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_^ (12)
在浴缸邊上乖乖的任由江城給他沖洗,眼皮都不擡,“才不呢,南風平時那麽辛苦,洗澡的時候我都乖乖的,還幫她按摩呢。”
江城沒有說話,若有所思的看着晨曦小小的腦袋一頓一頓的歪來歪去。
“南風和你……你們,開心嗎?”江城其實很想問,你們這幾年是怎麽過的,一個女人帶着個孩子,他大概也能想象會是怎樣的艱難。只是這麽深刻的問題,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大概理解不了。
晨曦枕着下巴想了想,果然露出了幸福的表情,用力點了點頭,“開心啊,只要和南風一起就開心。”
江城沉默了,只是面無表情的把小家夥跟煎鱿魚似的又翻了個面繼續上沐浴露,晨曦看他不說話,扭過臉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垂着腦袋玩自己手裏的小鴨子。
江城心裏有些複雜,在最初知道晨曦是南風的孩子時,他的确有着無法言說的憤怒和挫敗感。但是那些情緒在面對蘇瑾瘋狂的報複以及南風可能面臨危險時,都顯得無關緊要了。
他能想到的,就是讓她們安全,而對着這個孩子,他居然也讨厭不起來。甚至還有幾分莫名的親切感。
看着坐在浴缸裏,低頭玩着小鴨子的晨曦,江城忽然在想,小家夥的爸爸……究竟是怎樣的人?為什麽會抛下她們母子不管,對于這個孩子,時冉什麽也查不到。
按晨曦的年紀算,大概是南風離開林家就懷上了,腦子裏驀然想起那天親眼看到南風的一身吻跡,那個人……會是她的朋友,同學?
江城想着,毫無征兆的就問出了口,“小鬼,你爸……是什麽人?”他其實問完就後悔了,也不指望真能從這小鬼嘴裏問出答案,依着南風的性子,她根本不會告訴晨曦他的身世才對。
誰知道提起這個話題,本來還在悶悶不樂的小家夥忽然來了興致,雙眼發亮的看着他,只是那眼神着實有些……怪異。
“我老爸啊——”晨曦意味深長的拖長了音調,砸了咂嘴,滿臉憤慨的說,“他就是個大混蛋,總是欺負南風,害南風傷心,還不管我們,從我出生開始就完全沒有關心過我們哦。”
江城眉心一蹙,臉上很快就布滿了烏雲,聲音也冷得掉渣,“你的意思是說,那混蛋就沒管過你們,從你出生開始就這樣?”
江城陰沉着臉,一雙眸子狠戾的盯着晨曦,就好像面前的就是他口中的那個“混蛋”一樣。他是想過南風會過得很辛苦,可是沒想過那人竟然從一開始就沒管過他們,那南風為什麽還要給這樣的混蛋生孩子?他一邊心疼南風,一邊又覺得她實在是笨透了。
“唔,他特別壞,還想搶走我,不許我和南風見面。”晨曦彎了彎眼睛,笑得格外得意,這種當面指桑罵槐的感覺,好爽。
江城越聽臉色越難看,大抵是在心疼南風,晨曦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是看到他一臉陰沉的樣子還是有種惡作劇成功的快感。這次還不幫南風報仇,哼哼。
江城心裏那團火越燒越旺,覺得整個身體都快爆炸了,恨不得馬上就把那“混蛋”給抓出來碎屍萬段。他捧着護着的孩子,自己都沒舍得把她怎麽着,就讓別人這麽糟踐,那種感覺絕對不同于父親知道自己女兒被禽獸給染指的憤怒,因為江城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除了憤怒、心疼之外,有着深深的嫉妒。
是的,他嫉妒了。
江城收斂思緒,看着面前的小家夥,深深吸了口氣,抓過一旁的毛巾把他擦幹然後用浴巾包裹好。晨曦看他一直繃着個臉,眼裏的陰霾越聚越深,好像下一秒就會迸發出來一樣,晨曦察覺自己大概是玩過火了,于是乖乖的在那伸手伸腿配合江城,不敢再造次。
******
江城把小家夥抱回床上,自己洗完澡就和他躺在了一起。本來想讓晨曦一個人在客房睡的,可是轉念一想,到了陌生環境,小家夥大概會害怕吧?
