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_^ (13)
瞅着南風,說,“你就欺負小孩子不懂事吧。”
“……兒子,你不能這麽老成,會不招女孩子喜歡的。”
晨曦不屑的哼了聲,往邊上挪了挪,心道,看你和老爸折騰那勁我就不想交女朋友了,簡直太累人了。
晨曦在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南風很快就睡着了,或許是之前體力透支得厲害,這麽一睡竟然睡得了晚上,睜開眼時,整間屋子都黑漆漆的,只有門縫間隐約透進的光線。
南風找了件大毛衣套在身上,壓了壓太陽穴,腦袋還有些暈,走路時都覺得腳輕得厲害,走一步好像身體在飄一樣。
樓上似乎沒有人,整個走廊上靜悄悄的,南風走着走着忽然停了腳。她猶豫了幾秒,手心都滲出了細細的汗意,最後轉身朝江城的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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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這幾天都沒有去公司,一直在家裏,有什麽重要的事時冉也會送到家裏來。今天南風又出了這樣的狀況,他更是沒心思做別的。下午那會,等他端了粥進房間時發現南風早就睡着了,晨曦在邊上哄小孩似的拍着她的背。
江城彎了彎唇角,覺得這一幕讓他煩躁的心情有了短暫的柔和。帶着晨曦下了樓,就一直陪着晨曦打電動打到現在。
他好幾年沒玩過了,早些時候還是陪南風玩的,現在再陪着南風的兒子玩……這一認知讓他瞬間覺得自己真是老了,不承認都不行。江城動了動有些發酸的胳膊,發現窗外早就夜幕降臨,他摸了摸小家夥的鼻子,笑着說,“好了,休戰,一會該吃晚飯了。”
晨曦意猶未盡的皺起眉,歪了歪頭,不樂意的把手柄放到一邊,“大叔,你打不過我就找借口。”
江城伸手擡了他腦門一記,“小東西,你不餓南風也該餓了啊,她一覺睡到現在再睡晚上該失眠了。”
晨曦一聽這話,馬上一骨碌蹦起來,“那我去喊南風。”
“走吧,我們一起。”江城彎腰抱起晨曦,起身時還在他身上嗅了嗅,“臭小鬼,你今天又去哪混了,怎麽身上一股汗味。”
“我今天幫着園丁叔叔搬花了——”晨曦驕傲的擡了擡下巴,自豪的說,“我一個人能搬動一盆哦。”
江城上了樓,忍不住笑出聲,“哦,晨曦是不是吃菠菜了。”
“……大叔,我哪點像大力水手了,他那麽醜。”小家夥一臉悲憤的抗議。
江城已經抱着他往南風的房間走了,兩個人說着話,時不時的伴着幾聲輕笑。江城看到鋪好的被子時,表情有短暫的空白,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只是默不作聲的抱着晨曦往外走。
“咦,南風不在房間裏?”晨曦嘟喃了句,趴在江城肩膀上奇怪的又回頭看了好幾眼,“那能去哪裏啊?”
江城幾乎是不加思考的就往相反的方向走過去,每走一步,心跳都會加快一拍。
等他推開書房門,随着被驟然打開的燈光,裏面空蕩蕩的,窗簾還在随風搖曳。江城說不清楚自己此刻是松了口氣還是別的什麽情緒。
晨曦兩條小眉毛早就擰在一起了,摟着江城的脖子不解的問,“大叔,南風不在這裏,她是不是下午撞到頭迷路了?”
