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宇文緒一向喜歡聽話的人,如此乖順聽話的姜昭讓他覺得順眼了一些。

“皇上明白臣等的苦心就好,臣也是為皇上的身子着想。”

姜昭側頭看向他,帶着盈盈笑意道:“朕自然明白首輔大人的一片苦心。”

宇文緒不言不語的與他對視,他想從那雙眼眸裏看出點什麽,可裏面除了笑意和坦蕩,再沒有一絲別的情緒。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煩躁,這人為何沒有從前的那般怨憤和懦弱,他似乎都不像他了。

“參見皇上、王爺、首輔大人,大人,工部侍郎求見。”內侍監從外面進來,躬身道。

頓了頓他又道:“王爺,右副将求見。”

原本還想說什麽的蕭從妄只能先離開,“皇上好生休息,江太醫再為皇上診治一番,吃藥用針都一一安排妥當,皇上別再任性。”

語氣強勢不容置疑,好似姜昭再多說一句,就是任性妄為。

姜昭乖巧點頭:“好。”

兩人各走一邊,從含元殿兩側的小門過去,便是兩人見大臣議事的偏殿。

不偏不倚,十分公正。

姜昭想了下,其實這兩人要真說起來,似乎更像是左右護法,這麽說倒也說得過去,畢竟等到姜舟回來了,兩人可不就是左右護法,護着姜舟一路坐穩皇位。

姜昭覺得自己不知道劇情也好,即便他向來情緒波動不大,可看到衆人的态度差別過于大,他應該也會不舒服吧。

他只是一個渺小而平凡的人,即便情緒比較淡,也不是沒有。

就想曾經在家裏,看着父母對弟弟好,他始終安慰自己,那是健康的弟弟,會一輩子陪着父母,可他也妄想跟他一樣,享受父母的愛和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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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走,一時殿中只剩下他與江奉京兩人。

姜昭看着江奉京,只覺得這人看着溫潤态度卻很是淡漠疏離,比如此刻,另外兩人一旦走了,他便連裝都不裝了,兀自在想什麽。

太醫當值時應該穿官服,可江奉京與宇文緒和蕭從妄一樣,都是穿着常服,足以見得他在宮中的地位不同。

他看的簡介中,江太醫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人,與姜舟的愛恨情仇也十分纏綿動人。

江奉京并不想理會姜昭,他只是在想如何開方子,作為一個醫者的基本素養他還是有的。

可忽的,他覺得四周竟然安靜得像是只有他自己一般,往日但凡他來給姜昭看診,必然少不了一通詢問,聒噪得很。

他奇怪的回頭,卻見姜昭正看着他的動作,見他看過來,微微歪了歪頭。

江奉京下意識便蹙眉,“皇……”

“姚喜,快進來。”姜昭沖着門口招了招手。

他唇角彎起大大的弧度,眼睛微亮,像是看見了吃食的小動物,那張漂亮不似凡人的臉便鮮活起來,朝氣騰騰。

江奉京抿唇看向他視線的方向,見姚喜提着食盒進來,沖他微微一禮,随後快步走到姜昭身邊。

江奉京根本沒發現,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姜昭。

見姜昭笑意盈盈的看着姚喜從食盒裏把吃食拿出來,那樣子跟個等着被投喂的貓兒一樣。

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在不在,那食盒似乎都比他更重要,更讓人在意。

江奉京忽然就想把人的臉給掰過來,讓他看着自己。

他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下,手中的東西重重的放在藥箱裏發出重響。

“皇上如今倒是不拘小節,在含元殿裏用膳,也是頭一遭了。”

這語氣裏帶着的嫌惡幾乎都要化為實質。

姚喜被這麽一吓,動作生生停在了半空,手裏端着的盤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看看皇上又看看江太醫,皇上神色如常并沒有半分害怕,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姜昭并沒有在意他語氣中的惡劣,笑着道:“方才三位大人還讓朕保護好身體,早朝前朕就餓得很,想來方才咳嗽也有饑餓的緣由,從今日起,朕定會好好聽三位大人的囑咐,好好用膳養好身子。在含元殿用膳也并非有意為之,再說,朕真的很少來含元殿,也沒有大臣會來的,江大人不必在意憂心于此。”

江奉京看着他那張稍顯寡淡的薄唇一張一合,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麽。

“江大人可要與朕一同用膳?姚喜準備了挺多的。”

姜昭秉着禮貌的原則問了一句。

江奉京回過神來,看看他又看了眼擺上的早膳,冷笑一聲:“臣可不敢,皇上還是自己用吧。”

他提筆便在一旁準備寫藥方。

姚喜見江大人竟然只是冷笑,沒有多諷刺皇上幾句,竟還有些不習慣。

他回頭見皇上一副饞貓的樣子,也顧不上江大人如何了,連忙把是食盒裏的東西都拿出來。

姚喜把筷子遞過去,笑着道:“皇上餓壞了吧,趕緊嘗嘗,也不知道冷了沒,奴才一路小跑過來的。”

姜昭實在有些餓狠了,冷食他吃得多了,根本不在意。

他夾起一塊玲珑剔透的翠玉卷,迫不及待的往嘴裏放,大大的咬了一口,随即臉上驚喜閃過,眯着眼笑起來。

“姚喜,這個真好吃。”他嘴裏還含着食物,就誇獎起來,像是偷了腥的貓兒一樣。

姚喜覺得皇上吃東西都如此好看,笑着遞過去一碗水晶蝦仁兒粥,“皇上嘗嘗這粥,還溫着呢。”