潛意識裏,江城總是把晨曦和南風小時候的心性放在一起聯想。
南風小時候就害怕新環境——
江城思緒混亂的看着小家夥翻來翻去,被子也被他踢得一會又滑向床沿,江城幫他掖好被角,壓了壓太陽穴,他們母子受了這麽多苦,他更不能看着南風再被蘇瑾傷害。
南風心裏,大概早就沒了他,他們之間那份感情太沉重,也太複雜,他沒有辦法讓一切變得純粹起來。
他們的愛情,錯了一個時空,他晚了一步。而且,這一步已經被無限放大,到了他無法彌補的地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讓她,和這個小鬼,好好活下去。
枕邊的手機嗡嗡亮了起來,在只留了一盞地燈的卧室裏照亮了小小的一塊空間,江城瞥了眼一旁的小家夥,正睡得香甜。屏幕上顯示的是南風的名字,江城揚了揚唇角,拿起電話放到耳邊,閉上眼,“考慮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很多年後,江城忽然記起這晚給晨曦洗澡時,好像有人說過他老爸是個“混蛋”
而且還大喇喇的在他面前将自己罵得體無完膚
于是,晨曦就悲催了 = =
☆、相撞
南風站在陽臺上,黑暗中只剩指間那點腥紅忽明忽滅,夜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手機聽筒那邊的男聲伴着些微的電流聲,她緩緩吐了口煙,才慢慢說,“你到底要我做什麽?”
江城沒有馬上回答她,但是那短促的沉默卻讓南風的血液有一刻的凝滞,她忍不住心裏譏笑,果然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他才不會那麽好心,只是單純關心她的健康。
“等你戒毒成功,我會告訴你。”
聽筒裏只剩下電話挂斷的忙音,南風面無表情的将手機緊緊捏住,機身冰涼。
她仰起頭,看着浩瀚的夜空,默默揚起唇角,林南風,這回該徹底死心了吧?這個男人冷漠到連你的身體都想利用……
******
第二天清早,南風随便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就直接開車去林宅。走之前接到了傅展年的電話,傅展年對她的決定沒有說什麽,似乎早已洞悉她心中所想。
南風也沒有刻意解釋,這……或許是個機會,當初搬離林家憑的是一時意氣。如今有太多的東西等待她去挖掘,她要做的事實在太多,她不想事事都依賴傅展年。
更何況,那天傅展年的告白實在是讓她有些受寵若驚,自江城之後,她似乎從未思考過自己的感情問題,雖然她才23歲,但是為什麽有種心态疲累的錯覺呢。
“要我送你麽?”
傅展年依舊是那副體貼入微的樣子,從來都不将自己的真實情感表露出來,雖然南風覺得,他或許此刻并不高興,至少對她願意妥協的決定持反對态度。
但是他不說,南風便不問。
南風把行李包放進車後座,關了車門才回答他,“不用了,我自己開車過去,也不是很遠。”
傅展年那邊安靜了一會,“……他沒有派人來接你麽?”
南風笑了笑,對着後視鏡撥了撥自己的劉海,裏面是一張蒼白毫無生氣的臉,“我又不是不認識路。”
傅展年捏了捏眉心,耳邊都只剩下南風低低的喘息聲,他嘆了口氣,柔聲說,“好好照顧自己,你最近的身體狀況很不好。”
“唔。”南風用力點了點頭,明知道他看不到,還是努力笑着,“我知道,你真啰嗦,那……沒事我挂了。”
“南風——”傅展年喊住她,有些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要小心,有事記得找我。”
南風唇角彎了彎,挂斷電話,看着窗外有些出神,眼眶莫名的有些幹澀,似乎很多年沒有過被人這麽關心過的感覺了。
她都快不記得這種感覺是什麽了,南風深深籲了口氣,調整呼吸,她最近的狀況的确是很不好,随便用了點力氣就得喘半天。
南風靠着椅背,調整了好一會,等身體沒那麽乏了才發動車子駛出停車場。
******
晨曦睡醒的時候大床上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光着小屁股在床上滾了幾個來回,然後大字型仰躺着,長長的嘆了口氣。