江城沒有馬上回答他,深邃的眼靜靜的看着對面的落地窗,然後對着晨曦輕輕一笑,抱着晨曦随手帶上書房門,“南風可能在別的房間洗澡,她浴室的熱水器壞了。”
南風聽到門被帶上才輕輕籲了口氣,從書桌下面鑽了出來,身體一瞬間脫力似的坐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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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天,周醫生會經常過來給南風檢查,随着藥物和心理治療,南風毒瘾發作的幾率似乎在慢慢減少。
天氣也越來越冷,南風發現厲明月似乎身體不太好,一個月常常會有大半時間不在宅子裏住。大概是天冷了,宅子裏少了一個人也會覺得愈發冷清,晨曦喜歡熱鬧,小孩子畢竟天性好動,在同一個地方呆久了總會厭倦。
南風看他每天悶悶不樂的,考慮着是不是得送他去幼兒園交幾個小夥伴?自己每天宅在家裏是因為要戒毒,可是晨曦畢竟還小,每天陪着自己實在說不過去。
江城也看出了晨曦的異樣,于是在吃飯的時候,忽然提議說帶他們去附近的農場度假。南風有些意外的看了他好一會,“你最近不忙嗎?我看阿姨她身體不太好——”
江城聽了她的話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之後就一直專心給旁邊的晨曦夾菜,“沒事,她身邊有人照顧,我最近正好有空,過段日子可能會很忙抽不開身。”
南風很想說,沒有人期待他抽身陪他們母子,可是看着晨曦興奮的手舞足蹈,不時的拉着江城問這問那時,她又忍不住沉默了。
或許,在一切都結束以前,給晨曦留一點美好的記憶也好,最後一點,關于父親的唯一記憶。
出發前一晚晨曦很興奮,在床上滾了好幾圈都睡不着。南風在旁邊收拾東西,看着他翹着小屁股腦袋一直往被子裏拱,忍不住擡手朝他小屁股上呼了一巴掌,“好好睡覺,在這裝什麽鴕鳥呢。”
晨曦一把掀開腦袋上的被子,頭發被揉得亂亂的,蟲一樣的蠕動着爬到南風身邊,“南風,我有話要問你。”
“嗯?”南風把晨曦的衣物整理好收進旅行袋裏,拉好拉鏈放到一邊。
“那個,大叔好像變了很多哦……就是,你可以好好和他說話,不要總是氣他好嗎?”晨曦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好像很艱難。
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間的恩怨,也不懂他們那些愛恨糾葛,只隐約察覺南風和江城間那詭異的違和感。
他可以感受到南風對江城不一樣的情感,也可以看出江城在一味改變和遷就南風。他沒有那麽多的心思,只希望南風幸福,更希望有個和睦的家庭,有爸爸、媽媽,這樣就夠了。
南風站在床邊,看着晨曦一臉緊張的望着自己,一張小臉滿含期待的揚着,她心裏瞬間就翻騰起了無盡的酸楚,不知道該怎麽向孩子解釋。
南風俯下/身,用力的抱緊晨曦。她忽然意識到,在她和江城這場陰錯陽差,甚至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愛情的糾纏裏,最可憐的,是他們的兒子——晨曦。
作者有話要說:在虐江城之前,先讓他和兒子好好相處一段時間
☆、時光
江城帶他們去的農場靠近近郊的一個縣城,在墨爾本的時候傅展年也帶晨曦去過類似的地方度假,所以到了目的地之後,晨曦表現出的欣喜讓南風有些始料未及。看着一路歡快奔跑如小馬駒的晨曦,南風忍不住想:這小子不會是裝的吧?真的有這麽開心麽?
很快就有農場的負責人過來和江城打招呼,是個看起來很健壯的年輕人,大概27、8的樣子,長得很帥氣,皮膚呈現健康的小麥色。
江城平時話不多,就算和顧禹安、陸圻川在一起時也是極少說話的,可是和這個年輕人交談間的放松神情卻是南風從未見過的。
兩個人一直在低聲交談,還伴着爽朗的笑聲,此刻的江城似乎完全變了個人。
南風有些吃驚,看向那年輕人的眼神就難免多了幾分探究。
那年輕人留意到南風的目光,對着她微微颔首,說,“原重。”
南風愣了下才明白他是在自我介紹,于是回以淺笑,“林南風。”
聽完她的名字那年輕人只是不動聲色的笑了笑,但那本算好看的笑容卻讓南風渾身不舒服,他提起南風的行李率先往前走,回頭對江城說,“還住原來的房間吧,原棠已經收拾好了。”
江城點了點頭,把車鑰匙交給一旁的農場員工。
南風跟在江城身邊往裏走,好奇的問,“還有‘原’這個姓麽?”
