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羽浮啞口無言,跪于大殿之上,“天帝恕罪,小神知錯,任憑君上處置,只是太子年少,不知禮數都是小神教導無方,還望君上不要責怪太子殿下。”
“哥哥!”
墨澈托着他的胳膊,想讓他起來,“你養我,護我,何錯之有?為何要跪他們?”
“你聽聽,他說的這是什麽混賬話?”天帝氣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們的手都在發抖。
“本座與你母後只有你一子,你是堂堂天界太子,高高在上,怎可不分尊卑,自降身份,喚他人為哥哥?你将本座與你母後置于何地?”
“太子?”墨澈氣極反笑,情緒漸漸有些失控,眼睛紅紅的,盯着天帝,“你問過我想不想要這太子之位嗎?”
“生下來你就嫌我不詳,怕擾了你的安寧,一句話就将我丢在這裏不聞不問幾百年,如今氣數将盡,天界無主,又想起我是你兒子來了?然後堂而皇之地跑到這裏,對養我、顧我的哥哥百般指責,這就是你要的禮數?這就是天界的規矩嗎?!”
“本座就是規矩!”
天帝怒吼,氣得站不穩,捂住胸口,緊閉着眼。
“君上!”
天後連忙扶住他,淚眼朦胧地勸道,“澈兒,你別這麽氣你父帝,他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
“我承認這麽多年是我們虧欠了你,可君上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三界太平,天下太平,他是有苦衷的,這麽多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啊。”
“君上息怒,別氣壞了身體。”羽浮跪伏在地上,悶聲說道。
他一個外人,不該卷入別人的家事。
“哥哥,我們回去吧。”墨澈單膝跪地,拉着羽浮的手,乞求道,“我不想見到他們。”
羽浮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無聲地嘆了口氣,一點點推開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輕聲道,“太子殿下,君臣有別,以後別這麽稱呼小神了,羽浮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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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澈伸出去的手頓在空中,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有些失聲,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破碎嗓音,喊了一句,“哥哥……”
羽浮看着他微紅的雙眼,狠下心,鄭重其事地尊稱了一聲,“太子殿下,請您随天帝回宮吧。”
他雙手交疊,對着墨澈叩拜。
“別這樣,”墨澈伸手輕輕墊住他的額頭,沒讓他叩下來。
“既然你想讓我回去,那我聽話便是,這麽多年,我何曾忤逆過你,何須行此大禮,這般生疏,寒我的心。”
羽浮低着頭,乖巧得像個小媳婦,實則無奈極了。
他也不想這麽做的,可天帝在上面盯着,墨澈又那麽固執,若是不說服他回宮,今日這教導無方的罪名怕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了。
萬一天帝秋後算賬,他是哭死都無處喊冤。
再者,做戲也要做全套。
“這些年多謝羽浮上神照顧,墨澈拜別上神,願上神此後一帆風順,再無煩憂。”墨澈跪下,認認真真地給羽浮磕了個頭,羽浮伸了伸手,沒扶他。
兩人對跪着過了良久,墨澈起身,再不看羽浮一眼,大步走向宮外。
羽浮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嘆了口氣,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他揉了揉跪得酸澀的膝蓋,面對着天帝夫婦拱了拱手道,“君上,天後,太子已經答應回宮,小神也該回去繼續看守流光鏡了,此地鎮壓着邪祟,戾氣重,怕傷着二人,小神擔待不起,還請二位快些離開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退出了宮殿。
天帝頹然坐在椅子上,天後在一旁擔憂地看着他,只見他環望了空蕩蕩的宮殿,沉重地嘆了口氣,“走吧……”
原本對墨澈多年的虧欠,因為失控的發脾氣而變得更加愧疚。
墨澈回了太子殿,閉門不出,誰也不見。
太白去了一趟,也吃了個閉門羹。
羽浮在房間裏坐立難安,心頭內疚,左思右想都放心不下墨澈,怕他太鑽牛角尖,所以還是決定親自去太子殿打探一趟。
尋常的守衛攔不住他,只要他有心藏匿自己,沒人能發現。
是以,他沒有驚動一花一草就偷偷溜了進去,如入無人之境。
暮色沉沉,太子殿內沒點亮光,漆黑一片,安靜得可以聽見風聲,也不知道到底有人沒人。
羽浮眼睛受過傷,黑暗中看不太清楚,這地方他也沒來過,怕驚動守衛,不能把夜明珠掏出來,于是只能摸索着往內殿走。
“砰!”
他不小心碰倒了什麽,先是一聲巨響,然後聽見稀裏嘩啦碎了一地,估摸着應該是花瓶。
這動靜不小。
“唔!”
“什麽人?”