忽然聽到樓下有刻意壓低的談話聲,但是那聲音即使再細微,他也聽得真真切切。
南風坐在沙發上,單手支着下颚,燃了一半的煙留了長長的一段煙灰。她低着頭,另一只手一直在翻看膝蓋上的雜志。
江城坐在她對面,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微妙,江城要是問她什麽,她也會好好回答,不過都是一邊看雜志一邊漫不經心的随意說着。這種看似很配合的态度,卻在不知不覺中激起了江城心底那點憤怒,他起身,向前跨了一步就走到了南風身邊。
南風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奪走了指間的香煙,江城沉着臉将它按滅在煙灰缸裏,一縷細長的白煙袅袅藤蔓在兩人之間。
南風微微張了張嘴,最後又不在意的聳了聳肩,歪了身子倚在沙發扶手上繼續看雜志。
江城坐在她旁邊,皺起眉,一直目不轉睛的看着她,最後朝她伸出手,“給我。”
“什麽東西?”南風擡起頭,不解的看着他,漆黑的眼閃着困惑的光。
“你知道,別跟我裝傻。”
南風看了眼面前那只寬厚的手掌,斂下眉,目光重新回到手裏的雜志上,卻什麽都沒有看進去,“只是一般的煙而已,沒加料。”
江城看着她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心裏的火又旺了幾分,他将手臂撐在她身後,貼着她的耳垂低聲說,“如果你不想見晨曦,我沒意見你繼續抽——”
南風倏地擡起頭,滿眼惱怒,她緊咬着下唇,将自己的唇肉咬得嫣紅,最後恨恨的吐出兩個字,“卑鄙。”
江城講視線從她唇瓣間移開,笑了笑,手掌緩緩攤開在她面前,等着她妥協。
南風把煙盒拿出來,摔到他身上,轉過頭去不再說話。來的時候她就一遍遍告誡過自己,一定要忍,在沒有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前,一定要忍,可是還是控制不住的會發火,實在是這男人太能激怒她。
南風在心裏自我建設,一邊安慰着自己,忽然下巴被捏住,那力道不大,卻足讓她掙紮不了。
江城将她轉過來面對自己,細細的看着她,似乎在琢磨些什麽……南風看懂了他眼中那若隐若現的危險光芒,身體不由自主的想往後退去,卻還是慢了一步,很快就被他傾身覆上來的唇給吻住了。
南風全身僵硬,依靠在他臂間,甚至忘記了掙紮,腦子裏似乎有根玄“嗒“一聲的斷裂,餘音震得她整顆腦袋都是渾渾噩噩的。
江城在她唇間輾轉、厮磨,最後用力點力捏住她的下颚,迫得她微微張開了嘴,舌尖輕松的探入。南風在這方面有些木讷,這是江城早就發覺的了,只是沒想到連接吻都這麽呆滞。
不過江城還是很有興致的慢慢在她唇間舔舐,吸着她小巧的舌,然後溫柔的吻過她的唇角,靜谧的空間裏只剩下舌尖交融的水漬聲。
南風臉一熱,伸手去掐他,手掌在他腰間摩挲了一陣卻無從下手,掌心裏感受到的全是緊實的肌肉,一絲絲多餘的贅肉都沒有。
明明是大叔級的人了,要練這麽結實做什麽?!南風心裏低咒,只能尋其他地方下手。
手腕很快就又被江城捉住,他雙眼含笑,将她單薄的身體往沙發背上壓了壓,溫厚的手心在她腕間輕輕揉捏着,“乖,我只是想親親你,你再亂摸我可不敢保證接下來會做點什麽……”
南風耳垂都紅紅的,抿着唇半天罵不出一句話,最後竟然一個發狠,硬着頭皮就狠狠朝江城的額頭上撞了過去。
兩個人的額頭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一聲鈍響,江城也沒料到她會有這麽幼稚的舉動,被撞得悶哼一聲,雙手捂住額頭,不可思議的瞪着她。
南風痛得眼淚都沁滿了眼眶,咬着唇才好容易沒喊出口。
“你們在玩什麽啊——”
晨曦站在樓梯口,看着沙發上詭異的兩個人,一臉驚訝的張着小嘴,最後跑過去撲到南風懷裏,伸出小手幫着她揉了揉發紅的額頭,“疼麽?晨曦幫你吹吹就不疼了。”
晨曦拂開南風的劉海,嘟着小嘴,憋足了氣朝南風的額頭吹了吹,來回幾次之後小臉都紅撲撲的。
南風看着他這樣子,早就忘了額頭上的疼,一把把他抱得緊緊的,“寶貝,有沒有想我?我都快想死你了。”
晨曦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小手在南風背上拍了拍,“好啦,好啦,現在不是見面啦。”
