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3
沈衡手上的動作停住，目光往下看着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女人的手指纖細柔軟，掌心仿佛沒有骨頭，很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背部青筋隐隐浮現。
這是沈衡第一次握女人的手，那樣小那樣軟，似乎他輕輕用力就能折斷。
很新奇的體驗。
他以為自己會厭惡甚至惡心，可是都沒有。
沈衡有收藏玉石的愛好，他喜歡指腹輕輕摩擦玉石時，那股溫潤細膩的觸感。
能讓他躁動不耐的情緒平複不少。
沈衡一直沉默不語，阮綿好不容易升起的那股勇氣，一點點地消失。
“沈衡？”
她輕聲喊他的名字，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見到兩人十指緊扣的手。
握得那樣緊，仿佛很難分開。
阮綿的臉瞬間紅了。
剛才她被沈衡的話打擊得整個人都有些恍神，滿腦子都是爸爸和媽媽的事，一心只想着讓沈衡配合她，無暇顧及其他事。
現在大部分的理智回籠，阮綿才意識到她膽子多大，做了多讓沈衡厭惡的事。
昨天她厚着臉皮抓住沈衡的手臂就算了，畢竟還隔着衣服，現在她竟然還敢牽沈衡的手。
她又逾越了，沒經過沈衡的同意就牽他的手。
阮綿臉上微燙，趕緊把手抽了出來，微微往後退兩步：“對不起，我剛才、剛才……對不起。”
手上柔軟的觸感消失。
沈衡擡頭，深邃的目光有些沉。
被他這樣盯着，阮綿以為他生氣了，急着解釋：“我剛才就是、就是腦子有些暈，不是故意牽你的手。”
沈衡眉眼冷淡地點頭。
阮綿見他沒生氣，神色微愣：“你不生氣嗎？”
沈衡：“嗯。”
阮綿一時愣住。
沈衡：“站着做什麽？有事？”
阮綿回過神，傻傻地“哦”了聲，又點點頭。
她看着沈衡的冷臉，小聲問：“你等會能不能配合我？就是在我爸媽面前，對我不要那麽兇。”
沈衡目光清冷。
“就是、就是你不要表現出很讨厭我，”阮綿低聲說，“比平時好一點點就行了，也不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婚姻有名無實，還有無論他們提什麽要求，你都不要答應。”
沈衡手心微癢，有些心不在焉地聽着阮綿的話，目光落在她垂在身側的手上。
他突然發現，這個性格綿軟沒用的女人也不是一無是處。
至少，她有一雙很漂亮的手。
阮綿見他神色奇怪，疑惑道：“沈衡？”
沈衡收回視線：“可以。”
他答應自己的要求，阮綿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她深深吸了吸氣，擡腳往別墅裏走。
阮綿剛走了會，手上驀地微微一涼。
她的手被人牽住。
阮綿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愣愣地低下頭，看着她的手被沈衡的手完全包裹住。
那股柔軟的觸感，又重新充斥滿他的感官。
沈衡指腹微動，漫不經心地輕輕撫過她的手背。
溫軟，細膩。
和他以前把玩玉石時一樣的觸感，甚至比那些玉石帶來的感覺，更讓他喜歡。
阮綿呆呆地擡起頭，看着沈衡的眼神茫然又震驚。
沈衡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平靜地問：“為什麽停下？”
阮綿聽着他毫無波動的聲線，第一反應是用力抽了抽手，想把手抽回來。
可是他握得很緊，她根本抽不動。
他、他那麽讨厭她，為什麽突然握住她的手？
阮綿看了眼被他牽住的手，又擡頭，手上稍稍用力抽了兩下，聲音有點結巴：“沈衡，你、你……“
她小聲地“你”了會，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只是手上不停用力，用眼神示意他松手。”
沈衡側着臉：“有事？”
阮綿見他毫無反應，只好小提醒他：“你牽住我的手了。”
沈衡目光落在她臉上：“嗯。”
阮綿愣住。
“嗯”是什麽意思？他的反應為什麽這麽冷淡？難道不是應該直接松開她的手麽？
阮綿心裏滿是困惑：“你、你牽住我的手了呀。”
沈衡：“你想說什麽？”
阮綿：“我們現在是、是肢體接觸，你說過不能随便和你有肢體上的接觸。”
沈衡指腹輕輕按了按她的手背。
真軟。
聽到她的話，沈衡随意道：“你剛剛說讓我配合你。”
阮綿：“配合我？”
“嗯。”
阮綿吶吶道：“可是配合也不需要……”牽手呀。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剩下的被沈衡看過來的眼神止住。
沈衡語氣很淡的問：“你對我的做法有意見？”
阮綿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沈衡：“走吧。”
阮綿“啊”了聲：“走、走？”
她被沈衡牽住的手，從一開始的微涼到現在漸漸發熱。
還有些燙。
阮綿很不習慣。
沈衡不再說話，看了她一眼直接轉身往前走。
