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雙兒
見他執意要自己吃,嚴景傾不再勉強,便端了個碗在一旁盯着。他吃的不敢太急,但是朝言還是有些逞強了,這是他第一次自己吃飯,起先喝兩口還順當,後邊難免沒注意一個不小心碗就傾斜了出來。
熱湯灑了一點落在他手上,嚴景傾眼疾手快的去接,才沒有造成被單的大面積濺濕。
朝言嘶了一聲,還沒說出口,嚴景傾就說道:“這種事情還是慢慢來,我知道你不想麻煩我,但是為了安全等你以後可以下床走動的時候再嘗試一下吧。”
這樣的意思就是說到那時他便可以在桌面上吃飯,有個支撐點,不至于握不住碗。
一旁的嚴景傾為他考慮太周到了,朝言有些失落:“嗯……”
嚴景傾低頭為他夾了一塊雞腿,特意給他留的,他給朝言遞了過去,讓他的手抓着雞腿後頭的骨頭,幾乎全是肉。看見朝言有些懵的表情他也想笑,滿意說道:“抱着啃肯定沒事了,快吃吧,把這些肉吃完還有湯,沒過幾天你身體就能養回來了。”
這只野雞個頭大還挺肥,嚴景傾今個只煮了半只,剩下半只讓他放在廚房裏了。如今天冷沒那麽快壞,明個還能吃一頓。到底是兩個男人,也能将半只雞啃的七七八八。
朝言會心說了句好,不過他其實食欲不太好,但是為了嚴景傾的好意便慢吞吞将雞腿吃完了。
中途嚴景傾怕他噎着,還時不時喂了點湯。
解決了晚飯這個問題,夜裏朝言的傷還需要再次上一次藥。他的傷口大多都在背上,其實嚴景傾現在已經能确定應該不是什麽土匪幹的了,那群亡命之徒基本不會留下活口。
這種傷看着重,但都不是致命傷,應該是毆打所致。
那麽就只有另一個可能,他是遭受了認識的人欺淩。
但那些人,并不敢要他的命。
至于為什麽摔落到這個地方,大約也是為了逃跑才來到這裏,陰差陽錯的忘記了許多。嚴景傾對這一切初步有了個解釋,不過他并不打算告訴朝言自己想的,也是怕對方會覺得自己懷疑他。
将藥草全部搗好,嚴景傾扶着他反身往床上躺下,安撫道:“我給你敷一會兒草藥,你的上衣……”
朝言自己摸索着解開了腰間的帶子,那些髒衣服甚至都還沒有換掉。他趴在床上,背後的嚴景傾第二次掀開他的衣物,心無旁骛的給他全部敷上。
Advertisement
藥草敷完,嚴景傾拿了毛巾和水,為他擦拭當時來不及弄幹淨的血痕。
行至脖頸處時,随着血跡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深紅色的刺眼痕跡。
那個形狀似花朵,但又不完全是,但這種東西的出現既直愣愣震驚了嚴景傾一下。因為先前養父告訴過他,脖頸裏有痕跡的叫雙兒,男性中的一種另類,擁有生育的能力。
最早一批雙兒出現的時候社會地位低下,被許多窮人當做女性的替代品。但後來随着王權貴族也會出現雙兒的概率,除了可以生育其他與任何男性都沒有不同,于是社會地位又上升,到了這個朝代時,自然平起平坐。
而且如果是雙兒皇子,同樣擁有繼承皇位的能力,而雙兒的丈夫會封為皇夫,取代了皇後的位置。
朝言的身量,還有他俊秀的一種少年氣,都讓嚴景傾誤以為是跟自己一樣的男性。
如今看到後他才驚覺,自己好像做了流氓一樣的事。畢竟是雙兒,正常的男性和對方交流都要遵守禮數,也不能逾距。
嚴景傾登時将被子蓋了過來,轉身道歉:“對……對不起。”
朝言有些莫名其妙:“對不起……做什麽?”