然後他好像想起什麽來,驀地轉過頭,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江城,嚴肅的說,“大叔,你怎麽可以這樣,雖然說你沒撒謊,我的确是睜開眼就看到了南風。但是你怎麽可以欺負她,你的額頭比她的硬,要是把她撞壞了怎麽辦?都沒有地方買新的。”
“……”
江城滿頭黑線的看着那母子倆,嘴角暗抽了下,然後對着晨曦扯了扯唇角,“放心,我的額頭壞了她的都壞不了。”
江城郁悶的壓了壓太陽穴,合着南風撞壞了沒地方買新的,他撞壞了就有地方賣不成,這母子倆的神邏輯還真是不敢茍同。
看着那小鬼給南風揉着額頭,噓寒問暖的樣子,江城心裏酸酸的。
晨曦窩在南風懷裏,兩人你一口我一口親得吧唧直響、口水橫飛,江城看着這一幕,越發的無語,不就一天沒見麽,用得着搞得生離死別、劫後重逢的麽?弄得他都覺得自己成了什麽千古罪人了。
江城嫌惡的瞪着面前的兩個人,咳了一聲,那母子倆完全當他是透明的,腦袋靠在一起嘀嘀咕咕,咕咕嘀嘀的,還時不時的笑幾聲,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江城不樂意了,他這麽個大活人在跟前,用得着這麽不待見他麽?雖說他辦呢事的确是不可能招人家母子倆待見的。
“咳——”江城裝作不經意的又咳了好幾聲,然後晨曦終于敏銳的感覺到了這異狀。
小家夥不負衆望的扭過臉,認真的看了眼江城,最後煞有介事的說了句,“大叔,感冒了有止咳糖漿可以喝,很甜的,一點也不苦。記得買川貝的——”
江城臉都綠了,這都什麽破小孩啊,一點眼色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一家三口的溫馨戲,但是貌似江城會一直被排擠 = =
加油,江城,老婆兒子熱炕頭,你馬上就齊活了
下午19點還有一更,這章補昨天的^_^
☆、心疼
之後幾天江城總算是見識到了這母子倆真正的相處模式,深深感受到了以前他們在他面前還真是壓抑得太辛苦。睡覺要黏在一起,洗臉刷牙要一起,洗澡自然便不用說了……
南風現在不再管博森的事,每天呆在家裏安心陪着晨曦,兩個人更是連體嬰似的,去哪都分不開。
江城站在窗前,看着樓下穿着母子裝,在院子裏玩得咯咯直笑的兩個人。
南風枕着躺椅,小腹上搭着一本書,慵懶的眯着眼看晨曦在院子裏瘋跑。小家夥拿着遙控玩模型飛機玩得不亦樂乎,時不時的跑到南風跟前耳語幾句。
南風一直躺在那曬太陽,臉上漸漸被刺眼的光線曬出了淺淺的紅暈。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灑滿整個院子,長廊邊有幾個工人在修剪那幾株牡丹,厲明月一直在跟前看着,偶爾皺起眉頭叮囑幾句。那幾株牡丹是林喬森生前最喜歡的,從老宅子那邊移植過來的,厲明月也格外珍惜,生怕工人一不小心給弄壞了。
江城看着院子裏的一切,平靜寧和,唇角也不自覺的溢出笑容。
時冉在他身後彙報完公事,察覺到他一直留意着窗外,偶爾有幾聲孩童稚嫩的笑聲飄進耳畔。時冉合住文件夾,沉默的站在那裏,猶豫着該不該打斷一下他的思緒。
“完了?”江城忽然回過身,目光淡淡掠過他臉上。
時冉有點被驚到,以為他一直沒在聽的,于是有些尴尬的點了點頭,“是。”
江城坐回書桌後,盯着他看了一會,“還有事?”
“瑾姨那邊最近很奇怪,博森從三天前開盤之後股價就一直往下跌,可是,今天反而沒了動靜,她做事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江城拿着手中的鋼筆,一直在撥弄臺燈燈罩上垂下的帷幔,聽完他的話只是勾了勾唇角,“不奇怪,她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博森,只是想警告我一下罷了。”
時冉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江城擡起頭,微微笑了笑,“繼續安排人跟着南風,挑幾個機靈點的。”
“是。”時冉想了想硬着頭皮問了句,“瑾姨要真對大小姐出手了,你真打算和她撕破臉啊?”
