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同有秘密的兩人心境大為不同。

葉瀾玄相對內斂的性格不會過問太多, 蕭鼎之的秘密對他來說可解可不解,他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

穿書前他什麽都想去探究,想得超級多, 然而沒什麽用。現在他珍惜每一個幸福平靜的日子, 活在當下, 明日之事明日說, 有顆柔韌堅定的心就夠了。

一行人來到原主以前的住處,這裏如葉瀾玄所想般清幽雅致。

臨水清風入,翠草作廊庑, 腳步聲響起, 庭前停歇的翠鳥蹦跳着躍上枝頭。

秦鶴軒一到庭前就開始張羅,弟子們一字排開, 擡頭看檐下什麽位置合适挂燈籠。

宴霖說:“師弟喜歡蓮花燈, 我們多做些,入夜後去溪中放。”

葉瀾玄笑道:“二師兄還記得兒時的事,怎說記憶模糊了。”

“适才剛想起。”宴霖不自在地左顧右盼。

以前想親近葉瀾玄總聊兒時的事, 但長大後的師弟總是冷若冰霜, 愛答不理,宴霖自讨沒趣就再不多言。

“我記得二師兄喜歡騎竹馬,大師兄喜歡小木刀,今日時光正好, 不如來做手工。”葉瀾玄提議道。

“好!”兩位師兄立刻點頭, 開心得像個孩子, 雙雙走進房屋後面的樹林中。

葉瀾玄回頭, 微眯着眼說:“蕭蕭喜歡玩泥巴, 我們一起造個宮殿,讓小泥巴人兒騎竹馬拿小木刀在宮殿前比武招親。”

“你才喜歡玩泥巴。”蕭鼎之笑怼, “這是我們之間的小情趣,你要讓這麽多人看見麽?”

“分享也是一種快樂啊。”葉瀾玄說,“你現在比以前愛笑了,笑起來多好看,像春天的花兒一樣。”

“……”

葉瀾玄拉着蕭鼎之走入後院,朗聲道:“我徒弟也有絕活,誰的泥塑工藝好,可與他比試。”

衆人驚訝,難以相信冷面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蕭鼎之竟要參與手工制作。

修仙界第一個少年大乘仙修要接地氣了。

沉靜半晌,有人伸出試探的手:“我會泥塑,肯定無法與淩絕師兄媲美,但想嘗試一下。”

“好。”葉瀾玄擊掌,“還有人嗎?”

“我。”

“我。”

有人開頭,自然有人跟進,弟子們自告奮勇,躍躍欲試。

“名額僅限四位,你們都去玩泥塑,其他手工就沒人做了。”葉瀾玄說。

秦鶴軒說:“無妨,弟子們難得休閑,淩絕又比我們受歡迎,随他們去。”

葉瀾玄心語道:“我的風頭都被你搶了,你怎麽安慰我?”

蕭鼎之:“入夜放完蓮花燈,我好好安慰你。”

葉瀾玄一把将蕭鼎之推出去:“玩你的泥巴去。”

蕭鼎之撞在宴霖身上,說了句:“對不住,是師尊推我。”

宴霖扶了他一把:“無礙,是我擋着道了。”

蕭鼎之微微颔首,招呼弟子:“要比試的随我來。”

弟子們呼啦啦走了大半。

宴霖看着受弟子簇擁的蕭鼎之的背影,嘴角揚了揚。

他以前很不喜歡蕭鼎之,現在說不上喜歡,但沒那麽抵觸了。

葉瀾玄把這個小細節看在眼裏,但沒說什麽,蕭蕭的魅力值得旁人細細自品。

靈隐宗手工制作大賽拉開帷幕。

葉瀾玄做好自己的蓮花燈後,開始巡場。

來到泥塑區,看蕭鼎之已築起一座城堡,和之前自己做的一模一樣,但精細程度甩自己八十條街,還加了一些小創意。

葉瀾玄由衷贊嘆:“你不做個手藝人當真可惜了。”

蕭鼎之邊和泥巴邊說:“你一會兒說我該做謀才,一會兒說我該做手藝人,就是不該修仙是麽?”

“必然不是,我誇你文武雙全呢。你還有什麽本事是我沒見過的?”

蕭鼎之:“我的老底都被你掏空了,你的本事倒是藏得緊。”

葉瀾玄:“我有什麽本事啊,最大的本事就是收你為徒。”

蕭鼎之等了半天沒下句,擡頭:“說完了?”

葉瀾玄點頭:“說完了。”

“哦,師尊慢走。”

葉瀾玄偏不走,蹲下,心語:“小氣鬼。我到現在還摸不準你的性子,不知你幾時高興,幾時別扭。”

蕭鼎之:“我除了徒弟這個身份,在你心中還有什麽分量?”

“我們不是那什麽了嗎?”

“那什麽?”

