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原來君是傾城色
顧尋臉色微黑,盯着被白小爺拽住的衣袖,強忍着不适,一邊躲閃身邊的莺莺燕燕嬌柔軟體,一邊沉着臉對那些姑娘不做回應。看那人在花叢中逍遙自在的模樣,怒火叢生。
這事兒還得從早上說起。
一大早,顧尋吐納完畢,洗漱穿衣,下樓吃早點。正欲起身上樓看那人是否起床,卻看見那人穿着非常紮眼。
朱紅色長衫,袖口用金絲繡有青鳥,玄黑色腰帶松垮,隐約可見腰線,足蹬月色短靴,黑發黑眸,笑容如十裏春風。
顧好人已經習慣自己這樣時不時的呼吸不暢了,很快調整好,假裝不在意的問,白兄弟這是要去哪啊,穿着如此...他微頓了一下,...華麗。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如此...風情。
白小爺得意洋洋,朝顧尋招了招手,附在顧尋耳邊低聲說,顧大哥跟着小弟去找樂子如何?
顧尋默了默。完了,自己果然是水土不服了麽,心髒不聽話就算了,怎麽連一向為之驕傲的耳朵也出毛病了呢。
他把身子往後撤了撤,繼續埋下頭,喝茶。
白小爺眨了眨眼,笑的神秘而詭異。身形潇灑的坐在顧尋對面,招手喊來小二,叫了籠小籠包和一碗早茶。前身微傾,道,顧兄,你的茶碗已經空了。
顧尋的小耳朵徹底紅了。
歡顏樓是揚州城數一數二的妓院。姑娘新鮮而嬌嫩,小嘴兒特甜,很會識得人心,既知心又識風情,遠近聞名。蘇杭以及金陵的大老爺們兒書生鄉紳,但凡來到揚州城,定要到歡顏樓一度春宵,唔,或者,好幾度春宵。
白小爺在泉州青城的時候就有些無法無天,混跡市井倒也罷了,還經常和那些小混混小地痞出入歌妓樓館,即使他在被白夫子棍打暴走的時候一再強調,自己只是單純的去聽曲兒逗樂兒,并沒有亵玩過一個姑娘,卻只換來白夫子更加旺盛的怒火,以及周圍圍觀的四鄰五舍更開心的哄笑。
白小爺覺得非常冤枉。他真的只是去玩兒的,并沒有碰過人家姑娘,甚至,他臉色微紅,甚至都沒有牽過人家姑娘的小白手。
但是!也不知是白小爺昨晚做夢被大羅神仙打通了任督二脈,還是作為一成熟男性的那啥覺醒,他覺得今兒要真真正正的逛一次青樓。所以,一大早的爬起來洗漱打扮,重裝上陣,一定要和揚州城裏最漂亮的姑娘好好玩耍。
咳,他是看過很多淫詞豔曲啦,唱本兒戲文什麽的,男歡女愛早已不陌生,卻一點實戰經驗都沒有,也不知道到底怎樣才是好好的玩耍……他只是隐約記得杜簡杜少爺經常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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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爺十五歲那年,杜家少爺一下子向自家大人要了個通房丫頭,就那個平日裏老愛粘着他的那小丫頭片子。那之後,杜少爺就每日裏在他們幾個孤家寡人面前嘚瑟,說他家小姑娘怎麽怎麽香軟怎麽怎麽舒服,可勁兒撺掇其他小夥伴兒趕緊娶媳婦兒暖被窩。白小爺被刺激到了,小臉爆紅,慢吞吞挪到娘親大人面前,喏喏道,娘親,之兒可以有通房丫頭了麽?
時至今日,白小爺還是可以清晰記得娘親大人的反應。
白娘娘放下手裏的噴灑,愛憐的撫了撫那株山茶花,擡眼看了看眼前那手足無措的自家兒子,淡淡的說,之兒可是有心儀的姑娘家?
白小爺喏喏,細瘦的背矮了矮,摳着衣角,聲音又低了一度,沒……
白娘娘挑眉,眼波婉轉,笑的燦爛,緩緩吐出,作為老娘的兒子,一輩子只能有一個女人,那就是将來我那可愛的兒媳婦兒!其他人?甭想!白小之,你小子給我記住咯!
