右邊繡着一個歌字。
秦歌雙眼猩紅的站在原地,木讷的如銅像,只有淚水還是滾燙的。
兩旁的秦家軍誰也不敢說話,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疑惑。
“備馬,去宰相府!”秦歌聲音透着股無力,她瘋了一般的駕馬飛馳。可真到了宰相府門口,卻一步都不敢往前。
“小姐,秦小姐在門口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要不我去請她進來吧!”莞翠給雲寧曦拍了拍身上的落雪。秦歌在外邊站了多長時間,雲寧曦在門內就站了多長時間。兩個人中間隔着一道門,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只能遙遙相望。
雲寧曦沒有回莞翠,她往前走了幾步,緊貼着大門,沖着秦歌的方向叫了一聲,“歌兒。”
聲音不大,卻和往日一樣透着似水般的溫柔。
立在門外的秦歌穆然擡頭,快跑了兩步,碰到門環的時候,又猛的停住,不敢打開,她只低低的應了一聲,“我在。”
“回吧!今日風雪太大,改日我去尋你可好?”
秦歌在門外早已泣不成聲,她的寧姐姐想見她,可她懦弱的像條狗一樣,寧姐姐問她能不能尋她,可她前幾天剛說過以後永不再見的話。她就是個混賬,混賬的徹徹底底,“我想現在就見見你,我有話想和你說。”
“好,你說我聽着!”
秦歌伸手想要推門,門內的雲寧曦卻擡手按住,“別進來,就這樣,你說我聽的到。”
秦歌緊緊咬着嘴唇,她緩了片刻才松開手,“你是自願的麽?”
雲寧曦回她,“是!”
“是因為我麽?”
“不是!”
“你撒謊!”秦歌伸手要推開門被雲寧曦從裏邊死死抵着。
“寧姐姐,讓我見見你,我錯了,我以後不說那種話了,求你了,讓我見見你行麽?”秦歌輕聲哀求,她不知道要怎麽樣才能讓雲寧曦打消嫁給魏翎的念頭。她不想雲寧曦跟着她受苦,但她更不想雲寧曦嫁給魏翎那種心狠手辣的人。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她也不相信雲寧曦會想要嫁給魏翎,想來想去,唯一的原因也只是因為她。
魏翎用自己要挾雲寧曦,所以才會在自家府邸出了那麽一場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鬧劇。
“歌兒,我已經決定好了,你想守護的東西,我就會幫你守好,而且我也答應過秦伯父,會護着你。這大概也算做到了吧!”
“寧姐姐!你開門啊!我求你了!我不許,我不許你嫁給魏翎,我不許!我娶你,我現在就娶你,你開門啊!”秦歌用力的拍打着宰相府的大門。可那宰相府的大門又厚又重,她明明可以聽見雲寧曦的聲音,卻用盡了力氣也推不開。
雲寧曦眼眶通紅,她無奈的嘆息,有她這句話就夠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傻,被這個不着調的人一句話哄騙了這麽多年。
“這話以後莫要再說了,你不是說讓我尋個好人家,這天下還有比皇家更好的人家麽?以後我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比跟着你不知要好上多少倍!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
“既然高興,你哭什麽?”
秦歌的聲音在雲寧曦的身後想起,雲寧曦渾身一震,她連忙擡起袖子想要擦眼淚,卻被秦歌一把摟抱在懷裏。
“你怎麽那麽傻,誰讓你答應他的!”
“放開我。”雲寧曦想要掙開秦歌,可秦歌又怎麽可能會松手。
大概是她太貪戀秦歌的溫暖了,枕在秦歌的肩頭她就無比的安心。這個懷抱她盼了四百多個日夜,終于還是盼到了。只是以後她也沒有資格再期盼了。
“抱夠了就松手吧!我還要回去準備婚禮用的物什。”雲寧曦強壓下眼角的淚水,語氣冰冷的開口。
“我不許!你不許去!”秦歌的手用力收緊,她告訴自己抱緊一點,再抱緊一點,這樣雲寧曦就還是她的,還是她的寧姐姐。
雲寧曦輕輕的嘆了口氣,“歌兒,你也不小了,不能總像個孩子一樣,抱着喜歡的東西不撒手。你有沒有想過你到底能給我什麽?還是那句沒有期限的等你麽?該等你的我已經花了一年半的時間等過了,以後的日子我不想如此。”
“我不用你等了,我現在就去準備彩禮,我現在就能……”
“秦歌!”雲寧曦怒聲阻止秦歌說下去。
“你還不懂麽?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你回頭看看,這裏堆着的是什麽!這些禮品本應該是你送過來的,可你不要我!你口口聲聲說要娶我,但最後你全家老小都要靠着我才能保下來!你憑什麽!憑什麽說那種大話啊秦歌!”
