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2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

沈衡昨天肯出手幫她,還承諾會在離婚前管她,是看在兩人是法律上夫妻的關系上。

她不應該再得寸進尺,讓沈衡陪她回阮家。

可是她不想獨自回阮家面對爸爸和媽媽。

阮綿心裏難過又無措。

她難過的是剛剛媽媽的來電,話裏話外都是在詢問她和沈衡結婚的事,無措的是她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媽媽的要求。

除了沉默,別無他法。

阮綿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讨厭自己笨嘴拙舌不會說話,讨厭自己總是下意識想順從媽媽。

她不能躲避太久,必須回阮家把自己的行李帶出來。

想到回阮家她要面對爸爸和媽媽的追問,阮綿心裏就一陣陣的茫然無措。

她不想獨自回阮家,想找個人陪着她,給她壯壯膽子。

沈衡是最好,也是唯一的人選。

阮綿臉上也染上些許哀求:“不會耽誤你太久的時間,陪我回一趟阮家就好,其他事情都不需要你做。”

沈衡的時間向來很寶貴。

陪阮綿回阮家這種事,對他而言沒有任何益處。

他眉眼似含着霜,語氣散漫又冷漠:“這些不在我們的結婚協議上。”

阮綿一愣,唇色微微泛白,身體不自覺地發冷。

沈衡的眉眼那樣冷,說出的話那樣無情,徹底把她打醒。

這才是他最真實的樣子。

她居然因為昨天沈衡給她找了住處,買了衣服,就覺得這個男人沒有想像中那樣不近人情。

是呀。

沈衡昨天給她找住處,給她買衣服,都是因為兩人是法律上的夫妻關系,他管她只是出于責任。

僅此而已,沒有任何私情。

而陪她回阮家是私事,當初的結婚協議上并沒有談到這一點。

她為什麽會這麽傻、這麽天真地跑上來,以為沈衡會陪她回阮家?

那麽多年過去,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如既往的不懂得看人的臉色。

阮綿慢慢地低下頭,盯着幹淨的地板,嗓音悶悶地道:“我知道了,對不起,耽誤了你的時間。”

說完,她轉身離開。

沈衡聽着她軟軟的、悶悶的聲音,臉色微頓。

他擡了擡眼,眼神随意掃過去。

見到女人耷拉着腦袋,整個人焉焉的,渾身散發着股失落和絕望。

像被抛棄的小動物,看上去十分可憐。

沈衡從不會憐惜廢物。

像阮綿這樣的人,他從來不想浪費哪怕一秒的時間在她身上。

只是—

“站住。”

在阮綿走到門邊時,言語第一次違背了他的心思。

反應過來話已經脫口而出。

阮綿腳步停下,慢騰騰地轉過身,擡頭看向他時臉上還挂着茫然的表情。

她的眼眶已經泛起了圈紅色。

沈衡第一眼就發現她眼睛紅了,襯得她的神色愈發可憐巴巴。

他心情莫名變得不好,情緒隐隐暴躁。

阮綿看不出此刻沈衡的不同。

在她眼裏,沈衡一直都是這副冷冰冰的吓人模樣,從來沒變過。

阮綿小聲問:“你有什麽事?”

沈衡視線微偏不再看她,只說:“時間。”

阮綿沒反應過來:“什、什麽時間?”

沈衡臉色不耐煩,語氣冷冽道:“什麽時候回阮家?”

回阮家?

阮綿怔住,不知道沈衡為什麽問這個問題。

他剛才都拒絕她了。

沈衡見她一副呆傻不言不語的蠢樣,心情更是煩躁,眼神涼薄:“說話。”

阮綿被他聲音裏的冷意刺醒。

他、他這是答應了嗎?答應和她回阮家。

看着他不耐煩的神情,阮綿趕緊開口:“就是今天,今天什麽時候回去都可以。”

她有點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求證:“沈衡,你是不是答應陪我回去了?”

沈衡看了她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

阮綿卻是松了松氣。

他這個眼神,和以往看她,把她當笨蛋的眼神一樣。

她原本都打算自己一個人回家,沒想到最後沈衡竟然答應跟她一起回去。

就好像……做夢一樣。

阮綿腦袋有些暈,完全不知道沈衡為什麽會改變主意。

算了,她才不管原因呢。

阮綿忍不住看着沈衡:“謝謝,沈衡,謝謝你同意和我回去。”

沈衡:“嗯。”

得到他的回複,即使只是一個簡短的“嗯”字,阮綿心底都覺得安心,并且有了傾訴欲。

“沈衡,”阮綿道,“我這次回阮家,是想把我放在家裏的東西拿回來。”

沈衡并沒有看她,也沒接她的話。

阮綿不在意,她只是想找個人說說憋在心裏的話。

“我不想回家,不想獨自面對我爸爸媽媽,所以才想找個人陪着。”阮綿嗓音越來越軟,“總之,謝謝你。”

阮家。

阮承風在半個小時前,收到阮綿的微信。

他很煩,心裏的煩悶無處發洩。

“兩人應該就快到了,”阮致遠道,“阿媚,綿綿回家你和她好好談一談。”

阮承風心情本就不好,聽見他爸的話,他整個人都被點燃。

“談?談什麽?”阮承風嗤道,“你們以前一心想讓大女兒和沈衡聯姻,現在發現小女兒早在兩年前就成了沈太太,該不會覺得這是好機會吧?”