阮綿跟在他身邊，眼神控制不住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她腦子很懵，總覺得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明明是沈衡說的不能有肢體接觸。
可是他現在主動牽她的手。
就算、就算是為了配合她，也不用一直牽着手呀？
阮綿幾次想開口，可是看着沈衡的冷臉，最終她還是不敢問出口。
不過很快，她就沒心情糾結這件事。
兩人進了阮家別墅。
阮綿看見站在門口的爸爸媽媽，心裏覺得酸澀，下意識就想低下頭。
“擡頭。”
她頭還沒低下，耳邊就傳入清冷的嗓音。
阮綿傻愣愣地看着他。
沈衡目視前方，聲音微冷道：“不準低頭。”
直到走到爸媽他們面前，阮綿都不敢再低頭。
從阮綿和沈衡出現，阮承風就沉着臉盯着兩人看，對兩人從進門開始的小動作，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即使沒聽到沈衡說了什麽，可是阮綿看着明顯就是被拿捏控制的一方。
阮承風很不爽。
看他爸溫和的臉色，再看沈衡冷漠的眉眼，阮承風臉上挂着嘲諷。
幾人一番客套的談話後。
何媚微不可查的看了眼兩人牽着的手，溫聲道：“綿綿，媽媽有些事想和你單獨聊。”
阮綿心下微緊，忍不住看向沈衡。
沈衡松開她的手：“我等你。”
阮綿原本還有些緊張，聽見他的話突然覺得很安心。
就好像她身後有人支持她，給了她支撐一樣。
即使她知道，沈衡說這句話只是配合她“演戲”。
阮綿跟着媽媽離開。
兩人到了一樓的小休息室，這裏已經備好茶點。
看着面前的點心，阮綿神色有些恍惚。
這些點心都是她最愛吃的，只有小鎮上才有賣。姥姥還在時，每隔幾天總會給她買，有時候還會親自給她做。
想到姥姥，阮綿鼻子微酸。
“這些都是我讓人到清水鎮上買的點心，”何媚把裝着點心的碟子推到她面前，“都是新鮮做出來的，嘗嘗。”
阮綿看着媽媽溫柔的神色，拿起點心放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瞬間盈滿整個口腔，讓她緊繃的神情漸漸松懈。
“綿綿。”
阮綿看向媽媽。
何媚輕嘆：“還在生爸爸和媽媽的氣？”
阮綿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何媚：“綿綿，如果你早告訴媽媽，你已經和沈衡結婚，媽媽也不會讓你和丁家聯姻。”
她臉色頓了頓，道：“綿綿，爸爸和媽媽都很愛你，讓你和丁家聯姻我們也思慮了很久。”
何媚輕聲細語地說着丁家和丁星河的情況，以及阮家目前的困境。
阮綿把手中的點心放了回去。從頭到尾，她一直都很安靜。
“綿綿，你能理解爸爸和媽媽的苦衷嗎？”
阮綿點點頭，聲音比平時低啞了幾分：“媽媽，我理解。”
她什麽都理解。
她知道這些年，阮家的發展有多不容易，知道爸爸媽媽的苦衷，更知道姐姐為了阮家有多努力。
可是……
阮綿輕聲道：“媽媽，為什麽當初接我回家，你沒有和我說這些事？”
何媚還沒說話，她又自顧自地說：“因為不需要，你們從來都沒考慮過我的感受，把我接回京市只是為了和丁家聯姻。”
阮綿看着媽媽，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僅此而已，我就是一個工具。”
客廳。
阮致遠有事暫時離開，此刻只有阮承風和沈衡兩人。
沈衡神色從容淡定，一旁的阮承風臉上卻是顯而易見的怒氣。
阮承風冷笑道：“你當年為什麽要找阮綿結婚？別和我說你喜歡她，我他媽不信這些屁話。”
沈衡擡了擡眼。
阮承風被他這副雲淡風輕的神色氣得惱火。
沈衡道：“你父母當初為什麽會選擇她和丁星河聯姻？”
阮承風擰起眉頭：“你問這個做什麽？”
沈衡：“你父母選阮綿聯姻，因為她聽話、順從、容易掌控。”
阮承風冷了臉。
沈衡看了眼腕表，聲音極其随意散漫道：“這也是我當初選阮綿結婚的原因。”
阮承風愣了愣，反應過來他說的話後怒急攻心：“你他媽果然是利用……”
“沈衡。”
阮承風的話被打斷。
阮綿推着行李箱出現，悶聲悶氣道：“我們走吧。”
阮承風攔下她：“你不準跟他走。”
他急道：“阮綿，他根本不喜歡你只想利用你，他就不是個好東西。”
阮綿：“我知道。”
……
司機把阮綿的行李放進後備箱裏。
阮綿和沈衡兩人坐在車裏。
直到車子開出五分鐘，車裏的氣氛依然很安靜。
突然。
沈衡聽到很輕的一聲抽泣聲。
接着，第二聲，第三聲……抽泣聲越來越頻繁。
沈衡轉過臉。
阮綿也擡起頭側着臉看他，她哭得眼睛微腫，眼眶裏蓄着眼淚。
透過淚花，她看不清楚沈衡的臉色。
不過就算看不清，她也知道此刻這個人眉眼是冷冰冰的，滿臉的不耐煩。
他肯定像昨天一樣，準備兇巴巴地罵她不讓她哭。
阮綿用手背抹了抹臉，帶着哭腔的軟糯嗓音可憐巴巴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讨厭我，厭惡我，但是我現在很難受，就想安安靜靜地哭一哭，你不要說話好不好？”
她越說越委屈：“我哭一下為什麽就這麽難？你還要那麽兇地罵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