秦歌抱着雲寧曦的手無力的垂下去,她痛苦的看着雲寧曦,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雲寧曦叫了一聲躲在長廊後邊的莞翠,想要離開。
兩人擦肩而過的剎那,秦歌扯住雲寧曦的胳膊,她頭垂的很低,眼神一片混沌,祈求般的問她。“那你娶我,你娶我行麽?”
“你果真永遠都長不大。”雲寧曦擰緊了眉頭,甩開秦歌的手,快步朝屋子裏走去。
“秦小姐回去吧!你這樣站在這裏只會讓小姐難做!”莞翠手裏撐着一把傘,替秦歌遮擋風雪,她在這裏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就那麽靜靜的看着眼前的家丁把所謂的雲寧曦的嫁妝,一點點的搬進宰相府的庫房。
出乎莞翠意料的,秦歌這次沒哭也沒鬧,只是嗯了一聲,往門口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張了張嘴,最後只問了一句話,“那天我能來送送她麽?”
莞翠愣了片刻,回頭看向屋子,等了半天,都沒看到雲寧曦的身影,她猶猶豫豫的點頭,“應該可以的吧!”
秦歌勾了一下唇角,木讷的點頭,“好,知道了。”
秦歌回到将軍府,便将自己反鎖在屋內,誰敲門都不開,但每次屋外的人問她有沒有事,她卻會回,向他們報個平安。
只是秦歌的回答從最開始的在,逐漸暴躁到讓他們滾,随着婚期越近,她愈發的暴躁,最後只要外邊有人說話,屋內就會傳出砸東西的聲音。
雲寧曦要結婚的事情,很快就在都城傳開了,百姓們茶餘飯後讨論的都是宰相府的婚事。
将軍府裏除了秋霜,沒有一個人知道秦歌到底怎麽了!連明月也猜不透秦歌的心思,但好在人沒事,她也能安心些。
正月二十八,玄武都城難得的迎來了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大概真是應了普天同慶的那句話,連天公都作美。
秦歌打開房門,擡手擋住外邊刺目的陽光。十天時間,她瘦的已經不成樣子,與之前恣意張揚的秦歌,判若兩人。她仿佛剛生過一場大病,而且病入膏肓。
秋霜一直守在門口,寸步不敢離開,生怕秦歌想不開做出什麽傻事!看人出來,她連忙跑到秦歌身邊詢問,“小姐,你餓不餓,渴不渴,想吃什麽?我讓廚房去準備。”
“我要去宰相府,你說我穿這身行麽?”秦歌将身上的紅色披風抖了抖,擡手摸了又摸。
秋霜紅着眼睛回她,“好……好看,我家小姐最好看了!”她聽府裏的老人說過,結婚的當天,除了新人,其他人是不能穿紅色的,可話到嘴邊她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秦歌點點頭,笑的很是苦澀,“我也覺得好看,只是之前都沒舍得穿。”
“小姐,我陪你去吧!”秋霜将馬牽出來,可看着秦歌蒼白的臉色,怎麽也不放心她自己去。
秦歌接過馬繩,搖搖頭,走了兩步突然想起新人結婚是要帶禮物的。她轉頭問秋霜,“姐姐結婚,我該備些禮物的吧!”
秋霜不明所以,只能點頭,無論是什麽關系,那肯定都是要送禮的。只不過關系近的多送些,關系少的少送些罷了。
秦歌再次點頭,“讓人将娘親給我準備的嫁妝清點一下,都送過去吧!”
“什麽?”秋霜以為自己幻聽了,什麽叫清點一下,這個意思是準備都送了麽?
秦歌是将軍府唯一的女娃,這嫁妝準備的比他哥哥的彩禮可要豐厚的多了,不說半個将軍府的家底,那也至少十之二三。
她家小姐可真是敢想,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這麽多東西舍了。
“不夠麽?那就……”
“夠了!”秋霜連忙打斷秦歌的話,就算她家小姐不在乎錢財,那也得考慮她能不能整理出這麽多東西來呀!
聽到秋霜的話,雲寧曦無奈的苦笑了一聲,“夠麽?才這麽點東西,怎麽夠買我秦家老小的性命的。”
剛才還死氣沉沉的将軍府,因為秦歌的一句話,頓時雞飛狗跳,忙的熱火朝天。
連正在養病的明月都驚動了,不過她也只是問了秋霜原有,終究什麽都沒說。
要說今天這城中最熱鬧的地方,莫過宰相府了,上上下下張燈結彩,喜氣洋洋,門口更是車水馬龍,人滿為患,朝廷有頭有臉的官員都來給雲涪墉道喜,這就是将來的國丈爺,權傾朝野,有哪個人不想攀上關系的。
雲涪墉正在門口不陰不陽的陪着笑臉,那邊皇家的儀仗馬車,吹吹打打的就到了門口。
同時來的,還有秦歌帶着浩浩蕩蕩的禮品,兩方人馬,一左一右同時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