墨澈聽見動靜出來,不由分說,一掌把羽浮拍在牆上,從背後抵着他,扼住了他的喉嚨。
“膽子不小,敢闖太子殿。”
羽浮被掐着脖子,呼吸困難,說不出話,臉色漲得通紅,擡起胳膊用手肘狠狠向後頂了一下。
這一下勁不小,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唔……”墨澈悶哼一聲,後退兩步,單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同時将他的佩劍白虹招了過來,握在手上。
“咳咳……”
羽浮彎着腰,大口呼吸,咳得眼淚都出來了,有氣無力地抱怨道,“小澈兒,你這是要大義滅親嗎……”
“哥哥?!”墨澈一揮手,點燃了殿內的燭火,瞬間燈火通明。
殿內的動靜驚動了門口的守衛,過來敲門詢問,“殿下,有什麽需要吩咐的嗎?”
“退下。”墨澈厲聲呵道。
守衛不敢過多停留,馬上離開,下令所有人不許靠近這裏。
墨澈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又是驚訝,又是歡喜,“哥哥,你怎麽會來?”
“我不是想着白日裏說了那麽多傷人的話,怕你當真,心情不好,特意過來安慰你,你倒好,見面就送我一套大禮。”羽浮捂着脖子,睨了他一眼,忿忿不平地說道。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剛剛心煩氣躁的,根本沒注意是誰進來的,我吩咐過不許任何人打擾,有人闖進來我很生氣,就沒想太多,我不是故意的。”
“哼,我也不能打擾是嗎?”羽浮挑眉,陰陽怪氣地說道,“太子殿下好威風,剛離開雲宮就翻臉不認人了,小神我高攀不起。”
他說着就要走,氣呼呼的,墨澈一把拉住他,語無倫次地解釋,慌慌張張的,聲音都在顫抖,“不是!哥哥,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你跟他們不一樣,不管我是什麽身份,你永遠都是我哥哥,我要是知道是你,打死也不會跟你動手的。”
“哥哥……”墨澈眼巴巴地看着他。
“哈哈哈……”
羽浮沒忍住笑出了聲,回頭看着他,得意洋洋地說道,“我騙你的,沒想到吧,我怎麽可能生你的氣呢,笨蛋。”
墨澈失笑,長松一口氣。
“疼不疼啊?”羽浮問。
“嗯?”墨澈不明所以。
羽浮眉頭微蹙,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我剛剛頂你那下用了那麽大的力氣,一定特別疼吧,我幫你揉揉。”
“不、不用了!”
墨澈血氣上湧,臉色緋紅,紅到了耳根子,一把握住了他纖細的手腕,飛快地背過身去,閉着眼,平複體內的躁動。
他揉的地方會出事的。
“怎麽了?”輪到羽浮一頭霧水了,不滿地嘟囔道,“你小時候哪次磕着碰着不是窩在我懷裏,讓我給揉揉的?怎麽長大了反而生疏了,真是奇怪。”
墨澈沉默片刻,聲音啞啞地說道,“不一樣,小時候和長大了不一樣的。”
“你嗓子怎麽了?不舒服嗎?”羽浮問道。
墨澈輕輕咳了咳,清了清嗓子,說道,“沒事。”
羽浮皺了皺眉,走到旁邊桌子上倒了杯水端到他面前,墨澈下意識又要背過身,羽浮一把拉住他,不滿道,“我讓你喝水,你躲什麽?”
“謝謝哥哥。”墨澈拉了拉衣裳,就着羽浮的手喝了口茶。
羽浮還在絮叨,“有什麽不一樣的,還不都是我養大的。”
墨澈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笑容忽然消失了。
他心情不好,剛剛是下了狠手的,而羽浮皮膚白,脖子上留下了一圈紅痕,很是紮眼。
“對不起。”墨澈愧疚地說道,伸手想摸一摸那道紅痕,羽浮怕疼,下意識躲開了。
“行了,沒什麽大不了得,過兩天就好了,你一晚上都說了多少對不起了,我都聽夠了。”羽浮撇了撇嘴,捂住了耳朵。
墨澈看着他,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嗯?”
墨澈低頭,緩緩靠近,貼近羽浮的頸側,輕輕嗅聞,依舊是淡淡的桃花香。
溫熱的氣息燙紅了薄弱白皙的頸部肌膚,落下極輕的一個吻,軟軟的,涼涼的。
羽浮僵住了,“墨澈,你做什麽?”
墨澈起身,松開手,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振振有詞道,“是你說的,親一下就不疼了。”
“我……”羽浮語塞,無奈道,“那是小時候哄你的,你不是長大了嗎,你剛還說小時候和長大了不一樣呢?”
“一樣。”墨澈說。
“這又一樣了?”羽浮瞪大眼睛看着他,難以置信,“你怎麽比女人還善變?”
墨澈看着他,點了點頭。
羽浮無話可說了,想了半天,語重心長地教導說,“墨澈,你現在是太子,身份尊貴,不能跟我這麽親近,會被人誤會的。”
“誤會不好嗎?”墨澈認真地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