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墨澈沒想到,在璇玑宮不歡而散的一次談話,會是他們見的最後一面。

可是仔細想想,若是提前知道天帝會在這個時間點隕落,大抵也不會動搖他的原則,依舊會頭也不回地離開。

羽浮是他的逆鱗,不論何人,只要敢傷害他,定與他結下不共戴天之仇。

他從宮中出來不到一個時辰,天後便派人出來傳消息,天帝隕落,留下神的旨意,解除墨澈身上一切刑罰,從水獄把人放了出來,命令其立刻登基,接任天帝之位,整裝待發,時時刻刻準備抗擊外敵。

天帝病危的口風走漏,各族虎視眈眈,尤以妖族為首,近日來,頗有卷土重來之勢。

一登位便要打仗,沒有時間去尋羽浮,他雖心裏挂念,但還是按下心頭的思念之情,即了天帝之位,親率天兵天将在妖族禍亂之境鎮壓。

如此,一來是還天界安寧,他到底不忍心看見天族覆滅,這是羽浮的家,他還會回來的,他便竭盡全力替他守着,才不是怕天帝的勞什子詛咒。

話雖如此,但心中不乏顧忌。

二來,他派太白秘密下凡,先行尋轉世的羽浮,而他,守住妖族通往人間之門,不許他們為禍人間,歷來天族就肩負着守護凡間的責任,這是大荒神和人間守護者的約定,若非如此,人間早在幾萬前就被妖族侵占。

何況,他的摯愛尚在凡間,他不許任何人傷他。

羽浮雖落入輪回,忘卻前塵往事,但,其上古神的體質不變,其修煉的內丹與其生命融為一體,剔除神骨也無法剝離,除非殺了他,強行取出。

天帝不敢做此事,心狠手辣的妖族卻一直觊觎此。

在上古神體中滋養了上千年,內丹孕育着強大的法力,吸收之,可無傷提升修為,若與自身修為融為一體,至少,三界之內無敵手。

羽浮失去了神骨,只是個凡人,那東西在他體內只是個擺設,他用不上,法力也不由他調遣,可那玩意又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旦取出,他必然沒命。

但,墨澈看過一些禁書,裏頭記載關于取內丹之事,不是只有一種辦法,除了毀寄體,硬取之外,還有一種溫和的辦法,不僅寄存的神體無礙,得到內丹之人還會更容易吸收法力,融會貫通,不會與自身修為相斥,亦不會有性命之憂,乃為上上策。

不過這種方法至今只是理論,無從考證,一是無人實踐過,畢竟上古神屈指可數,只有寥寥幾位,地位崇高,多為清心寡欲之輩,可遠觀而不可亵玩,他們不會走下神壇,不谙風月,所以,無人知曉這種方法是否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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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無人敢那麽大膽地去爬上古神的床,好不容易飛升,對自己的小命,和來之不易的神位,他們看得很重。

神大多虛僞。

故,記載這一方法的書,在天界被列為禁書,封于藏書閣,除了歷任天帝,沒人有權限打開,墨澈也是登基後才知曉此事。

書中的禁法便是——靈修。

在上在下無所謂,只要與擁有內丹的上古神水溶交融,其中蘊含的靈力便會在上古神意亂情迷之際,源源不斷地從神體流入另一方,此時,只要另一方催動法力吸收,便能輕易據為己有。

墨澈是例外,羽浮也是例外。

那夜,太子殿,羽浮一醉不醒,墨澈的确趁人之危,對他行了不軌之事,但他只是情至深處的沖動,不知吸收內丹的禁法,也從未對羽浮存過別的歪心思,沒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

而羽浮,對此更是一無所知,他常守雲宮,避世不出,又是集天地靈力而生,無父無母,大荒神也不曾教過他這些,看似活了上千年,法力高強,實則還是一張白紙,柔軟可欺,被墨澈強勢侵占,打上了自己的标記。