“嗯。”江城只是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又好像想到什麽似的對南風說,“這裏還有個女孩叫原棠,你有什麽特別的需要就找她。”
南風翻了翻白眼,覺得江城這話說得實在是莫名其妙,她能有什麽特別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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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場是原重買了地皮新建的,年頭不算久,南風住下之後才知道這裏是不對外開放的,來的大都是原重的老熟人。
南風有些疑惑,雖然她和江城之間有了五年的空白,但是對江城的人際關系她一直很仔細。除卻陸圻川和顧禹安,江城應該沒有很交心的朋友。而這個原重看起來年紀不大,表面上也平靜溫和,但是眼神中影影綽綽的狠戾毫不遮掩。
南風覺得,這樣的人能讓江城對之交心,必定有特別的地方。
等住下之後基本就沒什麽事了,大家都自由活動。江城一直沒有再出現,南風也懶得找他,站在二樓的窗口往下看,入目的盡是農場廣袤的土地,正值初冬,農場本該茂盛的草地有些荒涼,但是一望無垠的空曠還是讓人有種掙脫束縛的致命快感。
南風深深吸了口氣,全身松懈下來,推開窗戶看到晨曦興奮的往另一邊的小徑跑去,步子邁得很大,小臉凍得有些發紅,卻急急忙忙的很激動。好像趕着要去做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一樣。
看他慌不擇路的樣子,南風忍不住皺起眉,農場的小路大都是一般的水泥路面,但是蜿蜿蜒蜒,坡度橫生,她很擔心晨曦莽撞的動作會摔傷自己。
還沒來得及出口止住晨曦,南風便看到一抹纖細的身影追了上去。
是個女孩。
距離太遠,南風看不清她的樣子,也聽不到她和晨曦的對話,只是看到幾秒後晨曦便興高采烈的抓着那姑娘的手往小徑盡頭跑去。
南風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才回過神,拿過一旁的大衣準備跟去看看,誰知道出門就遇到了原重。
原重嘴裏叼着煙,英挺的眉眼間盡是煩躁,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看到南風時也愣了下,很快就換了一副神情,“出去?”
南風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麽,準備直接轉身離開,雖然有些不禮貌但好過兩個人繼續尴尬無聊的對話。她多少也看出了這個男人神色間的不耐煩,雖然不清楚這不耐煩到底是不是針對自己。
“林小姐。”原重忽然喊住她,并且快步走了過來,到她身邊時唇角微微勾起,“他們在湖邊,我帶你過去吧。”
原重說完就直接往前走了,也不管南風有沒有跟上,步履匆匆,似乎有些焦躁。
南風覺得這男人還真是奇怪,于是口氣不怎麽好的說了句,“你要是有急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可以過去。”
原重有些意外的回過頭,站在樓梯下沿輕輕笑道,“沒事,我本來就準備去湖邊。”
南風沒有再說話,跟在原重身後低頭走路。随着原重的步子,南風才發現這農場非常大,除了剛剛進來時放眼看到的草坪之外,後面還有大片的湖泊,而且不是人工的。
雖然是萬物死寂的寒冬,但是農場裏也是別有一番風景。
高高的草垛有濃濃的鄉土氣息,圍欄裏有幾匹初生的幼羊在草地上溜達,整齊幹淨的玻璃花房,裏面時不時還可以看到有幾個工人在給植物澆水。
另一邊的溫控大棚裏有幾個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拿着本子在記錄數據,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景象。南風看着這一切,看向前面男人高大的背影時就愈發深沉,看原重的樣子,怎麽看都不是甘于平淡的男人。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甘于呆在這麽一個惬意完全抵禦喧嚣的環境裏?
“這個農場是為原棠建的。”原重忽然緩了步子,回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像一眼就洞穿了她心中所想。
“你很疼你妹妹。”南風看了他一眼,與他并肩走着,原棠?按名字看,大概是他妹妹?
原重聽完這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又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江城也很疼你。”
南風一怔,擰起眉,心中有些不快,她不想和旁人談論與江城的關系。更何況,這是多可笑的結論,江城疼她?是江城喜歡看她“疼”吧?