何媚皺眉:“承風。”

阮承風嘲諷道:“爸,媽,我勸你們別把事情想得那麽理所當然。沈家是什麽情況,沈衡是什麽人,你們難道不知道?你們不會真的以為自己的小女兒這麽有本事,能讓沈衡愛得死去活來吧?擱這做夢呢。”

“真要喜歡,就不會結婚兩年了,沈衡從沒在人前提起過阮綿。怎麽,阮綿就那麽見不得人,連被他提起的資格都沒有?我艹。”

阮承風越說心裏的火氣越大。

他想起沈衡的爺爺是在兩年前開始漸漸退出沈氏,把集團大部分事務交給沈衡。

不用猜,沈衡和阮綿結婚肯定和這件事有關。

阮承風深深地吸了吸氣:“你們肯定也猜測到了,沈衡和阮綿的婚姻不過是有目的的利……”

“圈子裏的聯姻,從來都不只是單純的聯姻,”阮致遠打斷他的話,“各自有目的很正常。”

阮承風有些急躁:“別人可以,但是阮綿不行。她那個面團似的性格,什麽屁事都憋在心裏,指不定沈衡當初就是看她傻好欺負,才找上她騙她結婚。”

何媚道:“無論兩人當初為什麽結婚,這個事實已經無法改變。”

阮承風氣得手緊緊握起,捶打了兩下椅子的扶手,口不擇言道:“說來說去,還不是你們當父母的不及格?你們當初要是關心一下阮綿,而不是只想着利用她聯姻給阮家帶來好處,她也會被沈衡騙了。”

阮致遠沉着臉,語氣嚴厲:“阮承風。”

何媚道:“你二姐也不會無緣無故答應和沈衡結婚。”

阮承風:“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阮致遠道:“他們的婚姻不僅沈衡能得利。”

他臉上閃過淡淡的遺憾。

阮承風看着他爸臉上的遺憾,氣笑了:“爸,你小女兒是什麽性格你不知道?和沈衡那種純粹的商人談條件,她能不被坑死?”

他視線在爸媽臉上來回轉,最後諷刺道:“你們根本不在意阮綿。得知她和沈衡已經結婚,從頭到尾都在遺憾當年沒有親自和沈衡談,以此從沈衡手上得到更多的好處。”

車子停在阮家的別墅前。

阮綿看着車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裏微緊。

“下車。”

阮綿肩膀微顫,轉過臉,眉眼間滿是無措:“沈衡。”

沈衡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阮綿有些無措道:“我、我有些怕。”

她怕過了今天,她真的會徹徹底底沒有爸爸媽媽,沒有家。

沈衡已經下車。

阮綿看着打開的車門,視線往上移動,落在車外沈衡的臉上。

她動作極其緩慢地從車裏下來。

沈衡剛往前走幾步,衣袖被人扯住。

阮綿膽怯了,她生出逃跑的念頭。

“沈衡,”阮綿嗓音裏是掩蓋不住的慌亂,“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改天再……”

“你在害怕什麽?”沈衡語氣冷沉。

她在害怕什麽呢?

害怕從今天過後就沒有爸爸和媽媽。

阮綿:“我好像還沒準備好。”

沈衡從不認為自己是好人。

他當初找阮綿結婚,除了因為她是菟絲花似的,讓他厭惡惡心的女人類型,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她性格軟,容易控制。

他可以随意拿捏。

不過就在剛剛,他突然發現自己無法接受阮綿在面對其他人時,也是一副柔軟可欺,能被随意拿捏的廢物模樣。

沈衡靠近她:“你怕以後會失去他們。”

阮綿身體輕顫。

“你從沒得到過,又怎麽會失去?”

阮綿猛地擡起頭。

她從沒想到,有些事從別人口中說出,會那樣讓她難受。

沈衡看着她發白的臉色,依然淡淡道:“從始至終,你都是他們手中的工具。”

她只是工具嗎?

阮綿腿有些軟,只能用力抓着沈衡的手臂。

是呀,她只是爸爸媽媽手裏可以随便聯姻的工具,連她的意見都可以不顧及。

阮綿呆呆地看着沈衡仿佛萬年不變的冰冷眉眼。

他神色那樣冷靜,輕描淡寫說出來的話卻像把利刃,深深地紮在她身上。

良久。

阮綿手往下,握住沈衡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突如其來的柔軟觸感,讓沈衡怔了幾秒後,用力想甩開。

“沈衡,”阮綿緊緊牽着他的手,輕聲道,“你今天能不能配合我?過了今天,在我們離婚之前你說什麽,做什麽我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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