江城指間的動作頓了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默默垂着眼,看着筆尖纏繞的流蘇——越纏越緊,最後胡亂的糾結在一起,無法分離。
******
江城下樓的時候,晨曦一個人蹲在角落裏逗螞蟻玩。他看了眼南風,輕輕擡手拿掉她擋在臉上的書本,發現她早就呼吸綿長,沉沉的睡着了。
晨曦聽到動靜,皺着眉頭扭過臉,看到江城時愣了愣。然後扔下手中的樹枝馬上跑到南風跟前,小聲說,“噓,南風在睡覺,大叔你不要打擾她,她剛才不舒服,一直在流汗。”
江城擡手拂開南風額際濡濕的秀發,拇指指腹緩緩拭去她殘留的汗漬,這才發現她睡得并不安穩,只是這麽輕輕一碰就擰緊了眉心。
江城心裏有些難受,俯身親了她額頭一下,對晨曦低聲說,“我抱她回房間,在這裏睡會着涼。”
晨曦狐疑的盯着江城,最後将信将疑的道,“那你要小心點,不要弄醒她。”
江城有些好笑,這小鬼還真知道心疼南風,明明是個小屁孩卻總是裝出一副小男子漢的架勢要保護南風,大概是這些年,母子倆經歷了太多才讓這麽小的孩子有如此強的戒備心吧?
江城眼神複雜的看了晨曦一眼,抱着南風上了樓。
遠處的厲明月将一切看在眼底,她轉過身,看着園丁們将枯萎的枝蔓一根根修掉,光禿禿的枝幹顯得越發荒涼。她低頭看了眼腳下的落葉,無聲的嘆了口氣。
******
江城把南風放在床上,南風嘤咛一聲,眼皮裔動了下,最後又疲憊的翻身睡了過去。江城替她蓋好被子,站在床邊看了她一會,然後輕聲帶上房門走了出去。
房門被無聲的合上,南風睜開眼,全身濕漉漉的,後背都能感覺到汗珠在衣服裏無聲滑落。她擡手搓了搓臉頰,全身不受控制得有些微微發抖,手腳好像痙攣一樣不聽使喚。
南風縮在被子裏,牙齒死死咬住唇肉,将臉埋在枕頭裏痛苦的閉上眼。
她一遍遍警告自己,不要想,不要想,沒什麽大不了。可是身體裏那陣百蟻蝕骨的澀麻一波波啃噬着她的理智和神經,她越是強迫自己不去想,越是壓抑身體裏傳來的痛苦,那些身體深處傳來的痙攣感就越發清晰。
全身的細胞都被一點點蠶食撕咬着,一股寒意襲遍全身,南風臉上都染滿了汗意,頭發好像被涼水浸過一樣赤條條的貼在臉頰,四肢好像抽筋一樣顫抖着。
這樣的自己還真是可怕,要是讓晨曦看到,該有多失望。南風不斷的警醒自己,為了晨曦,一定不可以再碰那東西。
她在床上扭動着,被子被她大幅度的掙紮踢到了地板上。南風的理智漸漸消退,完全沒了思維,只是傀儡一樣在床上大聲呻/吟着,哽着脖子一下下用頭撞着床墊。
江城沖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抱着床頭一直往上撞,額角都腫脹起來紅了一大片,江城一把将她抱住,吩咐下人把門鎖好。
果然沒一會就聽到晨曦在外面用力拍打門板的聲音,厲明月在邊上安撫着,小聲誘哄,“乖,南風沒事,叔叔在裏面喂她藥吃,一會就好了,啊。”
晨曦根本不聽厲明月的話,一個勁的用力砸門板,後來就嗚嗚的哭出聲,不斷的沖裏面大喊,“南風,南風,你怎麽了——”
厲明月看着晨曦這樣,心也被揪了起來,抱起小家夥幫他擦眼淚,“乖,快別哭了,南風聽到該擔心你了。”
晨曦哭得氣都提不上來,只是撇着小嘴一個勁的喊“南風”,厲明月皺着眉,抱着晨曦往樓下走。心裏有些低嘆這到底是造得什麽孽,她這麽看着都心疼孩子,換做江城,親眼看着南風那樣……大概心裏會更難受吧?
