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沈衡看着她蒼白的臉色,目光微微偏上,瞥了眼她額頭上的汗。
汗水把她的幾縷頭發浸得濕透了,緊緊貼在額頭和臉頰邊上,讓她顯得愈發可憐。
她身體一直在抖。
沈衡目光往下,看見她打着顫的小腿。
他一直不說話只盯着她看,讓阮綿心裏又怕又急。
怕沈衡趕她出書房,不讓她待在這裏。
他絕對幹得出這種事,這個男人就不會可憐她。
更不會同情她。
他能只冷冷地看着她,不說話諷刺她,就已經很好了。
“沈衡,”阮綿手撐着身後的牆,“你別趕我走,我一定很安靜,乖乖聽話不會吵你。”
胸腔裏的心髒“怦怦怦”的,心跳得很快,她努力站直身體,看向不遠處的男人。
他就坐在那,眼神和臉色那樣冷,書房裏的燈光也沒能讓他冷峻的眉眼柔和半分。
阮綿瞥見他面前的桌子上,擺放着文件。
而他手裏,還拿着鋼筆。
顯然,他這個時候還在工作。
阮綿愣愣地想,她好像打擾到他的工作了。
這個念頭一出,想到沈衡生氣時陰沉的眉眼,她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難怪他只盯着她不說話,他脾氣那麽不好,肯定是氣她吵到他了。
阮綿張了張嘴,小聲道:“對不起,我打擾到你了,我、我馬上離開。”
她轉過身,手放在門上。
“過來。”
阮綿手頓住,轉過臉呆呆地看着他。
沈衡放下手中的鋼筆:“過來。”
他讓她過去。
沒趕她走。
阮綿眼眶微熱,吶吶道:“謝謝。”
她放開抓着門把的手。
沈衡目光瞥向她還在打顫的小腿,心裏湧起股煩躁。
“過來。”
他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不耐煩。
阮綿聽出來了。
她手扶着牆,羞惱得想哭,小聲說:“我、我走不動。”
沈衡看着她。
阮綿磕磕絆絆道:“我、我腿軟,所以走不動。我站在這裏就好,不會、不會吵你的,你……”
她話還沒說完,沈衡已經起身,幾步走到了她面前。
阮綿腰被人摟住,整個人被抱了起來。
沈衡抱着人,坐在書房的沙發上。
她的身體還在發抖,額頭上的汗越冒越多。
沙發旁邊的桌子上有紙巾。
沈衡随意抽取一張,擦着她額頭上的汗。
阮綿被他抱住,腦袋有些遲鈍,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額頭被他擦汗的動作弄得微疼,阮綿才意識到自己又被抱住了。
“沈衡,”阮綿坐在他腿上,渾身不自在的亂動,“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呆着就可以了。”
想了想,她又說:“不會煩到你工作,我會很安靜。”
不要讓她獨自呆着就好。
沈衡擦着她額頭上的汗,冷着嗓音:“不想離開就別亂動,也閉上嘴。”
阮綿不自在扭動的身體瞬間停下,完全不敢再動,也緊緊抿着唇。
沈衡擦幹她額頭和臉上的汗,把那幾縷濕透的頭發,別在她的耳朵上。
這麽靜距離看她,他發現她臉上毫無血色,唇也發白。
沈衡手往下,圈住她細弱的小腿。
他手放上去時,她的小腿還在抖。
沈衡道:“怕什麽?”
阮綿擡頭,雙眼裏還有惶恐和不安。
沈衡對這個女人的廢物程度,再一次有了更清楚的認知。
一個成年人,能被虛拟的夢境吓到腿軟。
察覺到她身體在顫,沈衡心裏煩躁,臉色又冷了幾分。
他低下頭,意料之中見到阮綿一副吓得不輕的神色。
阮綿雙手緊緊揪着他身上的衣服,顫顫的嗓音又小又軟:“沈衡,你能不能不要冷着臉?也、也別罵我?”
沈衡沒搭話。
阮綿自顧自道:“我現在還很害怕,你就別罵我了,讓我緩一緩。等我緩過來了,你以後再罵我吧。”
沈衡指腹輕按了按她的臉。
她的臉色看着楚楚可憐,聲音聽上去又顫又軟。
那些原本準備罵她的話,他忽地說不出口。
沈衡低聲道:“做了什麽夢?”
阮綿身體緊繃,下意識低下頭:“沒什麽夢,就是、就是很尋常的噩夢。”
沈衡擡起她的臉。
兩人目光相對。
阮綿眼眶微紅:“我不想說,沈衡你能不能別問了?”
沈衡看着她可憐的模樣,嗓音軟糯得宛若在撒嬌。
她看着他的眼神,也比以往勾人。
沈衡突然傾身:“你是不是故意的?
阮綿神色茫然:“什麽故意的?”