“我不知道你是……”嚴景傾有些後知後覺,一張俊臉通紅,頭一次失了面子。
這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什麽事,不過朝言覺得都到這個地步了,沒必要想着那些,于是很大方的說道:“那沒什麽,不是你說當我的哥哥嗎,如果你因為這個不能幫我的話,那些道德的束縛算的了什麽。”
古往今來的男女有別,從來都是君子才會遵守。
但情況特殊,行得正坐得端,即使是君子那麽破例也未嘗不可。
朝言還安慰了他一句:“沒有人知道我是雙兒,你就當……我是你的弟弟,那麽許多事就是理所應當了。”
聽他說完,嚴景傾也知道了對方不介意。既是如此,他也不再糾結于此,拿起藥碗道:“我……給你弄一弄眼睛。”
這事到此便算是翻篇的意思,嚴景傾緩緩擦拭朝言的眼睛,将藥水塗抹在每一處。朝言閉着眼睛,他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症狀有所緩解,可能很快就可以睜開了。
但是就算能睜開眼睛,卻依然沒有光明。
心裏有苦說不出,但眼前的人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夜裏嚴景傾去收拾了東西,思考了一會兒直接在地上打了地鋪,以免朝言說害怕見不到人。從昨個撿他回來到今天不過是第二天,這麽短的時間,朝言已經完全不害怕他了,反而真的将他當做親人。
不知為什麽,面對他的托付,嚴景傾由內而外産生了一種責任感。
先前是無論怎麽做只有自己一個人,現在飽暖都要考慮另一個人,嚴景傾深呼一口氣。
隔天嚴景傾照常的煮了面湯,大清早的無需吃太豐盛,只需簡單對付即可。不過家裏有個朝言,所以他下了兩個雞蛋。
有個想法在嚴景傾腦海裏突然成型。
農村裏家家戶戶基本都有養雞,但嚴景傾之前因為一直是自己一個人,他懶得弄這些,就算生活所需的肉也只是哪天想哪天出去碰運氣打獵而已。自己一個人野慣了,但朝言不同,他需要營養。
沉思片刻,嚴景傾決定下午去趟集市,買幾只小雞苗和一只大母雞來養。
大母雞無非是最貴的,他現在的生計都是靠捕獵去賣,亦或者是偶爾運氣好碰到懸崖邊上長了靈芝之類的能去賣,先前賣的他沒怎麽花,還有一些積蓄。
再者是,朝言身上沒有幹淨的衣服,因為剛撿回來時傷口正深,衣服和血跡粘在一起,如果直接換掉會很痛。這幾天傷口結痂了,不過他需要找個人幫朝言換下衣服……
自己再去給朝言添兩件衣服。
因為教書老頭的無拘無束,所以給他灌輸的思想也就是随用随買,錢都要攢下來,不到萬不得已就別用。但眼下都是用錢的時機,看來真的攢不下什麽了。
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生計問題,一個人他不用太上心,但多一個人可就不行了,錢是必需品。
嚴景傾大清早想了許多,等他望着家門口放空時,餘光又看見很久以前老頭幹涸掉的一個小溝。心裏又有個想法,以後圍着後院去養雞,前頭那地方……不如打通了做個小池塘去養魚。
這想法在心裏成型,他面前又傳來人的呼喚:“景傾,我帶着玲兒過來了,你看看菜你要不要?”
昨個本是客氣話,沒想到今天李大娘又帶着東西來幫襯他了,嚴景傾受之有愧,連忙道:“大娘你不用給我這麽多的,我昨天打來了一只野雞……”
大娘旁邊跟了個上次他見過的那姑娘,也不知是何意。李大娘害了一聲,爽朗道:“一點菜而已,又不是什麽大禮,你就收下吧!再說了,我幫你去看看那孩子怎麽樣了。”
她剛要進去,又回頭拉着姑娘:“哦這是我侄女李雙玲,她跟她爹學過一點醫術,特意過來幫忙的!”
李雙玲的爹是另外一個村的大夫,先前一直忙着給村裏人看病沒什麽機會外出,再說兩家離得遠這幾年便一直沒回來過。她爹現在得了病需要休養,朝家村別的不說,就是山清水秀養人。
所以先前李雙玲是不知道嚴景傾的,從沒見過。
嚴景傾說了聲好,然後鄭重道謝:“那就勞煩雙玲姑娘給他看一看了。”
外頭在這吵鬧了半天,裏頭的朝言早就聽的一清二楚。所以在李雙玲進去以後他就很輕聲的說了個謝謝,然後靜靜等待着李雙玲給他把脈。
李雙玲雖然外表看着有些少女的羞澀,不過在行醫這方面也有自己爹爹的風範,眼觀鼻鼻觀心的看了許久,沉聲道:“你這眼睛,應該不是外傷,而是毒藥所致。”
“毒藥……?”朝言呢喃。
嚴景傾還沒說什麽,李大娘吓了一跳:“哎呦這殺千刀的,誰那麽狠的心在你眼睛上噴毒藥啊!”
可惜的是朝言唯獨忘了那一段記憶,忘了自己是誰,如果他能想起來也能回答這個問題了。
嚴景傾忙問道:“如果是毒藥的話,那還有沒有救治的方法?”
“我醫術尚淺,需要我爹來看才能知道是什麽毒,到那時再對症下藥。”李雙玲有些擔憂,因為眼前的少年不僅看着乖巧,而且模樣也是一等一的俊俏,如果真一輩子不能看見,那就太可惜了。
她目光看見朝言身上的衣服,還有未幹的血跡,又問道:“這衣服要先換掉,因為你身上的傷口處理了,但衣服還是髒的,要趕緊換掉。”
這一說,嚴景傾就着急了:“嗯,我原想着下午出趟集市,給他買些新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受先喜歡的攻~~~受的眼睛到後期才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