原重側過臉,看到她臉上僵硬的表情,忍不住又是一陣輕笑,“有些東西,可不是你看到的那麽簡單。”
南風每次聽到這種模糊的話語就會有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陡然而生。
她最讨厭每個人都是一副為她好的樣子,卻總是把那些她該知曉的真相深深掩埋,若真是為她好,就該讓她清清楚楚活得更明白清醒。
原重從她臉上看出了不爽,覺得這女人脾氣大概不太好,心裏一邊替江城惋惜,一邊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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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湖邊,南風遠遠的就看到晨曦在江城邊上笑得格外歡實。
戶外很冷,江城卻只穿着一件黑色針織衫,袖子挽到腕間,露出一大截麥色的肌膚,他俯身把晨曦圈在自己胸前,低頭好像在教他擺弄着什麽東西。
旁邊的女孩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手裏握着一根魚竿,支着下巴望着湖面發呆,南風看了她一眼,江城的外套正安靜的搭在她膝蓋上。
原重走過去,低下頭在女孩身邊說了句什麽,女孩猛的擡起頭,看到原重時露齒一笑,看起來很可愛。
南風站在原地,握了握拳,提腳走過去。
江城正教晨曦怎麽把魚餌弄上去,晨曦滿眼好奇,眼睛瞪得圓圓的,看到南風時還誇張的跺了跺腳,“南風,我們一起釣魚。”
江城回頭看了她一眼,很快就轉過頭,握起晨曦的胳膊準備抛竿,他笑着彎下腰,在晨曦耳邊小聲說,“準備好了,一、二、三——”
晨曦小胳膊一抛,借着江城的力道,魚鈎墜入湖面,晨曦興奮的轉過頭,“大叔,這樣就可以釣到魚嗎?”
江城把他按到小凳子上做好,撫着他的肩膀,“感覺到魚鈎動了,就說明有魚上鈎了。”
晨曦聽完江城的話,馬上就專心致志的看着湖面,眼珠都不帶轉的。
南風站在他們身後,看了眼江城,涼涼的問,“不冷麽?”
“還好。”江城看了她一眼,伸手摟住她,手心在她手臂上輕輕蹭了蹭,覆在耳邊低聲說,“這樣就暖和了。”
南風憤憤的瞪了他一眼,冷聲道,“放開。”
江城眯了眯眼,摟得更緊了,“啧,還真是狠心,我感冒怎麽辦?”
南風環起胳膊,似笑非笑的擡起頭,目光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怕感冒就穿上外套啊,別人面前英雄救美假好心,跟我面前裝什麽大頭蒜。”
江城眼裏笑意更濃,把她往懷裏又帶了帶,低聲說,“你不會吃醋了吧?”
“老子什麽都吃就是不吃醋。”南風氣得臉都紅了,惱怒的擡手就朝他小腹擊了一肘。
江城按住她的手,笑得胸膛輕輕起伏,鎖骨處的肌膚若有似無的蹭過南風的臉頰,南風不着痕跡的別開臉,抿着唇生悶氣。
江城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強行将她轉過臉面對自己,細細的看了會,他微微彎起眼眸,笑得暧昧,“能幹了啊,連老、子都會說了。”
南風翻起白眼看他,“我不但會說老子,還會說莊子、孟子,你想聽哪個?”
“……”江城顯然是被她這話給噎到了,一時愣在那裏。
南風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剛才那點莫名其妙的煩躁也一掃而空,她正得意呢,冷不防就被江城突然低頭含住了唇,不疼不癢的咬了一口。
“哎,為什麽你一這樣我就特別亢奮呢?”江城特流氓的在她唇間啞聲說,還捏了捏她的下巴。
南風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眉毛皺得死緊,“厲江城,你是不是被色鬼附身了!”
江城笑笑的放開她,顯然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他往晨曦那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看着她,眼睛裏充盈着似曾相識的溫柔,“你只要這樣就很好——”
南風看着他轉身的背影,指甲深深陷入手心,銳利的痛才能提醒自己不被迷惑,不會深陷這短暫的溫情裏。
晨曦坐了會就坐不住了,一直扭了扭去,沒一會又蹭着江城問東問西的,江城耐心的抱着他,下巴枕着他軟軟的頭發,在他耳邊小聲誘哄着。
南風坐在他們旁邊,昏昏欲睡,最後幹脆靠着江城的肩膀打起瞌睡來。
作者有話要說:補昨天的,對不起啊,昨天朋友失戀了……
現在的男人真是沒有一點貞操觀,憋一個月黃瓜會壞掉麽!