多年前,天族混入妖族內奸,正是這看守藏書閣的神官,怕是這裏頭封印的禁忌之術,都被偷去了十之八九。

事關羽浮的性命,他半點不敢大意,尤其不能以他的生死為賭注,将一切視同兒戲,小打小鬧。

他怕妖族硬得不行來軟的,趁人之危,對羽浮做出些卑鄙事,畢竟他們名聲敗壞,無惡不作。

若是那樣,他會因為沒護好羽浮而內疚一輩子的。

羽浮是因他才被剝神骨,廢神格,墜入無底深淵,身陷險境,無論如何,哪怕是把命都搭上,他也要護他生生世世周全,保他安然無恙。

哪怕天帝的詛咒靈驗,羽浮一輩子不記得他,相愛之人永遠不能在一起,也無所謂,只願他平平安安就好,縱使只能遠遠觀望,也足夠了。

天帝神隕,墨澈草草登基,連大典都來不及操辦,立刻派兵前去封印人妖互通的界門,一邊也在緊鑼密鼓地尋找羽浮的下落,只是一無所獲。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羽浮自墜入輪回便音訊全無,不知其投胎轉世為何許人家,何許人也。

天帝神隕,墨澈即位,匆匆已過了十餘日,按照凡間的年歲,若是羽浮成功轉世,想來也到了該成親的時候。

凡間之事,多無定數,墨澈怕遲則生變,羽浮會愛上凡間的女子,故,派了不少人手前去,千方百計地尋找他的下落,務必要在事态無法挽回之際,阻止一切。

他還得到消息,自羽浮被打入誅仙臺之日起,妖族就一直在密謀,偷偷派人潛入凡間,尋羽浮蹤跡,恰巧與太白打了照面,知曉了他們的陰謀詭計。

一連好幾日沒有消息,墨澈坐不住了,以雷厲風行的手段,滅了趁火打劫的蛟龍一族,斬草除根,一個不留,殺雞儆猴,威懾各族,換來天界暫時安寧。

他也因此落下了殘忍暴戾的名聲,惹得諸神不滿,人心惶惶。

膽子大一點的神官,拟了帖子上呈天後,要其約束新帝,更有膽大妄為者,直言要廢新帝,讓天後掌權。

然,天後無權。

各族紛紛觀望,不敢冒然出手,做出頭鳥,一些實力弱的小族,祖祖輩輩依附于天族,不僅不敢乘虛而入,還早早送來賀禮,祝賀新帝登基。

墨澈暫時可以抽身,親自下凡尋羽浮,臨行前,将天界的事務托付給司命星君管理,令太白協助。

他去找羽浮比旁人要容易得多。

□□好,他在羽浮身上留下了獨特的印記,原是他的一點小心思,像條小狗一樣,趁人熟睡之際,做了一個宣誓主權的行為,把他的一滴心頭血留在他的體內,為了讓羽浮為他私有,如此,他便可以時時刻刻感受到羽浮是否安好。

若不是他心中有數,确保羽浮安然無恙,僅憑太白三言兩語的蒼白之話,沒有絲毫的說服力,他必不會安心待在天界,怕是行刑那日就随羽浮的腳步,跳下誅仙臺,與他同生共死。

他的一顆心全部挂在羽浮身上,身在曹營心在漢,無奈被天界這個爛攤子拖住了腳步。

天帝老頭死都不讓他清淨。

只要使用法術,他便能感受到羽浮的存在,距離越近,感覺愈加強烈。

然,三界萬年來互不打擾,是守護者定下的規矩,神在凡間是不允許使用法術的,尤其不許傷人。

每用一次法術,破壞一次規矩,便會遭受一道天雷,如同渡劫飛升那般可怕,法術弱者,往往受不住一道天雷。

他從出生到現在,從未離開過雲外之境,對凡間事一無所知,帶着一腔孤勇,以及必須找到羽浮的決心,在凡間漫無目的地尋找。

天帝從中作梗,毀了他和羽浮的緣分,使得他們歲歲不相見,對面不相識,生生世世不相愛。

如今,他們之間的唯一聯系,僅存的一點希望,只有那滴心頭血。

他無數次慶幸,還好那晚動了歪心思,在羽浮身上留下了标記,否則,這偌大的凡間,人生苦短,他要想找到羽浮,無異于大海撈針,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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