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姜昭沒在園子裏逛多久,就被姚順兩人帶回去喝藥。

他看着滿園已經變色的樹葉,忽然想起什麽,感嘆道:“園子裏的秋色漸濃,也不知有沒有機會出去看看紅葉、銀杏。”

姚喜笑着道:“皇上想看紅葉銀杏?那奴才去問問何處好看。”

姚順瞪他一眼,“皇上還在喝藥呢,江大人說還要藥浴,不如問問江大人再說。若是可以,奴才再去打聽,皇上也許久未曾出宮游玩了。”

姜昭就笑了起來,“那太好了,不行可以把江大人叫上一起,或者提前給開些藥。”

說到出去,他就是滿臉的期待,讓姚順都不忍心讓他失望,便連連說跟江大人商量一番。

午膳時,那兩位沒有來讓姜昭松了口氣,簡單用完膳,江奉京便讓他準備去泡藥浴。

藥浴的地方在浴池旁邊的耳房裏,姜昭身穿一身白色裏衣走進去,就見江奉京正在調藥浴,都沒聽見他進來。

耳房裏滿是草藥的味道,并不是很好聞,反而有種刺鼻的味道,很是濃郁。

江奉京滿頭是汗,他那張清隽的臉隐在霧氣中,越發看不清楚。

姜昭并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反而往前湊了湊,想看看浴桶裏是什麽東西。

只見裏面烏漆嘛黑的,燈火之下根本看不清,這間耳房連個窗戶都沒有,更顯得光線昏暗。

江奉京正在親自加藥,忽然見有人探出頭來,他雙眉微皺立刻就要罵人,卻見那人側頭看向他。

那雙眼裏滿是好奇,對這刺鼻難聞的藥浴味道根本不在意。

水霧模糊了那人的眉眼,卻只覺得更加雌雄難辨。

“皇上怎麽這時候進來了,臣還沒調好藥。”江奉京垂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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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問道:“江大人在裏面加了墨汁嗎,為何如此黑?”

“皇上有沒有覺得受不了?”江奉京扯了扯嘴角,再一次問道,“皇上若是此刻不願藥浴還可以反悔,這藥浴一旦泡進去了就不可半途而廢,藥浴滋味難受,會又疼又癢渾身發熱,皇上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姜昭歪着頭,“會很疼嗎?其實說實話,我特別不怕疼,既然江太醫都說這是最有效的了,那值得一試。”

“會很痛。”江奉京說,他抿抿唇,對上姜昭的雙眼,又道,“有的人泡完之後會性情大變,因為這藥一旦開始就不能停,必須泡七次,每隔七日一次,每次都會痛不欲生,很多人都受不了。”

“這藥浴裏面有一味毒藥,若是入口則能立刻斃命,但若是配合藥浴,卻有奇效。”

“如此,皇上還願意嗎?”

姜昭像是認真的思考了兩秒,還不等江奉京反應,便道:“沒什麽不願意的,還有比如今更差的境地嗎?開始吧江大人。”

“藥浴已經好了嗎?”

江奉京手中一直沒停,點了頭:“可以了。”

“對了,若是七日一次的話,那出去看紅葉也沒什麽不可以的,江大人考慮一下,與朕一同去看紅葉吧。”

“嗯?”江奉京沒回過神來姜昭在說什麽,便見純白的裏衣滑落,露出一具比裏衣更白的身軀。

他一步步踏上進浴桶的木制樓梯,腳趾如玉一般圓潤,往上是筆直勻稱的腿。

江奉京深吸一口氣,別開了目光。

“扶着皇上,仔細別滑倒,皇上就坐在浴桶邊緣就可以,留兩人守着皇上,其餘的跟着我出去。”他聲音有些暗,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皇上,這藥浴需要泡一個時辰,方能起身。”

帶着些涼意的身體沒入藥浴中,姜昭應了聲,“好,時辰到了就進來叫我,其實也不用留人在這裏。”

江奉京聽他這麽一幅無所謂的語氣,有些無奈,“皇上一會兒定需要人幫助的。”

說完便也不再說了,帶着其餘人退了出去。

姚順和姚喜守在外面,江奉京不準他們進去,“若是皇上受不住,你們又不忍心,豈不是壞了大事。”

他留另外兩個在裏面,也是吩咐好了,不論皇上如何威懾,都不準讓他出來,有事他來擔着。

姚喜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對,立刻便緊張道:“江大人,這藥浴當真那麽可怕嗎,皇上不會有事吧,若真是疼,那可如何是好,就不能減輕一點嗎?”

“怎麽辦?”江奉京看他一眼,“疼暈過去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蕭從妄和宇文緒同時到的,正巧聽見了這句話,兩個人都看着他。

江奉京看過去,道:“怎麽兩位大人有何異議?”

蕭從妄問道:“皇上要在裏面待多久?”