江城從旁邊的床頭櫃裏翻出一條領帶,狠了心将南風的手綁在一起。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南風這麽失控的舉動,要是他再晚點發現,說不定頭都撞破了。上次雖然也見過她毒瘾發作的情形,但是情況顯然比今天要好得多。
他不知道這其間有沒有什麽緣故,只知道不能放任她再繼續下去,這明顯是毒瘾加重的趨勢。
南風被綁住了手,身體扭動得更厲害了,擡腿就去踢江城,一腳比一腳奮力。
江城一邊要小心護着她不會再沖去撞床頭或者牆壁,一邊又要制住她胡亂踢打的腿。就這會他才清楚的知道,南風平時攻擊他時居然都沒用全力,此刻的南風力氣大得驚人,一點也不像長期吸食毒品體力不支的樣子。
江城在抽屜裏翻找了好一陣,終于找到周醫生開的藥,就這麽一晃神拿藥的功夫,南風掙開了他,狠狠一腳就踢中了他的腰部。
江城是背對着她的,所以根本沒料到她會有這舉動,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南風就又朝着床頭撞了過去,嘴裏不清不楚的喊着“疼、疼死了——”
江城心裏一緊,手裏的藥全都散在了地板上,撲過去把她攔腰抱住,直接将人扛進了衛生間扔進浴缸裏。
南風現在根本沒了理智,不能試圖和她講道理,更別妄想着她能安分老實下來,要麽傷害別人,要麽就是自殘。江城以前聽周醫生說過,這會才終于明白犯毒瘾的人果然是沒得一點神志可講的。
江城一咬牙,抓過一旁的噴頭調到涼水,水流開到最大,水柱嘩嘩的灑在南風身上。本來還在瘋狂狀态的人漸漸沒了聲,只是瑟縮在浴缸一角發着抖。
江城也是被眼下的情況逼得沒了理智,看到那樣的南風,他覺得比別人用刀狠狠刺他幾下還疼得厲害。看到南風一下下磕在床頭堅硬的鐵架上,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是他從來都不舍得讓她受一點委屈的孩子,現在卻因為這種東西折磨成這樣!
江城雙眼赤紅,只想把害得變成這樣的家夥找出來,一槍蹦了他。
南風那邊只剩下細小的綴泣,江城扔下花灑,看着縮在角落一直發顫的小小身影。衣服濡濕的貼在身上,更是顯得身體瘦削單薄到了極點,江城看着她毫無血色的臉,發白的唇瓣微微顫抖着。
他向前一跨,進了浴缸抱緊她,扯過架子上的浴巾把她包裹住,手忙腳亂的将她的雙手解開,看着她手腕上的淤青,江城的手都有些發抖,心疼的放到唇邊親了親。
江城用力搓着她的手臂想給她點溫暖,不斷的說着,“沒事了,沒事了。”
江城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南風聽還是在安慰自己,他很清楚,要幫南風戒毒還要經歷無數次眼前的情形。大概還會有比這更糟的情況,他沒有把握自己還能狠下心多久,但是看着南風放縱下去他又做不到。
南風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最後疲憊的垂下眼,無力的靠在他胸前。
江城蹭了蹭她的額頭,感受到她全身冰冷毫無溫度,把她身上的浴巾又緊了緊,抱着她起身,“我給你放洗澡水,你自己把衣服脫了,小心感冒。”
作者有話要說:江城越心疼南風,将來就越自責…
晨曦的身世快了,江城知道的時候也就是虐楠竹的開始,所以大家表心急哈
其實還是很解氣的
☆、猶豫
放洗澡水的時候,江城幾乎一直在出神,思緒飄到了哪裏他自己根本不清楚,只是整個腦袋空空的。等他出了浴室,看到南風依舊裹着浴巾在發抖,濕衣服已經把身下的床單都浸濕了一大片,嘴唇蒼白得有些瘆人。
他有些懊惱的嘆了口氣,自己真是氣糊塗了,她這樣的狀況怎麽還會自己脫衣服?
