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經月未見, 白祺見到彥卓的第一反應便是快步走到他身邊，沖他伸出了手。
彥卓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卻是第一次沒有及時給他回應, 手依然插在自己的外套口袋裏。
白祺也不意外, 表情十分自然地剛要把手收回去，就又被彥卓一把攥住了。
兩只手輕輕地纏繞在一起，十指緊扣, 彥卓本來并不好看的臉色也慢慢和緩了起來。
“見到我也不驚訝？”
白祺立刻配合地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算了, 看起來好傻。”
彥卓這樣說着，嘴角卻又忍不住勾了起來。
氣氛不再冷凝, 白祺也就說了真心話：“我之前就猜到了, 你有可能會來找我。”
他的離職郵件是在一個月以前提交到彥卓的辦公郵箱的, 沒有提前跟彥卓打過招呼, 更不用說跟彥卓認真仔細地商量了。
平時彥卓辦公郵箱接收到的郵件都是由助理來查閱處理，過濾掉沒有價值的郵件之後才會告知彥卓有哪些郵件需要處理，哪些郵件需要回複, 但這個流程就算走得再慢，總歸也不可能超過三個工作日。
在白祺發出郵件的第四天, 他看着那封遲遲沒有得到回複的郵件的收件人已讀标識，就明白彥卓在想什麽了。
年底本就工作繁忙, 再加上離職前的事務交接, 他們兩個晚上視頻聊天的頻率一降再降, 尤其在收到白祺的離職郵件之後, 他們第一次整整一周都沒再打過視頻電話。
彥卓故作不知, 白祺也就配合着他, 什麽也不說。
直到公司的節日休假安排通知下來, 白祺買好了回K市的機票, 發給彥卓的時候，彥卓才主動給他打來了視頻。
不過畢竟隔着屏幕，彼此看不見也摸不着，只是說了些有的沒的，沒能推心置腹，所以一直到今天，他們還是沒有正式讨論過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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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祺一定是要回家陪爺爺奶奶過年的，所以今天就要直接飛回K市，這樣他和彥卓接下來就又有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了。
以他對彥卓的了解，彥卓應該熬不了這麽長時間，所以很有可能在今天來找他，也有可能直接去K市的機場等他。
不過白祺完全沒想到的是，彥卓居然說要跟他一起回家。
白祺遲疑地問：“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雖然帶彥卓回家見爺爺奶奶是遲早的事情，但按照從前的時間軌跡來看，應該不會這麽早就發生才對。
彥卓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眼神，故作平靜道：“如果你不想的話，我就在附近随便找個酒店住下，過完年再跟你一起回去。”
“……”
白祺敢保證，如果他真的把彥卓一個人丢在酒店過年，那彥卓一定會做出點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上飛機前，白祺先給爺爺奶奶去了個電話，除了告知他們今晚就會回去之外，還告訴了他們自己這次會帶着戀人一起回去拜訪，算是提前打個預防針，免得彥卓突然出現，讓兩位老人太過受驚。
好在他早就跟家裏坦白過正在戀愛中，兩位老人雖然驚訝，卻也接受良好，只是一連聲地怪他不早些通知家裏，也沒讓他們做個準備。
挂掉電話之後，白祺一扭頭就正對上了彥卓下意識移開的目光，仔細一看，緊張之中竟然還藏着幾分慌亂。
他好笑道：“現在知道緊張了？不跟我提前打個招呼，就直接要跟我回家過年的時候怎麽不慌？”
彥卓卻抿了抿唇，說：“你也沒有提前跟我打過招呼。”
白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辭職的事情。
候機室實在不是一個适合談正事的場所，但彥卓既然已經開了口，白祺也沒法裝作聽不見的樣子，只好輕聲答道：“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同意的，但我有必須要這樣做的理由，是我不好。”
彥卓垂着眼睛，避開了他的視線：“看見那封郵件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你郵箱被盜了。”
白祺攥着他的手指，輕輕捏了捏，“然後呢？”
“然後想打電話給你确認，想直接飛來當面質問你，想讓你親口承認自己錯了。”
“那為什麽沒有來？”
“因為你希望我好好工作，我也答應了你，不會為私事影響公司的事務。”
這個回答實在很出乎白祺的意料。
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彥卓的思想覺悟竟然已經有了這麽大的提升。
“不錯，覺悟很高，值得表揚。”