沈衡低聲道:“故意在晚上,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勾引我。”
阮綿渾身僵住。
沈衡沒發現她的異常。
他目光落在她胸前,眼神微暗,肯定的聲音染上些許低啞:“嗯,你就是在故意勾引我。”
沈衡被女人勾引過很多次。
以前那些女人,只會讓他覺得惡心和倒盡胃口。
可是此刻,阮綿用這幅可憐的模樣勾引他,卻沒有讓他有半分厭惡。
沈衡身體泛起股酥麻。
他捧起阮綿的臉,剛想說話卻察覺手上沾了水漬。
沈衡臉色微頓,把她的臉擡高。
果然。
這個女人又哭了。
“我沒有,”阮綿咬着發白的唇,帶着哭腔的嗓音很堅決,“我沒有勾引你。”
沈衡擦着她臉上的眼淚。
越擦越多。
沈衡身體因她而起的燥熱,瞬間消失。
他冷聲道:“別哭了。”
阮綿:“我沒有勾引你,也沒有後勾引他們。”
沈衡聽見她話裏的“他們”。
阮綿一邊掉着眼淚,一邊道:“你放我下來,我沒有勾引你,也沒有勾引他們。你們都是混蛋,欺負我的混蛋。”
沈衡看着她這幅模樣,聽着她的哭聲,心煩又無措。
他壓着脾氣:“嗯,你沒有勾引我。”
阮綿哭聲停下。
她眼裏還有眼淚,看着沈衡的視線模糊不清。
“我真的沒有勾引你。”
沈衡:“你沒有勾引我。”
阮綿胡亂擦了眼淚:“你真的相信我?”
沈衡:“相信,你不準再哭了。”
阮綿抓着他的手,臉色委屈:“可是你剛剛說我勾引你。”
沈衡不耐煩道:“是我自己想多了。”
“就是你自己想多了,”阮綿眼睫毛上還挂着點眼淚,“我才沒有勾引你。”
沈衡:“嗯。”
他給她擦着眼淚。
有了上次的經驗,他這次動作明顯溫柔不少。
阮綿神情正恍惚着,也沒心情管兩人的動作有多暧昧。
沈衡指腹輕輕撫過她的眼睛,把睫毛上最後那點淚珠子抹掉,才淡淡地問:“為什麽哭?”
阮綿偏着臉不看他。
沈衡道:“因為我說了你故意勾引我?”
阮綿頓時轉過臉,紅着的雙眼直直瞪着他。
沈衡揉她的頭發:“還有誰對你說過這句話?”
阮綿抿着唇。
沈衡道:“丁燃?”
阮綿臉色很不好,眼睛裏都是抗拒。
她腦袋微微耷拉着,道:“你能不能別問了?”
沈衡知道自己猜對了,眸色冷沉,“嗯。”
他看着阮綿,她臉色顯然很困倦。
沈衡看了眼牆上的挂鐘,正是淩晨一兩點的時間。
他抱着阮綿起身。
阮綿身體瞬間緊繃,語氣害怕道:“你要帶我去哪?”
他是不是打算趕她走了?
書房裏有張小床,離沈衡的辦公桌僅僅是隔着一面書架。
沈衡轉了個彎,抱着她到小床邊,把她放在床上。
坐到柔軟的床上,阮綿臉色滞了滞,下意識擡手抓住沈衡的手臂,急切道:“你別走。”
沈衡道:“不走。”
他坐在床上,臉色淡定。
阮綿心裏松了一口氣,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裏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依賴。
沈衡撫了撫她眼下還沒完全消散的烏青,道:“不困?”
阮綿點頭:“困。”
可是她不敢睡,怕又夢見那個男人。
她這副明顯怕做噩夢的模樣,讓沈衡眉頭輕皺。
真沒用。
阮綿迎着他冰冷的目光,緊緊抓着他的手,小聲道:“你是不是又在心裏罵我沒用?”
沈衡擡眸看了她一眼。
想到她愛哭的性子,再看她現在紅着眼睛,嗓音細弱可憐的模樣,他沒接她的話。
沈衡道:“躺下。”
阮綿下意識就聽了他的話,乖乖躺在床上。
沈衡拿過旁邊的被子,掀開蓋在她身上,聲音清冷低沉道:“睡吧,我在這陪你。”
阮綿眼神愣愣地看着他,心裏那股讓她恐懼的心慌,突然就消失了。
她雙手微微抓緊被子,側過身子看着沈衡。
他坐在床邊,背挺得很直,眉眼看着很冷漠。
以前讓她害怕的冰冷神情,此刻卻讓她覺得很安心,連帶着心底那股害怕都沒有了。
阮綿盯着他看了會,困意逐漸湧了上來。
她眼皮不斷地往下耷拉。
“沈、沈衡。”
在就要睡着時,阮綿有喊了他,雙眼微微睜開,看着坐在床邊模糊的人影。
“嗯,我在。”
聽見他的聲音,阮綿提着的心徹底放下,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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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阮綿醒過來時,書房裏早就沒了沈衡的身影。
她回到自己卧室,洗漱完換上衣服就立即下到一樓。
阮綿以為趕不上了,沒想到沈衡還在家裏。
看見坐在餐桌前的男人,阮綿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感覺。
她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沈衡坐在床邊,語氣低沉和她說話的模樣。
其實他昨晚的聲音和平時一樣,還是冷得可怕。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聽着就是覺得很安心。就好像只要有他在,她什麽都不用怕。
沈衡擡眼:“站着幹什麽?”