真不懂有女朋友還要偷吃的男人是怎麽想的
這樣的賤男早點去死去死
☆、記憶
江城側過臉看枕着他肩膀睡着的人,連睡着的時候眉心都深深擰起,一直惶惶不安的樣子。他慢慢抽出胳膊将她攬在懷裏,南風睜開惺忪的睡眼,大概真的有些迷糊,居然對着他微微一笑。
江城看着她單純的笑臉,心裏一軟,唇貼了貼她的額頭,輕聲說,“繼續睡。”
南風沒有說話,靠着他的胸膛又開始迷糊。
晨曦回過頭,鬼靈精的捂着嘴直樂,還朝他暧昧的眨了眨眼。江城眉眼間都蘊了笑,如果一直能這樣,感覺似乎也不壞。
而原重那邊則是相反的情形,本來還專心釣魚的原棠此刻早就趴在他腿上睡得迷迷糊糊。女人對于釣魚這種事,好像很難像男人那樣有特殊的偏執感。
原重叼着煙,眉毛糾結在一起,煙霧缭繞間扭過頭對江城說,“你們一家三口慢慢釣吧,我帶她先回去了,待會別感冒了。”
江城聽了他的話有些發愣,下意識的看向前面一直歪着頭研究魚鈎的晨曦,一家三口?江城對這說法莫名的很受用。
原重抱着原棠離開了,晨曦坐了會也覺得沒意思,小孩子總是好動的,跑到一旁去抓蚯蚓。
江城看着平靜的湖面,頸間是南風淺淺的呼吸,晨曦在不遠處時不時模糊不清的嘟喃幾聲……這些最尋常不過的事,卻讓他疲憊的心有難得的寧靜。
他單手握着魚竿,一只手摟着南風的腰,忍不住低頭看她安靜的睡顏,心裏有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南風動了動,大概是肩膀有些酸澀,眯縫着眼看他,“晨曦呢?”
“在那邊挖蚯蚓玩呢。”江城低頭看着她,嘴角帶着笑,“你晚上都去幹什麽了,這樣也能睡着?”
南風目光凝滞了一秒,敷衍的笑了笑,“晨曦昨晚吵着要看電影,我陪着他看了大半晚——”她自然不會說她昨晚都在研究從他電腦上拷貝下來的東西,既然大家都在演戲,她也不介意拿個最佳女主角。
江城目光如炬的看着她,最後只是摟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看着湖面,平靜的說,“改天我們去看電影吧,好多年沒有一起去電影院看過了……”
他的聲音明明沒有什麽起伏,南風卻偏偏聽出了幾分悵然,心裏泛起一絲微薄的漣漪,但很快便趨于平靜,她只是點了點頭,“好啊。”
江城收回視線,重新看了她一眼,帶着些猶疑,“你、也很多年沒去電影院了?”
“嗯,因為要打工還要照顧晨曦啊,哪有時間。”
南風說的都是實話,和晨曦的關系在江城面前不再是忌諱,江城似乎也從未懷疑過,她也就沒什麽好遮掩的了。傅展年在後面幫她做了很多事,晨曦的戶籍和出生材料都被修改過。
江城就是再強大,國外的事他總歸不能一手遮天,再說,那畢竟是傅展年的主場,他要查起來頗費些功夫,所以南風一點也不擔心。
江城其實想問,晨曦的父親呢?到底是怎樣的人,為什麽南風從來沒有提起過,是因為自己五年前執意送她走而拆散了他們?
說不定,南風對自己的恨意裏,也有這個緣由。
江城胡思亂想着,大概開始在意一件事之後就會不斷的費心琢磨,他發現最近越來越好奇晨曦的身世,可是他知道問南風也是不會有結果的。
“喂,我們還要呆多久啊,很冷吶。”南風打斷他的思緒,搓着手臂皺着眉,一臉的興趣缺缺。
江城斂了斂神,默默垂下眼,說,“你帶晨曦先回去吧,我再坐會。”
南風跳腳的動作頓住,不解的偏過頭,“你一個人坐什麽?這麽冷,喂,你該不會真的提前進入老年期了吧?”
江城有些好笑,皺了皺鼻子,“啊,大概是,我都34了,可不是老了麽。”
南風嘆了口氣,和他一起看着無瀾的湖面,微風帶着絲絲寒意撩過面頰。南風沉默了一會,低聲說,“你這幾年……沒有找個人麽?”
