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蘇醒
房間打開,床上的那人正掙紮着起身,李大娘過去扶了一把,上下打量了幾眼,面上呈現出愛憐的神色。她有些惱火,忙說道:“多好的小夥子啊,怎麽被打成了這樣……疼不疼,孩子。”
被她稱為孩子的少年耳尖微紅,卻始終沉默不語,整個人仿佛置身于世外之地。
約莫是失憶,他看起來也很膽小,為了不驚擾對方嚴景傾又帶着李大娘去了外面,說是商量商量再說。
人之五感,若是失去了其中一個感知,那麽另外的感知也會格外靈敏。不過嚴景傾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只是和她商量了幾句:“救助他人本就是分內之事,當初若不是我養父,如今我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
李大娘有些猶豫,雖然是心疼,但這個人身上的傷不像是土匪幹的:“萬一是他得罪了什麽人,那些人才要置他于死地呢?不然你看那雙眼睛,應該是被灑了毒粉才瞎的。”
不過說完其實她也沒什麽顧忌的,見死不救這種事自己也做不出來:“你多用些草藥弄住他眼睛,到時候傷口愈合了可以給他搞個白绫把眼睛給蓋住,先遮遮光,恢複好了以後還有重見光明的機會。不過你要是真想好了,也可以讓他做你的弟弟,省得你以後孤零零的一個,有個家人也有個伴。”
不過真收養一個陌生人可不是什麽随便的事,嚴景傾回道:“嗯,等他好了我會嘗試幫他找下家人。”
送走了李大娘,裏面的少年像是常常松了一口氣。先前還害怕遇見壞人,這會兒終于是聽了所有的對話,确定是真的好人。嚴景傾瞧見他的腦袋一晃一晃的,便坐在旁邊問:“你現在受了傷一時半會也出不去,而且你還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就先照顧你一段時日,可以接受嗎?”
“你救了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少年說話有些怯懦,但聲音清脆而細軟。
他還沒有名字,嚴景傾不知道怎麽稱呼他,又猶豫道:“我該叫你什麽呢?你能想起來自己有什麽名字嗎?”
這可真是為難一個失憶的了,面對少年的茫然搖頭,嚴景傾嘆了口氣,随手從旁邊拿了篇書本。也不知是随意還是故意的了,看到的第一個字便準備當他的名字。
翻開第一頁,第一個字便是:言。
“我便叫你阿言吧。”嚴景傾鎮定道。
這裏是朝家村,若是只有一個小字也不妥當,嚴景傾又給他弄了個姓,直接叫做朝言。這名字其實還挺簡約內涵,少年很快就接受在內,由衷的對着他笑:“謝謝你,那我該叫你什麽呢?救命恩人。”
其實剛才談話,朝言聽見那個大娘喊他的名字了,不過為了确定,他還是出口問了句,以免這人不想自己叫他。嚴景傾對這些無所謂,怎麽稱呼都行,那些長輩直接叫他景傾,但面前這個等于說是自己的一個弟弟,便鄭重道:“你叫我景傾哥吧,這樣其他人也知道你是我撿來的弟弟了。”
其實嚴景傾這人不算幽默,不過也不知道他為什麽一說話朝言就能被逗笑,雖然是閉着眼睛,但他唇角就是上揚着。嚴景傾給他盛了一點飯,鄉野之地,根本就沒有上好的飯菜,入口也不過是一個能吃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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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下朝言也不挑食,只是腦海裏朦朦胧胧閃過了一絲記憶。
好像也是這種最簡單的面湯,他卻吃的狼吞虎咽,遠比這個時候還急。
看着朝言吃過了飯,嚴景傾将碗筷收走,又拿起草藥讓他靠在床背上,慢吞吞的将東西敷在了朝言的雙眼上。草藥有些冰涼,蓋在上面好像一瞬間抹去了傷痛,朝言也不記得當初受傷時自己的模樣了。
嚴景傾剛拿起東西想走,一旁的人卻瞬間拉住了他的胳膊:“景……景傾哥你先別走。”
對方還真的叫他哥了,因為朝言的模樣本就長得毫無心機單純俊俏,如今這幅模樣倒顯得有些可憐,讓人忍不住放低聲音。嚴景傾嗯了一聲,拉住他:“怎麽了?害怕?”