阮綿立即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這次,她不需要沈衡催促,吃完早餐後很自覺地把他準備的那些補品,全部都吃光。
阮綿總想和沈衡說些什麽。
比如,昨天晚上的事情。
只是直到兩人吃完早餐,沈衡離開餐桌上了樓,她也沒能開口。
似乎提起昨晚的事,她就覺得有些別扭,心裏有股很奇怪的感覺。
阮綿站在一樓很久,一直皺眉想着昨晚的事。
直到聽見腳步聲。
阮綿擡頭看過去,見到沈衡身上穿着休閑運動服。
她愣住,他不是應該回公司?
沈衡已經到到了她面前,阮綿發現他手上還拿着一套運動服。
是粉色的運動服,明顯是給女孩子穿的。
阮綿吶吶道:“你不回公司呀?”
沈衡擡手,把手上的運動服扔過去。
阮綿下意識接住。
她低頭看着手上的衣服,神色茫然。
沈衡:“換上。”
阮綿看了他一眼,乖乖地去換上運動服。
……
阮綿跟着沈衡離開別墅,到了附近的公園。
這裏已經有不少人在打球,或者跑步。
阮綿抓着沈衡的衣服,輕扯了扯,道:“我們到這裏幹什麽?”
沈衡轉過臉:“從今天開始,你每天必須保持一個小時的鍛煉時間。”
阮綿愣了幾秒,雙眼瞪大:“鍛、鍛煉?”
她從小到大,最不喜歡的就是運動,尤其是跑步。
沈衡:“嗯。”
他擡手:“從現在開始慢跑,至少跑二十分鐘。”
阮綿瞪着他,沒動。
好好的,她為什麽要跑步?多累呀,她最讨厭跑步了。
沈衡道:“還有事?”
阮綿想起淩晨沈衡沒有趕她走,此刻對他很感激。
她支支吾吾了會,小小聲地抗議道:“太累了,我不想跑。”
沈衡掃了眼她的腿,冷淡道:“你經常腿軟。”
他沒見過身體比她還嬌弱的人。
聽了他的話,阮綿想起自己幾次在沈衡面前,吓得腿軟走不動路的事。
她臉色“騰”的紅了。
沈衡擡起手,看着腕表:“二十分鐘。”
阮綿盯着他的冷臉,咬了咬牙悶頭就跑。
……
阮綿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喉嚨有些幹,胸口處也悶悶的非常辛苦。
腿好軟,好累,擡不起來了。
她為什麽要聽沈衡的跑步呀,這明明就是她最讨厭的一項運動。
阮綿哼哼哧哧的又跑一小會。
她都這麽累了,肯定跑夠二十分鐘了吧?
一定夠了。
阮綿想着,慢慢地、慢慢地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看見沈衡腳步平穩地朝着她走過來。
他的姿态那樣悠閑,仿佛在散步。
阮綿想到自己現在滿頭大汗的狼狽模樣,再看看沈衡,她心裏就覺得來氣。
沈衡到阮綿面前,道:“八分四十秒。”
阮綿一聽就急道:“不可能,你騙我的,我都跑得這麽累了,怎麽可能只有八分四十秒。”
她腿都擡不起來了。
沈衡伸出手,示意她看腕表。
阮綿湊過臉去看了一眼,臉色立即僵住。
想到沈衡剛才說她得跑二十分鐘,她覺得腿更加軟。
“不跑了不跑了,”阮綿搖頭,“我真的跑不動了。”
沈衡說讓她跑二十分鐘,肯定不會讓她偷懶。
她跑八分鐘都這麽累,要是再跑上十二分鐘,她真的會累死。
阮綿堅決道:“我不跑了,你別逼我。”
沈衡掃了眼她的腿。
“你、你看什麽?”阮綿後退兩步,“我真的跑累了,我今天第一天跑不适應,明天肯定跑足夠二十分鐘。”
她看着沈衡無動于衷的冷臉,急着道:“我知道你又想說我沒用,可是我真的跑不動了,腿酸軟擡不起來,你、你不準罵我!”
沈衡看着她的腿,發現她的小腿正輕微打着顫。
這個女人是真的很沒用,各種方面上都沒用。
他收回視線,轉過身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阮綿一愣:“幹什麽呀?”
沈衡側着臉看她:“背你。”
阮綿驚得雙眼圓瞪。
他居然沒有像往常一樣兇她,還要背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