白小爺默,弱弱摳手指,小綿羊兒一般,低低辯解,是與之,不是小之……
當然,那些沒啥用的話白娘娘壓根兒不會聽到耳朵裏的。
……
往事不堪回首啊。白小爺皺眉,一邊兩眼放光四處搜尋漂亮姑娘,一邊有些不适的承受身後那人怨念的目光。啧,是有他不對啦,在沒征得人确切同意的情況下,就把人拉來這煙花之地。看那人平日裏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想必對這些煙花場所是有些排斥的吧。他感到越排斥越不舒服,他白小爺就越開心。他繼續和姑娘們調笑,笑容愈發燦爛。
顧尋臉黑了一路,狹長雙眼暗含殺氣。歡顏樓的姑娘也都是有眼力見兒的人,看出那位黑衣男子并不是來找樂兒,也就幹脆放棄,把火力都集中到那紅衣俊俏公子哥身上,眼睛時不時的瞟幾下顧尋,啧啧,真是可惜了那颀長精瘦好身材。
紅牌歡顏笑着迎上白與之一行,細白雙手挽上紅衣男子,輕柔說着話,眉目婉轉,既有着吳地女子的溫軟嬌羞,也帶着北方女子的飒爽豪氣。
白小爺笑着凝視着那姑娘,收回扯着某人的手,攬着姑娘小腰,低聲問,敢問姑娘芳名?竟是又恢複了那般斯文俊秀溫文爾雅。
顧黑臉盯着在勾搭姑娘的那人,心中有股火,沒來由,卻很濃烈,且有越燃越旺的趨勢。他雙手背在身後,腰間的金色長簫露了出來,面色寒冷,一副活人勿近的冰涼架勢。看着那人攬着那白衣女子上了二樓,進了包間,精致木門阖上,隔絕了那抹紅色。
他停下腳步,愣了片刻,轉身離開,腳步略踉跄的直奔歡顏樓旁邊的一醉樓。
他家的酒想必是極好的,老遠就聞見醇濃的香味。上二樓,坐在靠窗的位置,喚來小二,要了七壇酒,從碧光到流霞,種類不一,他撥掉酒塞,也不用碗,直接抱着壇子,仰頭喝了起來。
樓下傳來熙攘的行酒令,歡聲笑語,一聲聲傳入他耳裏。又一個酒塞,街上有馬匹呼嘯而過,行人驚呼和小販的抱怨聲。顧尋很久沒有這樣狂肆的飲酒了。至少,最近兩年沒有過。
他不知道是青樓裏的姑娘們讓他回憶起不好的事情,還是是因為姓白的那人。
如此這樣,酒液從壇裏滑落到他胃裏,各種糅雜,一片火熱,燒的胃疼,一向淡漠的臉上也浮上不太自然的紅暈。他垂着頭,低斂眉眼,手指撫上長簫,緩緩摩挲,神情很是落寞。
白小爺衣衫淩亂的奔來那人面前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那一瞬間他有些被吓到了,明明這才一刻鐘不到的功夫,那人面前已經倒了好幾個酒壇子,很重的酒氣。他剛想開口指責,卻在看到那人的神情時,說不出話來。
那樣的神情,白與之并不陌生。他曾經在歌樓裏無意間窺見過很多次。恃寵而驕的相公對昔日裏的小相好不屑一顧,那只能坐在臺下安靜看他唱曲兒的男子,臉上就是這樣的神情,落寞又孤獨。
之前耳聞過伶人和恩客之間的種種龌龊事,他之前對那樣的違反倫常的愛戀是有些排斥反感的。雖不迂腐,卻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容易接受。他詫異的是,在看到顧尋臉上流露出那樣的表情時,自己怎麽會立馬聯想到那被伶人抛棄的悲傷男子。
他被這種震撼弄的說不出話來。倒是顧尋忽地對他笑了笑,春暖花開一般,可又帶着點兒說不出的絕望。他顫悠悠的晃到白與之面前,一把攬過他肩膀,把他帶到旁邊的座位上,一把摁那,道,坐下,讓本候爺給你小子吹奏一曲。
眉目放肆,眼神妖嬈,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啞,仿佛被石頭風沙狠狠磨砺過一般。
白小爺愣,望着那人和平時截然不同的放浪形骸。顧袛候顧侯爺一把扯開前襟,露出大片麥色緊實胸膛,頭發散亂,嘴唇紅豔,長簫放在唇邊,眯着眼望着白小爺。白小爺咽了咽口水,嗓子幹澀,跑累了,都覺得渴了啊。
沙沙的聲音低緩傳來,幽鳴低沉,蒼茫又遼闊,陰郁中帶着些許無奈。白小爺也算是混跡聲樂久時,對長簫這種樂器也有所耳聞,坊間流傳的曲子也是爛熟于心,唯獨對這首低沉婉轉說不盡的無奈絕望産生一種奇妙共鳴。
他望着放蕩不羁的那人,神色不明。簫音漸低,消散于滿室酒香。那人擡頭對他又是一笑,白小爺心猛地一跳,卻見那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顧尋醒來的時候,滿室已是燈火通明。他搓了搓太陽穴,嗅着自己滿身酒氣,長嘆了一口氣,起身喝水,坐起身子,卻看到燈火下一身紅衣的男子,握卷而坐。
燈火闌珊,那人的面目看不清晰。顧尋開口,道,白兄弟怎麽在這兒?頓了一下,仿佛想起什麽,唔,白兄弟今晚不在那個姑娘那兒過夜麽。聲音竟是又沙又啞,還帶着些刺兒,撓的白小爺心裏癢癢的。
白小爺放下手中的話本兒,直起身子,長長伸了個懶腰,紅色長衫懶懶散散,懶洋洋道,哦,那姑娘家裏突然着火了,于是我就離開了。
顧尋來到桌前,倒了杯水,聽到這話差點嗆着,嘴角微抽,你家才突然着火了呢,這借口還能再爛一點兒麽。
他強自鎮定,若無其事的問,愚兄可有什麽失禮的地方,沒有做什麽得罪白兄弟的事兒吧?眼神卻流露出絲絲緊張。
白小爺眼神流轉,垂頭思考半響,覺得戲弄那人也差不多了,擡頭,大大的笑臉,說,沒什麽呀,我直接回客棧了,後來有一醉樓的小二來報說你在那喝醉了,我就帶着幾個人把你擡回來了呗,沒啥出格的事兒,哈哈。臉上卻是某種陰謀得逞的陰險笑意。
顧尋渾身一個激靈,有種不好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嗯~雖說感情裏誰先喜歡上誰就輸了,看來呢,顧尋顧侯爺先落後一步了~(*^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