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甜瘾◎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着, 不用太久，二人身上的衣服就被打濕了。
沈霄寧将秦旖攬到身邊，“沒關系, 外婆很好相處。”
半信半疑。卻不能沒有禮貌，秦旖站在他的身邊, 擡起眼睫, 很乖巧的叫了一聲：“外婆。”
老太太的年紀, 單從外表上，讓人猜不出，她的滿頭銀發被一根發簪固定在腦後, 身着一件紫丁香色長旗袍, 為了禦寒，又披了條暗紅色羊毛披肩, 站在那裏，不怒自威，更有一種讓人難以企及、經歲月沉澱後的魅力。
“進來吧，外面冷。”說完，先轉身回了屋。
秦旖躊躇，“我們, 能不能明早再來？”
她的抗拒和不自信, 在這一刻表現的那麽明顯，即使再遲鈍, 沈霄寧也能看的出來，她是真的在害怕。
秦旖被丢棄過，被讨厭過, 如今再見他的家人, 擔心自己不被長輩所喜。因為原生家庭帶來的創傷, 已經在這短短幾天，改變了秦旖太多。
沈霄寧仿佛被打了一悶棍，那種鈍痛感漸漸向四肢百骸所蔓延。
他将秦旖抱進懷裏，手慢慢擡起，壓着她的後腦，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被雨潤過的發絲，帶着甜甜的潮氣，絲絲縷縷的鑽進他的鼻息。
“相信我，外婆很好相處。”
“可是我現在衣冠不整，我沒有好好準備，我也沒有和長輩相處的經驗，尤其是這個年紀的老人，我也不知道她喜歡......”她的心變得無處安放，想起自己來，覺得此刻沒有一樣能拿得出手。
“秦旖。”沈霄寧打斷了她因不安而表現出的喋喋不休，然後手落在她的背脊上，一下一下安撫着。“你不用做那些，也很讓人喜歡。外婆已經見到你了，現在離開，豈不是更失禮？”
他循循善誘。
秦旖也艱難的認為，沈霄寧說的才是對的。這個時候離開，才是真的不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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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盡快整理好情緒，最終點了點頭。
沈霄寧牽着她，慢慢踱步，往屋裏走去。
小樓的年代感不僅體現在那斑駁的外牆上，連屋裏的裝飾都溫馨古樸，玄關處的鞋櫃上，挂着一幅清代的古人真跡，用草書寫着單單一個“靜”字，像是一個矛盾集合體，讓人看不透徹。
老管家笑着，将兩雙舒适的拖鞋擺在他們面前，笑容和煦：“阿玉正溫着牛奶，老太太說，孫媳婦若是不喜歡啊，還可以做成熱奶茶。”
秦旖換下鞋子，唇角終于漾開些笑意：“我喝牛奶就好。”
“行，我去告訴阿玉。”
沈霄寧細心解釋給她聽：“外婆年紀大了，又不願和虞女士湊做群，非要自己留在這邊，虞女士同意她這想法的條件就是讓外婆身邊常年有人，剛剛接我們的是司機，泰叔是從外公在世時就住家的老管家了，如今還跟在老太太身邊，頂半個兒子。阿玉呢，做飯很不錯。”
秦旖認真的聽着，跟他走過約有兩米的長廊，眼前才豁然開朗。頗有一種曲徑通幽後的別有洞天。
“怎麽這麽慢。”老太太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正坐在貴妃榻上看書，聽見動靜，将書反扣在了手邊的桌子上，眼鏡也一起摘了下來，用一根細金鏈條挂在了脖頸上。
泰叔正逢這個檔口，端着兩杯牛奶進來，呵呵笑着跟老太太說：“孩子難得回來一次，您老總板着臉做什麽？”
“來，你倆喝牛奶去去寒。”
有了泰叔解圍，沈霄寧順勢把話題往別處帶：“這次來海市之前，虞女士特意交代，讓我們夫妻來看望您，順便替她問一句，您願不願意去京都。”
老太太聽了，手往桌子上一拍，用的力氣大，手腕上的玉镯子叮一聲磕出了聲響，“再提這事，就滾出去。”
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沈霄寧一點也不詫異，反而笑了笑。
老太太這才把目光正式落在秦旖身上，“這是你媳婦？”
話裏忽然提到她，秦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是，之前給您看過照片的。”
“做什麽工作？”
“是...”