這大概是重逢之後兩人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談起過去,他們之間的感情很複雜,或者說,是有些界限模糊。
南風一直覺得自己愛着他,可是有時又覺得大概真的如他所說,是一種依賴。可不管怎麽樣,他在她心裏都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
而江城呢,他一直覺得南風是個孩子,可是又有些特別,特別在哪裏他又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對她隐約有份強烈的獨占欲。
所以當南風這麽直白的提及過去,他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五年來,他做了很多事情,把當年害了厲家的人全部清理幹淨,可是等一切結束之後,也沒了南風對他的束縛,他卻反而提不起興趣了……也不是沒有接觸過其他女人,可是腦子裏總是會記起一些模糊的片段,全都是關于南風的。
江城目光深沉的低頭整理魚竿,不想南風看出他眼裏的驚慌失措,淡淡的說,“走吧,一會該吃飯了。”
南風看得出他不想回答,自己也只是一時被回憶勾起了情緒,現在被他冷淡的态度又生生逼回了現實,倒也沒有多少失望。
她幫着收拾東西,一邊對着晨曦喊,“寶貝,走了。”
晨曦背着手,閑庭信步似的,慢悠悠踱過來,忽然伸出手在南風眼前晃了晃,咧着嘴笑,“南風?”
等南風看清他手裏的東西,驚愕的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胸口都在激烈的跳動着。她捂着心髒,雞皮疙瘩滿身,緩了半天勁兒才惱羞成怒的大喊,“林晨曦,你再胡鬧看我不抽你。”
晨曦眯起眼笑得前仰後合,把手裏的蚯蚓扔到一邊。江城也不厚道的在一旁笑得肩膀直發顫,他咳了一聲,摸摸晨曦的頭發,說,“惱羞成怒了,小心點。”
南風怕蚯蚓,這個江城自然是知道的。南風怕一切軟綿綿的東西,只要是軟體動物。她甚至不怕老鼠、蟑螂,卻獨獨怕那些小蟲、蚯蚓。
南風小時候,江城有一次帶她去找陸圻川,陸圻川不知道從哪弄了幾只蠶寶寶回來,放在小盒子裏當寶貝似的飼養着。
江城到現在都還記得南風看見那幾只蠶寶寶時花容失色的樣子,簡直比看恐怖片還要驚悚。回家之後南風繃着個臉,好幾天臉色都沒緩過來。
南風坐在地上,用力搓着自己的手臂,看到被晨曦扔在地上的蚯蚓不斷伸縮爬行,大有往她身邊掙紮的趨勢,她打了個寒顫,臉色發白的擡頭對着晨曦說,“把、把那東西弄遠點。”
晨曦看南風臉色不好,也不敢鬧了,乖乖的伸手抓起那蚯蚓扔回樹下面的泥土裏,還小心的拍了拍。
江城走過去扶起她,笑着幫她搓手臂,“好了,雞皮疙瘩掉光了,走吧。”
南風還是蒼白着一張臉,心有餘悸,走路都一直低着頭。江城嘆了口氣,主動牽住她的手,用自己寬大的手掌完全包裹住。
南風錯愕的擡起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中,江城輕笑,“沒事了。”
南風咬了咬唇,任由他牽着,兩個人安靜的往回走,夕陽金燦燦的灑在兩人的身上,染上了一層暖暖的光暈。
晨曦在前面一蹦一跳的哼着歌,時不時回頭催促他們幾聲,轉過頭時卻是滿足的笑臉,說不定,老爸和老媽很快就能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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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場的夜晚很寂靜,沒有城市裏的嘈雜和喧嚣。晚上的活動也少,江城和原重吃完飯就沒影兒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肯定是有什麽事需要獨自商量,南風給晨曦洗完澡,洗的時候一直在琢磨這個事。
她覺得原重這個人有些奇怪,或許從他身上能查出點什麽。
給晨曦穿好睡衣,南風把随身帶着的筆記本打開,又開始忙自己的事,晨曦倒是乖巧的窩在床上看動畫片,時不時的挪到南風邊上讨個抱抱。
南風忙了一會,又給黎震打了個電話交代他幫忙查證的東西,得到回複才總算有些安心。等忙完一切,她便拿了煙站在窗前看着濃濃的夜色發起呆來,有些事順利得她都不敢置信。
比如那晚能順利拷貝到她需要的資料,還有黎震那麽輕易就查到了博森那筆資金的去處,還有江城的那些事……明明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可是心裏為什麽如此不安。
