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葉瀾玄臉上的熱度迅速消退, 低頭想找個縫隙鑽進去。

真是被他寵護慣了,以為自己是他的天,為了外人竟拿感情做籌碼去強迫他做事, 活該被拒絕。

蕭鼎之歪頭看他:“生氣了?”

葉瀾玄搖頭捂臉:“适才的話當我沒說, 我自己想辦法, 我可以分散靈力去探妖氣。”

說罷, 聚心聚神,待靈海充盈後便釋放靈力。

蕭鼎之戳他的腰,說:“逗你的, 當真了?”

這一戳, 戳散了彙聚的靈力。

葉瀾玄橫移兩步,道:“你的話我都會當真, 我想不出其他理由讓你去救人, 因為你受難時沒人救你。我說過不會強迫你以德報怨,現在又食言了。”

蕭鼎之走過去與他并肩而立,說:“遇到你之前确實沒人救我, 萬惡的世界化出一個善良的你來彌補我情感的缺失, 以前的苦沒白吃。你想要的我都會滿足,無論是毀滅還是救贖。”

“我從未想過毀滅,罪不及衆。”

蕭鼎之搖頭道:“天地立心,萬世開泰是存在于書面的教化文字。從古自今, 九天三界沒有吟誦得來的太平, 綠水繁花覆蓋曾經的血色, 世界真亂了, 只有強勢鎮壓。先禮後兵可以, 你做那禮,我做那兵, 雙眼覆上緞帶,摘下可見海晏河清。”

葉瀾玄的理是儒道仁心。

蕭鼎之的理是銳刃征服。

理想與現實碰撞,實踐見真章。

他倆低語的同時,言清已全面妖化,四肢着地,脖頸高昂,頭頂兩只黑色犄角間有類似閃電的光線噼啵流動。

他張嘴噴出一道烈焰,本就搖搖欲墜的正殿頃刻倒塌,煙塵騰空,遮天蔽日,地面飛沙走石,碎石瓦礫如同利刃刀鋒,無差別襲擊所有人。

各宗主迎戰,先起護盾再發仙術,精純靈光掃除烏煙瘴氣,但頃刻又有新一輪灰黃瘴氣噴薄而來。

玄月宗、懸天宗、驚瀾宗三大宗主隐約聽到動靜,但栖雲正在畫魔修畫像,他們便耐着性子等待。

最後一筆落成,毛筆墜地,栖雲栖雲倚靠床頭,有氣無力:“我無能,未能守護陵虛宗百年榮耀,魔修亂世,拿我祭刀。”

驚瀾宗主從他手中拿過畫像。

玄月宗主白眼道:“你無不無能我們不關心,你與魔修有何恩怨?”

“并無恩怨。”栖雲不能說自己擁有魔獸翎羽,并将其贈給葉瀾玄。修仙界不容任何魔物存在,自己身為宗主明知故犯,宗主之位本就來路不正,再加這條罪,以後無法在修仙界立足。

栖雲:“魔修行事向來乖張,我見他年少,不足為懼,豈料他魔力了得,一招疏忽便敗了。”

玄月宗主:“你這宗地幺蛾子不少,适才的動靜又是招了什麽東西?”

栖雲哪裏知道妖魔都在他的地盤上,虛弱搖頭。

驚瀾宗主拿着畫紙難以置信:“你昏睡許久,是否記錯了?這畫中之人哪像魔修?”

栖雲:“怎會記錯,那少年魔修嚣張至極,要我好好記住他的樣子,說我死的時候會知道他的名字。”

聽到嚣張至極四個字,玄月宗主氣不打一處來。

嚣張的不止魔修,還有一個大乘仙修。

他從驚瀾宗主手中扯過畫紙,只一眼,渾身顫抖,怒火中燒:“竟然是他!”

“誰?你見過?”畫紙又到懸天宗主手中,他沒見過畫中人,只覺容貌過于俊美。

玄月宗主整個人都在冒火,差點一掌擊碎栖雲躺卧的病床。

“紫胤、上元你們過來,看看畫中人是不是靈隐宗弟子!”

兩人上前,看過畫像後反應和玄月宗主如出一轍。

“好啊!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靈隐宗窩藏魔修,其罪當誅!”玄月宗終于找到發洩口,打着誅魔正道的名義,要将靈隐宗除名。

紫胤、上元心情複雜。

尋真怎與魔修攪到一起了?果真如玄月所說,那少年妖孽使手段迷惑控制尋真。

紫胤道:“尋真君品性純良,道風斐然,魔修混入靈隐宗他定不知情,實乃師門之過。”

上元不搭腔,現在說什麽都容易引火燒身。

果然,玄月宗主大怒:“葉瀾玄誤了多少修仙弟子!畫中魔修與靈隐宗那妖顏少年一模一樣,你們說他是葉瀾玄的徒弟,現在又改口說葉瀾玄不知情,你們這些小崽子把修仙界當棋盤玩耍?!”