“問你了嗎，旁邊待着。感冒這麽嚴重，還不能堵上你的嘴嗎？”老太太看向秦旖，“你自己說。”
秦旖覺得自己腳下這一磚之地，有種寒涼攀纏上來，被凍得大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那些原本在外場能應對自如的話和态度，此時一點兒也記不起來。
“我...”秦旖深深出了口氣，斟酌着開了口，“我是藝人，拍過幾部電影。這次來的匆忙，沒有提前做好準備，恐唐突了您。”
老太太面上看不出什麽喜怒，比她見過的那些老人家都要威嚴，秦旖越發心裏沒底。
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就有些焦灼。
泰叔給沈霄寧使了個眼色，端了牛奶遞到他手裏，“快給你媳婦兒暖和暖和。”
沈霄寧接了，遞到秦旖手裏，白色的牛奶裝在陶藝杯子裏，蒸騰着熱氣，讓她冰冷的指尖有了一些回暖的跡象。
“行了，你倆早點兒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老太太發了話，泰叔沖他擺擺手。
等人上了樓，泰叔才小聲勸：“霄寧帶着新媳婦回來是高興的事情，您看看，您這臉拉的快到地上了，您不喜歡那姑娘？”
這孩子，瞧着是有些放不開，也許認生也說不定，但禮儀和姿态，倒是好的沒話說。
老人家重新戴上了眼鏡，拿起書來繼續看着，“我和她說了還沒兩句話，就能知道好壞？去去去，別煩我了。”
沈霄寧回來的事情，提前就說了，所以屋子是早就預備好了的，就在二樓的盡頭一間。一路走過去，路過一間書房，從敞開的房門外，秦旖看到了滿牆的水墨畫，書桌上擺着硯臺和筆洗，墨香幽幽的飄出來，她打了個噴嚏。
沈霄寧拉她快走兩步，“聞不了墨水味道？”
秦旖搖頭，心思不在此處，“怎麽辦，外婆好像很不喜歡我。”
“外婆就是看着嚴肅，實際可沒什麽脾氣，你看虞女士就該知道了，養女肖母，性格是會受家庭影響的。”沈霄寧推開屋門，一張古樸木床，床頭雕刻着百鳥圖，鋪的床品也是大紅色的喜被。
“你說的這些......我不信。”她心思太重，尤其在這件事情上，和自己鑽了牛角尖。
沈霄寧這兩日來回奔波，覺得頭暈暈沉沉的，身體也一陣一陣的發冷，發燒肯定是能确定了，這病不知道有沒有傳染性，他不想和秦旖同床。
“你留這裏，我去旁邊的屋裏睡。”
秦旖眼睛瞪圓，一頭問號。
“我感冒又嚴重了，還是忌諱些，免得你耽誤了後續工作。”說罷，他親了親秦旖的額頭，“一會兒我會讓泰叔給你端杯藥來，記得喝。”
樓上小夫妻又是分房，又是找藥，鬧得這麽熱鬧，到底驚動了老太太，她拄着拐杖上了二樓，推門進了沈霄寧的客房，指揮着泰叔給他測體溫。
“我自己就是大夫，還用得着這麽麻煩。”沈霄寧仰面躺在床上，雖然不情願，還是老老實實的把額頭給遞了過來。
叮一聲響，溫度槍滴滴的拉起了警報。
“呦呵，39度了！”
成年人這個溫度，已經是高燒了，沈霄寧也沒想到會這麽嚴重，看老人家那擔心的樣子，一時有些過意不去，“您別擔心，發燒是機體自愈的過程，咳......”
