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燭末戰戰兢兢地跟在顧清辰的後面,看着面前清冷之人的背影,他心底發怵,就在剛才顧清辰只與他說了一句話就是“跟我走”。
顧清辰這人清冷,不管是說話還是言行舉止,他就如那九天之上的仙人一般,冷冽如冰霜。
顧清辰領着燭末來到淩仙派暫時居住的地方,為了不引起騷動,淩仙派選擇在鍛器城邊緣找一個小客棧,燭末沒想到這次除了陳淵城,四大峰長老都來了。
刑南鳶在外等着顧清辰,便見顧清辰領着一人回來,而且這人還眼熟的很,不就是那失蹤了三年的燭末嘛!
她驚呼:“哎呀清辰,這不是你的小徒弟嘛,你哪裏找到的?”
她可是記得燭末失蹤後顧清辰大發雷霆的樣子,若不是陳淵城一而再再而三地勸着,顧清辰可不是只廢了那幾個長老的修為這麽簡單。
刑南鳶的一句驚呼,引來了在這裏所有淩仙弟子的注意,他們紛紛探頭看了過來,在看到燭末時都面露震驚。
三年前,在去往昊晖堂的路上,燭末一行人遭遇到了妖族的襲擊,據當時的淩仙派弟子說,燭末是當場被擄走的,前去尋找的一名器淩峰弟子以及一些昊晖堂弟子被妖族殘忍的殺害,他們還記得那些人描述君夜的慘重,雙腿被絞斷,折頸而亡,可見那妖族的殘忍。
譚榮本也想多問幾句,但見顧清辰面色不愉,乖乖地閉上了嘴。
“過來。”顧清辰丢下一句,走進了一個房間,燭末猶豫了一番,跟着進去,謙紹本想跟上,被刑南鳶攔了下來。
對方用團扇掩面,打趣道:“你如果想要被清辰打出來,你可以跟着進去。”
聽後,謙紹打消了跟着進去的念頭,目光擔憂地看向面前的房間。
屋內。
顧清辰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清冷的眼眸悄無聲息地打量着燭末,他驚奇地發現,燭末已從金丹步入元嬰。
燭末無措地站在原地,等着顧清辰發話,片刻後顧清辰開口了。
“可有受傷?”話一出,他就見燭末肉眼可見的僵住。
燭末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心中一動,擡眼去看那雙清涼的眸子,他以為顧清辰會責怪他,甚至是告訴他,從今往後,他不再是顧清辰徒弟,他等着顧清辰的宣判,卻沒想到等來的是顧清辰柔聲的關心。
這人怎麽會這麽好……
燭末眼眶一熱,他想要告訴顧清辰,自己這三年的經歷,他想要向顧清辰完全的傾訴,但也是在這時他明白阿姐所說的一句話,人活在世,并不是事事如意。
斟酌片刻,燭末開口:“師尊徒兒沒事。”
顧清辰問:“那為何不回來?”
聞言,燭末就像受驚的小鳥,縮着小小的身軀,藏身在密林當中瑟瑟發抖。
“因為,我回不來……”
“什麽?”燭末說得很小聲,顧清辰聽得不真切,身為大乘期的他,聽覺自然是敏銳的,此刻卻聽不清燭末的話。
燭末深吸一口氣,聲音清晰,略略發抖。
“因為我回不來,我也……”害怕,最後一詞他沒說,他不敢告訴顧清辰三年前發生的事情,若是讓顧清辰知道自己是魔物,他會如何看待自己?他是不是就會不要自己。
那時,他聽到老者稱呼他魔物時,他心底的第一念頭是,顧清辰會不會對這樣的他産生厭惡,答案是肯定的,所以燭末膽怯,不敢告訴顧清辰真相,只希望自己能夠留在他的身邊。
燭末顫抖着說着話:“我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就在鐘北山了,謙紹在我身邊昏睡着,我在那裏走不出去,除了謙紹,就只有我一個人,師尊,我很害怕。”
顧清辰一怔,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燭末孤身一人,在沒有盡頭的樹林中走着,知道眼眸中漸漸帶上絕望。
不知為何,他胸口有些難受,大乘期的他身體是不可能生病的,只有一種可能,他在心疼,心疼燭末。
這麽多年,他獨自一人慣了,也強大慣了,早就忘記了害怕,可是傷痕愈合後還是會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顧清辰發現,在他的記憶深處,藏着害怕的情緒。
那時,他剛成為淩仙尊者的徒弟,每晚入睡,他都會被噩夢纏身,因為害怕,他不敢睡覺,入夜,他都将自己包裹在被中,外頭的一點聲音,都會讓他驚醒。
後來淩仙尊者發現了他的異樣,對方沒有說些大道理開導他,而是給了他一個擁抱,那之後,他發現,他的噩夢離開他了。