姜昭一口一口吃得無比滿足。

對他來說,皇宮中的食物真的太好吃了,他從前哪裏吃過這些,可在他為數不多的感到幸福的時刻,吃東西便是其中一樣。

此刻他吃得一臉滿足幸福的樣子,讓姚喜都看呆了,那是一種能感染人的表情,讓你看着他就覺得想把最好的東西給他,滿足他,讓他高興幸福。

另一旁本來執筆寫方子的江奉京,也看着他,連墨汁滴到宣紙上暈開也沒發現。

皇上原本對吃食極為挑剔且不感興趣,平日無論什麽都吃不太下,更別說露出這樣一幅滿足的樣子。

可在江奉京和姚喜看來,這才應該是皇上本來的樣子,這樣的皇上才不違和。

姜昭吃完翠玉卷擡頭便見江奉京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他摸了摸唇角沒發現什麽。

“江太醫,你是不是餓了,要不要用些?”眼神十分誠摯。

江奉京忽然就站起來道:“誰要吃了,皇上自己愛吃便吃,食不言。”

這還教育上了。

姜昭點頭:“江太醫說的是,朕從不勉強人,江太醫自便吧。”

早就在側門站了一會兒的蕭從妄看見姜昭換了個位置,從側面換到了背對着江奉京的位置,如此一來,江奉京便看不見他吃東西的樣子。

倒是讓蕭從妄一覽無餘。

蕭從妄見他這般小孩子的樣子,唇角彎起細微的弧度。

他就站在那處看着姜昭吃了一塊又一塊,多數時候他都是彎着眼的,只有偶爾會十分細微的蹙眉,然後再也不碰那塊。

蕭從妄憑借極佳的目力,看出那應該是鹹的食物。

原來他喜歡吃甜的。

見他吃了好幾塊,蕭從妄想要出聲阻止,卻見他不舍的放下了筷子,“姚喜,我吃不下了。”

聲音裏滿是遺憾。

姚喜被他逗笑了,竟然也像是哄孩子般道:“皇上,再過會兒就用午膳了。”

姜昭立刻就笑了,“那我們去走走消消食。”

“噗。”姚喜樂不可支。

蕭從妄也低頭,握拳抵唇,怕自己發出聲音。

正在書寫的江奉京手指微微一頓,側頭便看見蕭從妄,他回神盯着藥方,提筆便加了一道味苦的藥材。

姜昭讓姚喜收拾了東西,本想着要不要跟隔壁兩位說一聲,可想了想,那兩位應該不太喜歡他去打擾,索性便不去以免惹人煩。

姜昭回過身,沖江奉京道:“江大人自便,朕先行一步,回宮去歇着了。”

江奉京:……

這是當他沒聽見說要跟姚喜出去逛逛消食嗎。

江奉京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姜昭就當他知道了,轉身就出了含元殿。

步辇已經在外面候着了,可姜昭有些撐便棄辇步行,這紅牆白瓦他瞧着很好。

皇宮很大,姜昭卻興致盎然,一路上唇角都帶着笑。

途中經過一個花園,姜昭便進去裏面,他忽然問身邊的姚順道:“宮中有多少個花園?”

姚順愣了下,似乎沒想過皇上會問這個問題,想了想道:“大大小小應當有十數個之多,各宮裏也有小花園,皇上倒是問到奴才了。”

姜昭又道:“那這些花園都是一樣的嗎?”

姚喜搶着回答:“自然是不一樣的,除了大花園,其餘小花園種的花木皆是不同的。”

“那都有些什麽?”

“這……”姚喜答不上來,“回皇上,奴才也不太清楚,明兒奴才去轉轉回來告訴您?”

姜昭笑着擺手,“既然我們都不知道,那從明日起,每日我們都可以逛一個花園,去看看都有些什麽,朕也十分好奇。”

眼前這個花園倒是不大,就如現代的社區公園一般大小,可裏面流水環繞、假山重疊、亭臺樓閣,十分別致雅趣。

姚順上前一步,猶豫問道:“皇上您身子不好,還是多休息才是,而且您還要看折子,耗費心神。”

姜昭回頭看他,“折子有兩位大人批閱,朕身子不好更加要多走動呼吸新鮮空氣,成日悶在殿中于病情無益。”

他這副身體,多休息也沒什麽用處。

姜昭臉上沒了笑,姚順心裏頓時一緊,不敢再多說什麽。

如今皇上看着溫和好說話了,可是那雙桃花眼裏沒情緒的時候,比以往看着更加讓人心頭發涼。

宇文緒見完了人,沉默了一瞬,起身便往側門去。

誰知一推開門,裏面只有剛收完藥箱的江奉京。

“皇上人呢?”宇文緒語調懶散。

江奉京輕笑了聲:“人?早就走了。”

人走了,竟然也沒知會他一聲。

宇文緒眼裏冷了下來,膽子變大了。

江奉京好以整暇的看着他,莫名有些爽,“怎麽了,往日恨不得讓人消失在你面前,今日竟然如此在意,宇文大人這是怎麽了。”

宇文緒冷眼看他:“我何時在意了?”

“那你現下過來做什麽?”

宇文緒看向江奉京的目光抹上一分淩厲,“為臣本分。”

片刻後,含元殿裏傳來低低的笑聲,像是有什麽好笑的事情,越笑越大聲。

江奉京笑得直不起腰來,宇文緒竟然說得出這四個字,當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作者有話要說:  攝政王:今日為何沒有我的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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