“嗯……”
屋外出了太陽,陽光透過縫隙灑進了朝言躺的床上,他于虛空之中伸出了五指,虛無缥缈的伸手抓着什麽:“我什麽都看不見,真的很害怕……”
“你別怕,在你好之前,我肯定會一直陪着你的。”嚴景傾嘆了口氣,自己一個人生活了這麽久,還是頭一次需要盡心盡力的去照顧一個人。
當初流落于此的時候,他沒有什麽大傷,不過也是失憶,養父也沒有耗費多大精力全心全意的看着他自己。嚴景傾當時的身體素質可比朝言好太多了,不過知道這人現在的狀況很易碎,他便也用了耐心。
但是一天到晚陪着他是不可能的,嚴景傾用了一上午的時間在他旁邊輕聲看着醫書,他既能聽見聲音也能順便照看。中午吃過飯,嚴景傾熬了一副內服的中藥,朝言喝過以後便有些困倦,很快睡了過去。
待他休息了,嚴景傾正好出門準備接下來幾天的物資。
家裏的柴火不是很夠了,朝言如今身體正在恢複期,李大娘給的魚對方不能吃,傷口發炎自然不能吃發物。他準備煮點奶白的豆腐湯,在弄一些肉來。
打獵這個技能他是用了一年的時間才學來的。
山下的小山坡上有許多野雞,肉質比家雞還要鮮嫩,如果今天運氣好能抓到一只的話,這幾天就沒有憂慮了。嚴景傾想好以後,拿上自己的用具,身手矯健的下了山坡,往裏頭走去。
當然山上其實還是很危險的,如果是夜裏還有可能碰見狼群。
他不能耽誤太多時間,如果待在此地太久沒有收獲的話,便只能先回家。朝言人生地不熟,而且無法行走還看不見,到時候出什麽事也不好。
不過到底是上天眷顧他,遠處有餘光看見幾根鮮豔的羽毛掠了過去,嚴景傾立刻拿起弓箭輕聲靠了過去。山裏的野雞甚至可以媲美鳳凰,很早以前便有這個寓意。
嚴景傾看準目标,離弦之箭順勢發出,對面的野雞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瞬間一命嗚呼。
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嚴景傾走過去将野雞拎了起來,直接往背後的竹簍一丢,終是滿載而歸。
路邊有不少蘑菇,但他向來不敢吃這玩意,甚至連腳步都沒停留徑直而去。因為是山村,大家住的地方都與縣城很遠,基本上都是自己種菜自己吃。
村口的大爺家裏有石磨,他做的豆腐也就成了唯一一個供給。
嚴景傾兜裏帶了幾文錢,豆腐也不貴,不過還是只要了兩塊。
他自己不太愛吃,雖說他如今也才快到二十,但身體還在長,能吃肉自然也是最好的。将錢給了張老頭,那老家夥看見背上野雞,眼睛都要直了:“你逮到野雞啦?那我不收你的錢,你看能不能……”
但這次嚴景傾有些為難,他還是很實誠的回了句:“我昨個救了個年輕人,我将他認作弟弟,他受傷太嚴重……需要養身體,若是張爺你想要,我下次幫你看看。”
嚴景傾說話時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淡然和冷靜,使得就算是老人也佩服這種氣質。張老頭擺擺手,嘿了一聲:“害,老頭我也就是說着玩玩。不過你家也是什麽緣分吶,你當初也是,如今還撿了個人。趕明我過去看一眼,看看能不能幫襯點。”
“那就多謝了。”他道謝,回頭一看太陽已經快到下山的點了,出來趕路耗費了不少時間。害怕朝言提前醒過來,嚴景傾又趕緊往家裏去。
好在他回去的時候,朝言正從睡夢裏驚醒,猛烈的咳嗽了幾下。
嚴景傾馬上過去幫忙順了順背,問道:“做噩夢了?”
朝言馬上點頭,然後唇角又扯着笑,整個人的态度放的很柔和:“你回來啦?”
他一驚:“你知道我走了?”
“嗯……”朝言這一聲有些悶,不過他又很快換了個語調,“我是醒了一次,喊你的名字沒有人回答。不過,還是睡着了。”
“我出去打獵了,給你弄了只野雞來。你先等一等,我去把雞殺了。”嚴景傾也沒領會到朝言後半句有些委屈的聲音,他就是心裏更加高興,想着馬上有營養的東西吃朝言也能好得快。
對方來去匆匆,朝言動作遲緩的試圖看着四周,不過當然感受不到。他慢慢坐起身來,動作幅度扯到了傷口,頓時嘶了一聲。
他慢慢靠着床頭,靜下心來去傾聽外邊的動靜。
野雞這時好像剛被殺,聲音很慘。嚴景傾動手的時候沒有話講,畢竟他也不是會自言自語的人。很快,周圍有水聲、磨刀聲、最後就是切菜以及煮湯的聲音。
時間過了很久,等到完全做好飯時月亮早就挂上了枝頭。
飯菜被端進了房間,嚴景傾沒有第一時間自己吃,而是先将一碗豆腐湯吹了吹,他的意思是先把朝言喂飽。但朝言搖了搖頭,示意他:“你出去應該有好久了,又是打獵又是奔波的,你先吃吧……”
頓了頓,他将手伸了出來:“有勺子的話,放我手上我自己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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