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書童聽銀月的吩咐,把墨澈和太白從小院請了出去。
兩人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站在門口,見不到想見之人,神情落寞。
墨澈盯着緊閉的房門,抿着薄唇,心中說不出的郁悶。
先前的事已經驗證了他的猜想,只要他稍靠近些,總會給羽浮帶來不幸,天道這東西,不可不信,不可盡信。
可是他不想就這麽放手。
忽然,天色突變,原還是晴空萬裏,一下子來了許多烏雲,雷霆密布,似有狂風驟雨來臨之勢。
墨澈擡頭一看,眯了眯眼,眼神凜冽,倏忽一擡手,擋住了一道劈下來的天雷,足足有小孩手臂那般粗,震得他胳膊發麻,手掌微微顫抖,後退了好幾步。
“君上,您沒事吧?”太白面色凝重,焦急地問道。
墨澈盯着自己顫抖的手掌,藏于袖中,面不改色地搖了搖頭。
太白松了口氣。
受了這道天雷後,烏雲便散開了,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不過是用了一點點小的法術,替羽浮治了燙傷,沒成想,天雷來得如此之快。
太白思索再三,語重心長地開口勸道,“君上,此事可一不可再二,您是天界之主,若是有任何閃失,小神無法對先帝交代,愧對整個天族。”
“至于羽浮,生死劫數,一切皆是命定,您還是勿要強求了,若是非要插手凡間之事,不知會滋生何種變數,怕會給羽浮帶來更多的劫難。”
他的言下之意是在勸墨澈放過羽浮。
墨澈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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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月把羽浮帶進房間,拿了藥箱替他處理傷口,其實已經沒事了,但他仍不放心,擦了藥,包了好幾層紗布。
羽浮見窗戶外邊天色大變,心有好奇,想出去一探究竟,被銀月拉住了。
外邊很快就平靜了,羽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嘀咕道,“奇怪,好端端的,怎麽忽然響起了雷?這麽快又沒有了。”
銀月捏了捏他的臉,故意板着臉說道,“你先別管天了,這手是怎麽回事?我不過出去了一小會兒,你怎麽又把自己弄傷了?”
他抱着羽浮的手,輕輕吹了吹他的傷口,臉色不好看。
羽浮縮了縮手,有些心虛地說道,“也不知怎麽的,那茶壺自己裂開了,被水燙了一下,已經不疼了,你別擔心。”
他也不明白,怎麽這幾日這麽倒黴?
銀月嘆了口氣,咬了咬後槽牙,恨恨地說道,“你以後不要與那兩人來往了,兩個掃把星,盡給你找麻煩,從遇見他們就沒好事。”
羽浮被他逗的一笑,反問道,“哪有這麽誇張,只是碰巧了,怎麽怪得到旁人頭上呢?他們只是上門求醫的病人,我替他們診完,打發他們走就行了,何必同他們置氣?”
“不過,話說回來,你真的不認識他們嗎?”羽浮摸着下巴思索道,“我總覺得他們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見過的,尤其是那個叫墨澈的,每次看我的眼神,我都覺得他有話想和我說。”
銀月面無表情地說道,“不認識。”
他溫柔地敲了敲羽浮的腦袋,說道,“不許再想他們了,我已經讓小童送客了,從今往後,你的眼裏只許有我。”
兩人對視一眼,情意流動。
銀月情不自禁地靠近他,小心翼翼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羽浮沒有躲,乖乖閉上眼讓他親,臉色紅紅的,羞澀一笑。
他們在房間耳鬓厮磨,到天色昏暗才走出房門,銀月滿面春風,笑意吟吟,一看就是被安撫得心情很不錯。
太白有事回了天宮,餘墨澈一個,獨自守在門口桃花樹下,候一人,久等不至。
天寒地凍的,桃花凋敗,只有幹枯的枝幹。
不一會兒的功夫,忽又飄起雪,漫天飛雪中,墨澈一襲玄衣,孤零零地站在雪地之中,人影蕭瑟。
羽浮推門而出就見這一場景,動作微怔,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沒有動。
墨澈似有所感,回頭遙望。
銀月從羽浮身後走出,摟着他的腰,不悅地看向墨澈,皺着眉頭,沒好氣地問道,“你怎麽還沒走?”