秦旖站在門外，猶豫了許久，直到聽見39度這個數字，才一鼓作氣推門進來。
“你燒得太高了，就算機體自愈，也得藥物幹預了。”秦旖的小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滾燙無汗。
“外婆，泰叔，家裏有退燒藥嗎？”
“有嗎？”老太太龍頭拐杖咚一聲落地，“問你呢。”
泰叔慌亂中想起來家裏有醫藥箱，“上次莉莉回來時好像備了些，我去看看。”
秦旖也沒閑着，去浴室擰了條溫毛巾出來，搭在了他的額頭上。
“他會不會冷啊，要不要把被子蓋厚實些？”老太太這把年紀了，不經常出門，自己身體又健朗，所以生病的時候少，一般病毒流行的時候，她都躲着不湊群，這發燒護理觀念，還停留在過去。
沈霄寧是深知老人家的倔脾氣的，他也不反駁，多蓋一層被子也沒什麽。
秦旖笑了笑，“外婆，他體溫高，要是再捂着，反而不利于身體的熱度發散，不用太多，這樣正好。”
“是嗎。那聽你的。”
泰叔抱着藥箱回來了，秦旖仔細翻了翻，退燒藥感冒藥什麽的，都過期了。
“泰叔，您安排司機去最近的藥店買新的吧，這些肯定是不能吃了。就買這兩種就行。”秦旖把藥盒遞給泰叔。
“行，我親自去，藥店不遠，十多分鐘就能回來。”
時間不早了，沈霄寧迷迷糊糊的可能已經睡了，秦旖和老太太打商量：“外婆，您也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您放心吧。”
這麽會兒功夫，裏裏外外被秦旖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像剛剛見面時的局促模樣，老太太心裏暗暗點了頭，“行，我也乏了，交給你吧。”
沒用太久時間，泰叔拿着兩盒藥送了上來，秦旖接了藥，用熱水化開，彎腰到沈霄寧身邊，輕輕推了推他：“霄寧，醒醒。”
他睜了眼睛，顯得有些疲憊，“嗯？”
“吃藥好不好？”秦旖聲音溫溫柔柔的，像哄小孩子似的。
誰知男人阖着眸子，偏頭勾唇笑，無奈問：“苦嗎？”
泰叔沒忍住，噗嗤笑出來。
秦旖沒想到他能說出這話來，眼睛裏盡是不可思議。
“他怕苦，從小就不願意吃藥。”
被揭了老底，沈霄寧撩起眼皮看過來，老人家接收到信號，識趣的閉嘴，“我走就是了，省的把你小時候那些丢人事全說出來。”
屋裏頓時只剩下他們二人，秦旖也不憋着了，幹脆直白笑話他，畢竟這樣的機會不多。
“想不到。”
男人聲音低啞，睨着她：“什麽？”
“想不到一向游刃有餘，做什麽都勝券在握的沈醫生，其實是個怕苦怕吃藥的反差萌小可愛。”
這一系列詞語的疊加讓他覺得很陌生，“這麽高興？”
秦旖試了試水溫，還能有點兒時間讓他做做心裏建設，“是挺高興的，知道你也有怕的事情，知道我有能幫你的地方，都挺讓人高興的。”
在他們這段關系裏，秦旖其實還是會考慮很多，畢竟兩人之間确實存在不小的鴻溝，但因為沈霄寧願意往她的方向走九十九步，所以那一步即便再艱難，她也願意冒這個險，但今天，看到柔軟的他，秦旖才覺得，這是個真是存在的人。不是神。
她湊到沈霄寧耳邊，“你乖乖喝藥，我給你吃糖好不好？”
男人眉峰一挑，哪裏有糖？
“不騙你，真的。”秦旖一派坦然，确實不像假的。
沈霄寧撐着身子坐起來，接過藥，仰頭灌了下去。同一秒，秦旖跪坐到他的腿上，抱着他，将唇貼了上去。
存留在唇邊的藥汁帶着甘草的苦，薄荷的涼，秦旖學着沈霄寧的樣子，舌尖描摹過他的唇線，然後啓開了他的唇峰，卻被他的齒關抵在了外面。
“讓我進去，嗯？”秦旖聲音裏帶着魅惑。
确實勾人，沈霄寧的齒關，忍不住開了一條縫隙，秦旖的舌尖順勢滑進去，因為學有所成，竟是有種讓人欲罷不能的魔力。
他病着，又被美色吸着，殘存的意志力幾乎薄弱，卻還是拉着秦旖和他分開了距離。
“真是，膽大妄為。”他原本體溫就高，呼吸更是灼人。
燙的秦旖微微睜開眼睛，“甜嗎？”
男人唇邊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仰面躺了回去，手扶在秦旖的腰身，用了些力道壓着，“你這是趁機折磨我呢秦旖。”
姿勢太過暧昧，秦旖臉上帶了些粉嫩的嬌羞，“我沒有......你不是怕苦嗎？”
沈霄寧擡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慢慢摩挲，“還有藥嗎？”
秦旖：“？？？？”
“怕苦的毛病，被你治好了。”他笑了聲：“甜确實容易讓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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