懸天宗主瞪着自己的徒弟,想護短都不知怎麽護。

外頭的動靜越來越大,玄月宗主的暴怒已達頂點,聽不得一點雜音,搶過畫像放進袖袋,狠狠拂袖道:“今日宗門齊聚,當直入靈隐宗捉拿魔修!誰他娘的在外面切磋,修仙界的清譽遲早被這些混賬玩意兒攪渾。”

他罵罵咧咧開門離開。

其餘四人也先後出房。

栖雲的卧房在後山深處,離正殿廣場有相當一段距離,房中聽到的小動靜,開門才知天地混沌。

遠處彌漫着濃郁的毒瘴,四周樹木枯萎,多姿多彩的初夏之景已成了死氣沉沉的灰色地帶。

“此等妖氣前所未見。”驚瀾宗主道。

玄月宗主哼道:“陵虛宗風水真好,怕不是開了傳送門,妖魔都經此地入侵修仙界。”

懸天宗主:“現在逞口舌之快有何用,其他宗門遲遲未來,想是與那妖物打鬥起來,我們該速去解圍。”

玄月宗主一心要報羞辱之仇,做出事不關己的姿态:“你們去鎮妖物,我去靈隐宗捉拿魔修。”

懸天宗主一劍拍在他手臂上:“那少年無論仙魔,境界都在你之上,你要用嘴捉拿?骨頭都老了,還血氣方剛,玄月攤上你這麽個爹,遲早出事。”

玄月宗主:“閉上你的烏鴉嘴。”

懸天宗主戳他:“走,先降妖再說後話。”

五人騰空,沖向毒瘴。

妖化的言清大招一個接一個,迎戰的仙修換了一茬又一茬,已不顧及被附身的少年,招招都帶着致命的犀利,但單打群攻都無法降服妖物。

葉瀾玄眼見言清的身心已近崩潰極限,蕭鼎之還在淡然觀望。

“蕭蕭,何時動手啊?”他焦急問道。

蕭鼎之在找妖王真身,輕易出手治标不治本。

“現在。”他身如弦箭,耀目星輝劃破毒瘴,瞬間的光明照亮對面山體凸起的一塊怪石。

龍雀出鞘,精準刺向怪石。

怪石從山體脫落,化作古銅色麒麟,腳踏黑雲,口吐焰火,巨型尾翼正面格擋龍雀。

灰暗天空綻開碩大的火星,金屬碰撞聲振聾發聩。

妖王見到龍雀,有剎那走神。

此劍只聞其名,不見其影,看似平平無奇的破爛鏽劍,威力傳得神乎其神。魔王歲殇受重傷時,憋了一口氣爆喝:“若龍雀在手,你這孽畜與整個妖界早已灰飛煙滅!”

妖王因此對龍雀記憶深刻,但魔域的鎮域之寶怎會在仙修上手?

來人身姿矯健,意氣淩天,強大靈力與煞氣并存。難道他就是雁北城斬妖的大乘仙修?

妖王與龍雀戰了幾個回合,蕭鼎之并未觸發龍雀的魔力,妖王卻被逼得節節敗退。

蕭鼎之的目标不是妖王,見畜生且戰且退,便讓龍雀與他玩耍,自己回撤,在言清背後快速點化,然後推出一掌。

這一掌差點打散言清的三魂七魄,他向前飛出數十丈,撞在正殿的斷垣殘壁上七竅流血。

他的身形已經複原,臉上手臂上的麒麟甲逐漸消失,變成密密麻麻扇形的烏黑印記。

任務完成,蕭鼎之正欲回追妖王,一把靈劍迎面襲來。

蕭鼎之側身閃避,眼前白衣忽現,握住劍刃折成兩段。

玄月宗主懸空而立,咬牙切齒,氣勢洶洶:“你就是葉瀾玄?與你徒弟一樣的嚣張跋扈,目中無人!我正要去靈隐宗捉你,你自己送上門,站在陵虛宗的土地上你良心可安?”

這話一聽就不講理,葉瀾玄不會對無理之人好脾氣。

他冷然道:“玄月宗主也被妖物附身了,說不來人話。大敵當前,我徒弟挺身而出,在場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你從哪裏冒出,黑白不分,暗中偷襲,還惡人先告狀?”

“上梁不正下梁歪,玄月閉關閉到靈隐宗來,腳踩我宗鎮派石非要與我切磋,實力不濟跪在鎮派石前吐血求饒。我看在同道份上,親自護送他回玄月宗卻無人接收,名門大宗就如此以怨報德?”

此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

紫胤、上元的臉色十分難看。

從葉瀾玄的言語可知他不講情分,出手傷了玄月。

玄月乃渡劫修為,他能将玄月打得吐血,非大乘境所能辦到。

這些日子紫胤、上元都在加緊修煉就為得到葉瀾玄青睐,沒想到一切努力都白搭,夢碎陵虛宗。

紫胤心在滴血,還想挽回葉瀾玄,暗示他:“尋真,不要多言,給自己留條後路。”

葉瀾玄目光微轉,看着紫胤:“大敵當前,當萬衆一心,我們将後背交給同盟,同盟卻暗中背刺,何來後路?後路都被你們堵了!”

玄月宗主從袖袋裏拿出畫紙,擲出:“葉瀾玄,你敵我不分收魔修為徒,人證物證具在,正氣凜然有何用,你不配仙修的身份!”

葉瀾玄伸臂,手指夾住畫紙。

他身後的蕭鼎之緩緩閉上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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