思緒回神,顧清辰有了動作,他擁住微微發抖的燭末,沒有開口安慰,而是用手輕拍燭末的後背,只希望這樣能夠緩解小徒弟的害怕。
清冷的竹香圍繞在鼻間,燭末怔怔地感受着這個溫暖的擁抱,世人都知,顧清辰是那淡漠冰冷之人,九天之上的仙人怎麽有人間的溫度,但是現在,燭末被顧清辰擁入懷裏,他覺得,顧清辰是那春日暖陽,讓他不禁想要沉溺在其中。
……
謙紹被刑南鳶攔下,無奈他只好去到客棧外出,這裏地處偏僻,客棧的後方是一片密林,樹木茂集,謙紹稍微注意了下樹林的後方,似乎是東林的外圍,在東林附近出現修仙者,自然是不會引起懷疑的,但謙紹可不相信,淩仙派是想要進入東林尋找靈石資源。
樹林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這裏靠近東林,普通毒物活動頻繁,淩仙弟子們早已見怪不怪,不去理會這聲響,就算是妖獸和魔獸,有顧清辰在,他們也不敢猖狂。
可謙紹在聽見這聲響後,似有所感轉眸看去,纏在不遠處樹幹上的黑蛇正在不緊不慢地扭動身軀。
謙紹的額頭突突跳,他沒想到這人會這麽大膽的直接找上門來,畢竟顧清辰還在這裏,他本以為這人會在顧清辰離開後來找燭末。
黑蛇爬過樹幹,緩緩靠近燭末所在的位置,謙紹仔細看了眼那處,見沒傳來動靜,便挪動腳步走近黑蛇。
黑蛇口吐信子,與謙紹對視着,直到謙紹開口:“九華,你好大膽。”
黑蛇漆黑的蛇頭一歪,似乎是在裝傻,扭動着蛇身,漸漸離去。謙紹擡腳跟上,他怕段九華再次回來。
段九華帶着謙紹,他們并沒有走多遠,在東林的外圍,他停了下來,接着便看到那條黑色正在快速膨大,随即變作人形的模樣,段九華還是那一身玄色羽衣,只是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謙紹問:“你這是什麽表情?”
段九華這才收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問:“我還想問你呢?為什麽他……他還活着?”
謙紹眼眸一冷:“對你的主人如此不敬,這麽多年,你真是半點長進也沒有。”
段九華也冷笑:“我有沒有長進還輪不到你來管我。”
倆人争鋒相對了會兒,段九華也不再與謙紹對着幹,又一次問道:“你快告訴我,主人他怎麽還活着。”
謙紹沉默,他存在私心,面對段九華的急切,他反而不想告訴對方。
“你只要記住,現在他是燭末,也不再是你的主人。”
段九華道:“燭末?”
謙紹點頭:“燭末他現在的名字,如今的他是淩仙派顧清辰的徒弟,這一世,他只會是燭末。”
段九華噗呲一笑。
“你還真如花非魚說的那邊,如此默默地付出,給他人做嫁衣裳。”
段九華口中的花非魚便是那日擄走燭末的紅衣女子,謙紹沒想到,花非魚在取走燭末的血後,找了段九華。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燭末的事情,只是在套我的話。”
段九華攤手,并不否認,說實在,在他聽說主人還活着的時候,他是覺得荒唐的,明明魂飛魄散的人,現如今卻活在世上,他那時怎麽沒有嘲諷花非魚瘋了呢?
可在今日,他見到燭末時,便覺自己是瘋了,那張臉,明明如他的主人一模一樣,他不相信世間有人能長得與他主人一般無二。
謙紹不予段九華多說,甩手欲轉身離去。
“你放心,這一世他不會在重回曾經,你們也不用擔心會再次遭受他的控制,就算他恢複,他也不需要你們。”
這話不知戳中段九華哪裏的痛處,他猛地低喝一聲。
“夠了!”蛇瞳帶有憤怒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謙紹。
謙紹不去理會段九華的憤怒,轉身離去,他的聲音幽幽飄來。
“你們不是想要自由嗎?”
段九華的臉色很難看,自由這詞是他曾經所追求的,或許說是他們曾經所追求的,在過去他們是多麽想要擺脫那人的控制,但只有他們心裏明白,那人從未控制過他們。
這個被他稱為主人的人,一直站在高處俯視着他們,段九華讨厭這樣的感覺,他不止一次想過,離開他,離開這人,可真正去做時,他又退縮了。
直到那日,那人匆匆的離開,再也沒有回來。
謙紹說他們想要自由,可當他們擁有自由的時候,他們卻又在傻傻地等待。
謙紹回去時,燭末還未從顧清辰的房間中出來,想起燭末今日還未進食,他問了淩仙弟子,向他們讨要了一些靈果。
東林中雖也有靈果樹,但他沒有那麽多時間為燭末去找,他擔心段九華再次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