南風吐出一口煙,用力壓了壓眉心,覺得自己最近大概是壓力過大了。想到壓力大,她不由得皺起眉,算了算日子,MC好像晚了,是不是得找周醫生開點藥調劑下了。
想到這個,她忽然記起今天中午江城那似笑非笑的臉,說什麽有特殊需要找原棠。他說的不會就是這個事吧?南風撇了撇嘴,覺得自己腦袋壞掉了,江城怎麽會細心到知道她的生理期,還暗示她可以去找原棠要衛生用品。
南風拉緊睡袍,看到晨曦歪着頭已經在打瞌睡了,走過去小心的把他放好,這才悄悄帶上房門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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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重漫不經心的抽着煙,看了江城一眼,說,“我能查到的也就這些了,蘇瑾離開厲家的時候手裏忽然多了一大筆資金,這才創立了唯一,你們厲家出事的時候她一定是知情的。就算不在同一個市,那麽大的事情,都見報了,所以……你的懷疑絕對有道理。”
江城有些頭疼,把手裏的資料放回桌上,沉默着抽了很久的煙,有些揶揄的勾了勾唇角,“你知道的就這麽點?就這還敢靠賣信息掙錢,沒虧死你麽?”
原重挑了挑眉,笑着按滅指間的煙,亂沒形象的靠在沙發裏,“哎,人心不古啊,越做這生意心裏越沒底,對人性都快絕望了。”
江城鼻子裏“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原重看他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起身伸了個懶腰,“我說,你早點把事情辦完跟你的南風姑娘坦白吧,我看人對你誤會不輕啊,一提起你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江城一直夾着煙蒂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到原重的話猛一回神,差點被指間的煙給燒到,搓了搓臉頰,有些苦澀的笑了笑,“她恨我也不定是誤會這麽簡單,大概還有其它我不知道的原因。”
原重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微微眯起眼角,“你還真當你是情聖啊,光付出不求回報,老子可沒你這麽聖父。”
江城忍不住笑出聲,點了點頭,“對,不然你也不會把原棠弄這地兒來了。”
原重不悅的斜眼瞅他,涼涼的說,“那我倆也是兩情相悅,你要再這麽折騰下去,遲早把人家對你那點心思給折騰完了,到時候人跑了,我看你去哪追,到時候落個孤家寡人、一廂情願,可沒人可憐你。”
江城不置可否的笑笑,心裏卻一點底兒也沒有。就算事情都解決了,危險全部解除,面對他的坦白,南風真的能接受嗎?更何況,他的确有一件事,對不起南風……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南風主動出擊,但是大家要看江城被虐得肝顫的話,可能要再過個兩章
因為我發現我漏掉一個重要情節沒寫,最近真是記憶衰退了 = =
☆、誘惑
南風在廚房給自己倒了杯牛奶,她對陌生環境的适應能力其實已經好很多了,可是今晚大概因為想得太多,思緒不寧,怎麽都有種無法入睡的煩躁。
整棟別墅都很安靜,外面大廳亮着幾盞地燈,朦朦胧胧的氛圍仿似下一秒就會出現鬼魅。南風站在琉璃臺前看着濃稠的夜色,身上不知怎麽的就滲出幾絲寒意,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原棠。
她穿着一身暗紅色的睡衣,烏黑如海藻的長發濃密的散在胸前,看到南風時也愣了下,對着她微微一笑,“你睡不着?”
南風“嗯”了一聲,腦子裏不合時宜的蹦出下午湖邊那一幕,心裏竟有些異樣。她攥緊杯沿,想早點上樓。
“我有養神的精油,要嗎?”
原棠卻在她身後問了句,南風不得不停住腳步,她轉過身看着那恬靜美好的笑臉。住進這個農場大半天了,可是她和原棠統共沒說過幾句話,直覺覺得原棠也不是多話的人,所以也不需要費心和她相處。
此刻看着主動伸向自己的橄榄枝,南風生硬的擠出一個笑來,“不用了,我喝杯牛奶就好。”
原棠只是笑,拿了杯子給自己倒水,南風看見她手裏捏着幾粒藥丸,吞下去的時候眉心皺得死死的。美人就是美人,連吞藥的表情都是這麽好看,南風想,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