“表明心意了啊,雙修都那麽多次了。”

蕭鼎之和泥的動作越來越慢:“是我表明心意了,你沒确定自己的心意,不知是感動還是心儀。我想說如果你沒陷得太深,就早些收心。你的愛是慈愛大愛,你現在也有能力去守護蒼生,我想看你鳳舞九天,不想你受困為難。”

這番話是他慎重思考,沒想到兩全之策,心血滴幹後忍痛說的。

玄月的話無頭無尾,但蕭鼎之知道他的意思。

雲游許久,三界都沒停下腳步,見到俞思歸佩戴蓬萊掌門之劍,蕭鼎之就知該來的總會來。

玄月的挑釁是修仙界風起雲湧的指向标,而風雲中心就是蕭鼎之。

他如果重傷栖雲時沒有露臉,還能洗脫嫌疑,但狂放的他那時并不知道以後會對葉瀾玄生出愛意。

他不止一次想殺栖雲滅口,但又想得到神獸極樂,等他可以為了葉瀾玄放棄極樂時,小鳳凰又日夜膩在身邊,他怕小鳳凰嗅到血腥氣。

拖延帶來嚴重的後果,栖雲醒來必會在第一時間畫出肖像通告修仙界,四大宗門的領軍人物都見過他,勢必劍指靈隐宗。

今日葉瀾玄護宗門尊嚴又傷了玄月,種種事情攪在一起,已是亂麻難以理清。

葉瀾玄的情意無須試探,或許沒有至深,但已足夠溫暖他的心,偏執貪心是為了多留些回憶,怕小鳳凰消失在天際後帶走唯一的光明。

他沒想走遠,就在靈隐山外尋個落腳處,為小鳳凰擋住四大宗門的侵擾,解決完修仙界的紛争再去做自己的事。

葉瀾玄征了半天,心猛地一跳,墜入寒潭,嘴角努力上揚,勾出一抹笑,喉結卻緊張地不停翻滾:“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哪裏受困,哪裏為難了?你剛剛沒說話,是我幻聽了對不對?”

蕭鼎之垂眸,捋着手上的泥水,越捋越糊,一拳砸在地上。

葉瀾玄用雙手包住他的拳頭,輕輕擦去上面的泥沙:“這些細致手工活很耗耐心,你性子又急,我不該勉強你做這事。不做了,不做了,淨手喝盞茶靜靜心……喝酒也行,喝什麽都行,只要你能消氣。”

“我沒生氣,适才的話是真……”

“不要說了!”葉瀾玄打斷他的話,“我什麽都沒聽見。今日氣氛多好,燈籠高懸,笑語歡顏,夜裏放河燈,我要許一千個願。”

葉瀾玄起身,将手上的泥水胡亂抹在身上:“我去看看其他人進展如何了。”

葉瀾玄疾步走到樹林邊,捂着胸口喘氣。

心疾明明已經治愈,心為什麽這麽痛!

宴霖的竹馬已經做好了,孩童的玩具加點靈力能呆頭呆腦的跑動,一不小心撞在葉瀾玄的腿上。

宴霖喊道:“師弟,踢一腳。”

葉瀾玄拿起竹馬說:“我玩會兒。”

他掌中爆出耀眼的靈光,竹馬在靈力的催化下變成一匹天馬,他躍上馬背沖入雲霄。

大家還沒回過神來,又見一道身影疾沖如雲。

秦鶴軒拿着木刀過來,問:“什麽情況?”

宴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有弟子說:“尋真師叔在淩絕身旁站了好一陣,沒聽見他倆說話,是不是生嫌隙了?”

秦鶴軒說:“怎麽可能,來時還好好的,許是師徒間的小切磋。淩絕年少入大乘,尋真作為師父會驕傲也會不甘吧。我若有個大乘徒弟,定要日日與他切磋來提升境界。”

九天之上,葉瀾玄迅影疾閃,身形快得難以捕捉。

但蕭鼎之還是準确落在馬背上,環抱住失控的他。

現在淩空的疾風寒雲已奈何不了葉瀾玄,他說話沒有顫音,顯得十分冷靜:“我試試二師兄的竹馬經不經事,你上來作甚?”

“我怕你……”

“怕我哭?怕我想不開?”葉瀾玄笑,“我沒這麽弱。”

“我們下去好不好?”

葉瀾玄看着白茫茫的雲霧,說:“你想看我鳳舞九天,我就沖上雲霄。你想讓我落地,我就墜入塵埃。你的要求我能做到都可以答應你,但要我收心,對不住,心已經給了,收不回。”

腰上的手驀然收緊,力氣大得要将懷中人揉進骨血裏。

從不低下的頭落在葉瀾玄肩上,什麽話語都無法表達此刻的心情。

有一種無奈心痛是:拿起劍無法擁抱你,放下劍無法保護你。

造化弄人,沒有在最好的時間遇到最好的你。

肢體語言述說着濃濃依戀,胯.下馬兒停止狂奔,在雲層中漫步。

葉瀾玄冷靜下來,擡手撫摸抵在肩上的頭,輕柔道:“如此不舍,為何要說狠話虐人虐己。你不畏天地,不畏鬼神,卻将玄月的胡話放進心中。我不接受‘為你好,所以要離開’的理由。就算四大宗門要圍攻靈隐山,我的師門也不會輕易屈服。”

“我不喜歡暴力威逼,但也不是軟柿子任人随意拿捏,他們若不講理,要戰就戰。我護的是真理真愛,要的是真太平。修仙界不是一言堂,四大宗門硬要只手遮天,我便撥開那陰雲讓清風陽光照拂進來。”

“但我個人的能力不足以做到這點,所以請你不要放手,就當護我,像以前那樣強勢占有,我的命除了你誰也拿不走。好嗎?蕭蕭。”

“好!”

這一諾天地見證,乾坤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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