“後來我思考了一下你為什麽想離開，排除了一切可能的理由之後，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再稍微一查，我就知道了，你離開之前跟他單獨見了一次面。你離開是因為這個，因為他對你說了什麽莫名其妙的話，對麽？”
白祺實話實說道：“其實也不完全是。”
畢竟彥明睿的話雖然确實有一定的威脅性，但彥卓和白祺都不是會甘願受制于人老實妥協的性子，而且彥卓又已經掌權數年，在公司裏的分量并不比彥明睿輕，所以如果真的只是出于這個考慮，白祺根本不可能毫不反抗地屈從，聽了彥明睿的話就灰溜溜地離開。
所以彥明睿與他的那場會面最多只能算是導火索，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是根本原因。
然而彥卓卻并不相信他的回答，只以為他是不想破壞自己與彥明睿之間那本就已經岌岌可危的父子情。
“你不用替他遮掩，他都已經承認了。”
“……”
“我知道，這件事怪我。是我沒有能力護你周全，哪怕在公司管事這麽久，中高層還是有很多人都只對他言聽計從忠心耿耿，如果他鐵了心想趕你走，你又不想讓我為難，離開是你唯一的選擇。”
“其實，我——”
白祺剛想解釋上幾句，就又被彥卓飛快地打斷了。
“你放心，我不會強留你的。我護不住你，即使讓你留下來，以後也少不得會讓你受委屈。我會好好在公司經營，把該屬于我的東西都牢牢抓在手裏。到那個時候，誰都威脅不了我，也威脅不了你，你就能安心地回來了。”
“……”
雖然彥卓對事情的起因有所誤解，但白祺仔細聽完這番話，突然覺得這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思路。
至少他不用費心對彥卓解釋，自己為什麽會未蔔先知，或者說杞人憂天地擔心他會破産。
而彥卓還能因此激起對工作的熱情和動力，這不是一舉兩得的事嗎？
至于彥卓對彥明睿的印象……反正彥明睿做過的錯事太多，欠彥卓的也太多，債多不壓身，就讓彥卓這樣誤會下去吧。
于是白祺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嗯。”
彥卓果然受到了鼓勵，握緊了他的手。
“所以今年過年，如果你不收留我，我也沒有地方可以去。說想在你家裏附近随便找家酒店住下也不是诓你的，起碼這樣還能距離你近一些，你有空的時候，還能抽空偷偷跑出來見我一面。”
白祺又被他這副小可憐的口氣逗笑了，“什麽偷偷跑出來見你一面，我們是在搞什麽地下戀嗎？”
彥卓居然理直氣壯地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說着，他就又開始翻舊賬：“那次我們在外面吃飯，你一看見一個疑似公司同事的身影，一瞬間就把我的手甩開了。”
“結果走近之後發現認錯了人，你也沒有把手牽回來。”
“你還給跟我說那是條件反射，看見疑似同事的人就下意識以為自己還在公司。你看我信了嗎？”
白祺不知道該感慨他的記憶力好還是該感慨他的記仇能力強，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我看你當時挺相信的。”
“那是我們剛在一起沒多久，我怕說出來惹你不高興，萬一反悔跟我談戀愛了可不行。”
“現在呢？不怕了？”
彥卓收斂了臉上的表情，低聲道：“怕。”
白祺沒想到他到現在還藏着心事，“我們都已經在一起這麽久了，感情也一直很穩定，為什麽還會怕？”
“之前怕你是一時興起心血來潮才想跟我在一起，現在怕你離開公司之後，我們之間沒了最緊密的那層聯系，如果有一天你想要離開，我就連拖住你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白祺的心稍稍顫了顫。
他知道彥卓強勢的外表下藏着一顆溫暖又柔軟的心，但他也知道，彥卓一向不會輕易向任何人示弱。哪怕是白祺自己，也是在經久的相處之中慢慢挖掘到真實的彥卓，一點點地将不同的細節組合在一起，拼出了一個與外人眼中印象截然不同的彥卓。
即使是從前，經過數年的相處，幾乎已經跟他無話不說的彥卓，也沒有這樣直白地表露出自己在這段感情中的患得患失，和始終擔心他離開的焦慮。
白祺一直都知道，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的彥卓，不會特別有安全感。
所以他一直在竭盡自己所能，讓彥卓理解什麽是真正的愛，讓彥卓體會到被愛和被在意的感覺。
但當彥卓真的将這樣的話說出口，白祺又突然發現，自己比想象中還要更心疼他一點。
也許旁人無法理解，這樣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從小到大都一路順風順水，坐擁着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財富和地位，到底有什麽需要被人心疼的？
可陷入愛情的人就是這樣。hon星shao先dui獨jia
一邊覺得對方耀眼奪目，一邊又覺得對方是需要自己用全部愛意去澆灌愛護的小可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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