江城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站在她面前,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然後俯身慢慢解開她上衣的扣子。
南風沒有躲,木偶似的乖乖配合着。
江城看着被自己剝得猶如雞蛋般白淨的身體,尴尬的移開視線,伸手将她重新抱進懷裏,這會他才忽然發現,南風似乎比上次抱得時候更輕了。
他說不清此刻心裏的感受,只覺得腦子是懵的,只能機械的做着這些事。
一切都這麽赤/裸裸的呈現在他面前時,他發現他的承受能力似乎并沒有多強,身邊也有吸那玩意兒的人,可是那些人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過這麽可怕的一面。或者說,就算那些人再不堪,再醜陋的一面被他撞破了,他也不會覺得像當時那般驚心動魄。
可這個人偏偏是南風,他覺得自己的心髒到現在都還在劇烈跳動,耳邊都還是她那一聲聲尖銳的哭喊聲。
剛才那一會,他真切的感受到南風當着他的面差點死去的恐懼感,原來再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事了。
南風在溫水裏泡了好一會身上依舊是冰涼的,江城撫摸着她的脊背,開始擔心她會不會感冒?南風忽然擡起頭,眼神有些迷茫,睫毛上都覆了一層厚厚的水霧。
江城無聲的看着她,喉結滑動了下,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其他地方,微微俯身把手伸向她,低聲說,“出去吧,水涼了。”
南風還是愣愣的看着他,眼神呆滞,大概還沉浸在剛才的恐懼中回不過神。
江城的手剛剛伸到她面前,南風馬上用力握緊他的手指,跟小時候一樣,帶着些膽怯和試探,她很小聲的喊了聲,“江城——”
這麽細小的聲音,好像怕驚醒了某些蟄伏在陰暗處的欲望一樣,江城聽得心裏一顫,看向她的眼神越發幽深。
他低下頭,貼上她的唇,深深的吻住不想離開。
他沒有加深這個吻,或者說沒有帶了太多侵略性,只是想單純的靠近她而已。所以很快就離開了她的唇瓣,江城輕輕抵着她的額頭,把她緊在懷裏低聲安慰着,“你今天表現的很好,我知道很辛苦……我會一直陪着你。”
江城攬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又說了句,“你可以的,南風。”
南風沒有說話,有些茫然的盯着浴室的牆磚發呆。此刻大腦還在嗡嗡直響,身體好像經歷了一場酷刑一樣乏力,之後的那些劇痛都慢慢開始複蘇了。
江城把卧室的溫度打得很高,南風穿了睡衣躺在被子裏才慢慢暖和了些。江城拿了酒精幫她清理傷口,額頭上的傷口紅腫滲着淡淡的血絲,這會都開始有些發青了。江城不敢太大力,每次看到南風的眉皺在一起就會不自覺的停了手。
等傷口處理完貼了紗布,南風也比剛才清醒多了,躺在床上一直沒說話。
江城看了她一會,伸手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進被子裏,又是大段讓人窒息的沉默,江城知道她大概不想搭理自己,于是準備轉身離開。
“晨曦呢?”
南風的聲音有些沙啞,江城聽到時愣了下,然後回頭看了她一眼,“明月帶着呢,你想見他?”
“他肯定很害怕。”南風盯着屋頂,喃喃低語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對江城說還是在低嘆。
江城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出去了。過了會南風就聽到卧室門輕輕被推開的聲音,小家夥蹑手蹑腳的往裏走,來到床邊時還踮着腳一直看南風的表情。
南風轉過頭,看到他發紅的眼眶,心裏湧起一陣酸澀,她伸出手,笑着揉了揉晨曦的小腦袋,“怎麽哭了?我們晨曦是男子漢,不可以随便哭哦。”
晨曦委屈的抿着嘴,眼裏閃動着晶瑩的光,聽着南風的話還是生生壓制住了,過了很久才蹬了鞋子爬上床。
他伸出小手,怯怯的摸了摸南風額頭上的紗布,“疼麽,是不是大叔打你了?”
南風愣了下,很快就笑出聲,“怎麽會,是南風不小心自己撞到了床頭上。”
晨曦臉上很明顯的寫了三個字,“不、相、信”,不過還是很乖的盤腿坐在一邊盯着南風看。似乎在觀察她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了,最後在确定她沒有多餘的傷口時,一臉嚴肅的說,“南風,你實在是太笨了,怎麽會無緣無故往床頭上撞?大叔在旁邊也不會好好照顧你,這讓我怎麽放心。”
南風被他這種小大人的語氣給弄笑了,半天才捂着額頭說,“唔,屋子裏太黑了。”
晨曦張了張嘴,似乎想說別的,最後只是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