羽浮輕喚了他一聲,“師兄,你別這樣。”
銀月閉嘴不語了。
墨澈向前走了兩步,羽浮下意識後退,被銀月擁在了懷裏,幫他攏了攏衣裳。
“我有個東西想給你。”墨澈垂下眼眸,從懷裏掏出一把短匕首遞給他,低聲說道,“算做診金好了,這是東海銀礁所制,堅硬無比,你留着防身吧。”
這匕首是羽浮在他生辰那日沒來得及送出去的,被打下誅仙臺後,太白親手給他的。
如今,也是物歸原主了。
兵器是有靈識的,他在其中注入了一縷精魂,可以在他不在的時候,護着羽浮,也可以在他有危險時,幫他擋一劫。
“不用了,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要。”羽浮大驚失色,連忙擺了擺手,委婉地拒絕道,“再說了,我一生行善報從不與人結怨,用不着這東西。”
墨澈不說話,也不收手,只是固執地把那把匕首遞到羽浮面前。
羽浮見推脫不了,回頭看向銀月。
銀月冷聲對墨澈說道,“不用了,東西你拿回去吧,他有我護着,用不着這玩意,無需你操心。”
墨澈無助地盯着自己的手,輕聲說道,“我只有這麽一點東西可以給你了,別的,也沒有了。”
銀月見他冥頑不靈,有些微惱,手指一彈,兩粒石子飛過去,打在他的手腕上,墨澈吃痛,面色一白,手沒拿穩匕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僅有的一點驕傲和自尊也被銀月以這種方式扔在地上踐踏。
貴為天帝又如何,面對心愛之人,依舊束手無措。
墨澈單膝跪地去撿那把匕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像只被抛棄的小狗。
羽浮一向心軟,看不得這些,于是掙開銀月的懷抱,慢慢走過去,微微俯身,從他手裏接過那把帶着餘溫的匕首,溫柔地笑了笑,說道,“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我收下就是了,你還是快些離開這裏吧,外面冷,小心着涼。”
不輕不重的幾句話,讓墨澈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絲來之不易的溫暖。
身上披的衣裳在他跑過來的時候就掉在了地上,銀月跟過來,撿起衣裳,又把人抓回懷裏,捂的嚴嚴實實的。
“衣裳穿好,你要是又生病,我一定把你帶回谷中,關起來,哪也不許去。”銀月輕聲斥責道,語氣卻是藏不住的寵溺。
“你不會的。”羽浮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他把匕首拿在手裏把玩,翻來覆去地端詳,愛不釋手,這東西小巧,又輕,挺合他心意的。
“師兄,這匕首真好看。”他開心地和銀月分享,抽出匕首,欲好好看清楚。
忽然,銀光一閃,他眼前一花,什麽也沒看見,只感覺手指一陣尖銳的刺痛,刀刃見了血,劃破了他的指尖,血流如注。
“啊!疼……”羽浮倒吸一口涼氣,剎時臉色蒼白。
墨澈眼疾手快,捏住他的指尖,含在口中,吮住了他的傷口,微涼的指尖被柔軟的舌尖包裹,嘗到了濃郁的血腥味,但也緩解了那陣尖銳的刺痛,羽浮的臉上漸漸恢複了血色。
“怎麽會這樣?”銀月一把推開墨澈,握住羽浮的手,厲聲質問道,“你送這東西,到底有何居心?是不是非要害死他,你才滿意?讓你離他遠點,你聽不懂嗎?!”
銀月怒火中燒,口不擇言。
羽浮被吓住了,他從未見師兄發過這麽大火,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說道,“師兄,我沒事,你別生氣。”
墨澈目光一沉,心頭絞痛,捂着胸口,登時吐出一口血。
“你沒事吧?”羽浮要去扶他,被銀月一把抱起,往屋裏走。
他不死心地往回看,那人仍站在原地,地上的雪被血染紅了一片,很是刺眼。
“師兄,他……”
“別管他,死不了。”銀月冷冷地說道,抱着人,頭也不回地離開。
怎麽會這樣?
墨澈頹然地跪在雪地中,嘴角還挂着血絲,心如死灰。
那把染了血的匕首也被丢在了無人理的角落。
忽然,他抓起匕首,狠狠在胳膊上劃了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如果不能相守,那就疼他所疼,血水相融,受他受過的苦,代他擔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