“一個時辰。”

江奉京對姚順道:“我去換身衣服,若是有事就叫我,最好別進去打擾皇上。”

姚順點頭應是。

宇文緒對姚順道:“我還有公務要處理,一會兒皇上出來了,派人來告訴我。”

說罷,轉身就走了。

蕭從妄在門外站了半晌,他剛想離開,就聽見裏面傳來一聲悶哼,可也只有這麽一聲,便沒了聲響。

他走到進去,想進耳房看一眼,卻被姚喜攔住。

“王爺,江大人說了,若是進去會打擾到皇上,王爺還是在外面等等。”姚喜有些害怕,不敢看蕭從妄。

蕭從妄垂眸看他,“本王就在門口,不進去打擾。”

姚喜便往旁邊讓了一步。

耳房裏點着很多蠟燭,燈光很亮,照得趴在浴桶邊的人樣子更加清晰,就連他臉上的不知是汗還是蒸汽的水跡都能看清楚。

蕭從妄的目光落在露在浴桶外面的手上,那雙手死死的抓着浴桶邊緣,那麽用力,白皙手背上的青筋凸顯,顯得更加脆弱。

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可手臂用力程度就能看出定然十分不好受。

但他咬着唇,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浴桶下面有小火在不斷加熱,耳房裏悶得很,蕭從妄放下厚簾子,又帶上門。

腦海裏都是姜昭忍痛的樣子。

他站在廊下,目光落在遠方,不知在想什麽,這麽一站便過了一個時辰,期間并沒有聽見裏面再傳來任何聲音。

直到江奉京來了,看了眼時辰,打開門走進去,便出來低聲道:“王爺來搭把手,把皇上抱回寝宮。”

姜昭昏過去了,他手牢牢的抓着浴桶邊緣,臉上一片潮紅,可并沒有任何痛苦的樣子,就好像只是睡過去了一樣。

蕭從妄走進耳房,見他已經披上了裏衣,外面又罩了件鬥篷,這才把人抱起來。

姜昭很輕,他輕易就抱了起來,他整個人都被熏得泛紅,就連露出來的腳趾都是紅的。

像一只煮熟的蝦仁一樣。

熱騰騰的一團窩在蕭從妄的懷裏,他緊了緊手臂,把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了些。

姜昭的臉貼着他的胸膛,軟綿綿的,雙眸閉着睫羽如扇,就像是安靜睡着了一樣。

江奉京看了眼姜昭,蹙了下眉,對蕭從妄道:“先把皇上帶回寝宮,我看看藥湯就來。”

蕭從妄點了下頭,垂眸看了眼懷裏的人,這才擡步往寝宮走去。

他手臂攬得很緊,還側了側身,讓他不被風吹到。

江奉京站在藥湯邊,沉着臉,他挽袖用手捧了藥湯湊到鼻尖,一股苦味帶着淡淡的腥味湧入鼻子裏。

他眉頭慢慢蹙起,又湊近聞了聞。

“你過來。”他擡頭叫了一個小太監過來,重新捧了水讓他聞,“聞到了什麽味道。”

小太監湊近仔細聞了聞,有點作嘔,然後道:“苦味,還很腥。”

江奉京沉思了半晌,忽然低呼了聲:“糟了。”

他快速朝着寝宮跑去。

蕭從妄走到龍床邊,姚喜已經鋪好了床,站在一旁。

他動作極輕的把人放在床上,手臂還未離開他的背脊,忽然姜昭咳了一下,随即,一大口黑紅的血從他嘴裏吐了出來。

姚喜吓呆了,驚叫了一聲,引得姚順看過來,頓時瞪大了眼。

蕭從妄愣了下,他瞳孔驀地放大,扶着姜昭的手臂微微抖了下。

“放下,快把皇上放下,側躺,讓血流出來。”江奉京的聲音忽然出現,蕭從妄反應極快的把人放下側躺。

大口大口的血被吐出來,床上的人也只是微微蹙着眉。

姚喜和姚順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緊緊的盯着床上的人。

姚喜甚至抓緊了兄長的衣擺。

蕭從妄呼吸跟着一窒,看向神情嚴肅的江奉京,沉着聲道:“江大人,皇上這是怎麽回事?”

江奉京來不及回答他,繃着臉搭上了姜昭的脈搏。

足足過了一刻鐘,他才放開,此時姜昭也沒再吐血,他翻看了眼珠和嘴,臉色更加沉。

地上的一灘烏黑的血刺目得很。

事關重大,江奉京探完脈,把蕭從妄叫到了一旁去,臉色凝重道:“我懷疑皇上中毒了,藥浴裏面本身有味毒藥,可能把毒性激發出來。”

蕭從妄臉色沉下來,“什麽毒?”

“還不清楚。”江奉京又道:“不過不算是壞事,至少提前發現了。皇上這邊你來照看,我要去找出這是何種毒藥。”

蕭從妄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身上,“皇上如何了?”

江奉京也看過去,目光複雜,“皇上暫時無礙,毒素中和了一部分,但這藥浴恐怕再用也沒什麽效果了,為今之計,若是能找到解毒之法,說不定就會讓他好起來。”

“我懷疑,姜氏并非是不治之症,而是中毒。”

如今說什麽都沒用,江奉京收拾了東西,便要離開,臨走時囑咐:“之後我會讓人送藥來,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本王知道,還望江大人也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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