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炖雞湯

◎私塾重新複課◎

村人都好奇的看過去,錢氏坐在牛車上,介紹這是她娘家侄子,叫錢壯,來幫自家收糧的。

“這後生真結實,滿二十了吧?”

“哎呦,不知道說親了沒有,要不要嬸子幫你找個媳婦?”

幾個婦人開玩笑,把錢壯說得面紅耳赤,連忙駕車回了姑姑家。

村人知道錢氏娘家的底細,人多又富裕,剛才的話看似玩笑,其實也有幾分真意,等錢氏走遠,她們就嘀咕起自家沒說親的姑娘來。

周氏不樂意了,她家四郎今年都二十三了,平日也沒見這群婆娘上門牽線拉媒,見到個生人漢子眼珠子就轉不開了,沒見過世面。

聽周氏提起沈四郎,幾個婦人哈哈敷衍笑着過了。

村裏誰不知她家裏那點事,兒子媳婦沒一個省油的燈,連周氏自己有時也拎不清,三天兩頭吵架,誰想把閨女嫁到那麽個鬧騰的家,再說沈四郎,二十好幾的人,屁大的本事沒有,更沒人看得上了。

白氏提起籃子去地裏給家人送水,臨走前還不忘諷刺周氏:“不是說年年幫人家收糧嗎?哼,看來今年用不着啦,人家不稀罕。”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周氏想罵幾句被旁邊的人扯住,都說算了,白氏的婆婆和公爹是厲害的,惹着了是麻煩事,這節骨眼上還是消停些的好。

周氏狠狠對白氏的背影翻了記白眼,回家去了。

其實她最氣的不是白氏,而是錢氏的行為。

親兄弟雖分了家,那也是親的,要求人辦事,錢氏第一個就該求到自己頭上,現在去娘家叫人,那不是明擺着把自己架火上烤,告訴村裏人自己不願幫呗,偏偏她娘家勢力大,周氏不好多言,可把她憋屈死了,回家找茬和媳婦吵了一架才消停。

“把牛栓樹下吧。”回到家裏,錢氏跳下牛車張羅道。

沈長林第一次坐牛車,剛開始颠的屁股疼,坐久了習慣了就還好。這大黃牛足有半噸重,初接觸這樣的龐然大物,沈長林有點怕,不過錢壯說這黃牛很溫順,他就壯着膽子摸了摸,大黃牛扇了扇耳朵,沒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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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說對了吧。”錢壯說着将牛拴在院裏的大樹下,開始卸貨。

不卸不知道,一卸吓一跳,車上除了瓜果吃食還有一個鼓囊囊的麻袋,裏面全是好東西,幹蘑菇、熏魚、臘香腸還有半個臘兔子,錢氏老娘怕女兒不要,特意藏在最底下,實在可憐天下父母心。

“康哥,康嫂,近來可好。”

聽見動靜,屋裏的沈如康和羅氏也出來了,這兩天沈如康累着了,疲憊的很,羅氏剛才正幫丈夫刮痧。

見表哥表嫂出來,錢壯先樂呵的打了招呼。

沈如康點頭說老樣子,羅氏端了涼開水給錢壯解渴,還說晌午要給錢壯做好吃的,在錢壯推辭的時候,錢氏搶白道:“別客氣,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說着将東西收撿好,和兒媳去竈房做午飯。

現在自然不能吃稀飯,三餐都要是幹的,并且要有油水,不然再壯的人也熬不過秋收。

錢氏大大方方的量足米,蒸了一大鍋白米飯,又拿出條熏魚,和酸豆角一塊先油煎後下水焖,做了碗酸菜熏魚,還摘了一堆青菜豬油炒了,外加一個蔥花炒雞蛋,将午飯置辦的極其厚道。

“你們會打拳嗎?我打給你們看。”錢壯學過幾年拳腳功夫,還特別愛在人前展示。

沈長林眼前一亮,拍手道:“要看……哇,錢壯舅舅你好厲害……哇塞,再來一套吧。”

在古代生活久了,沈長林充分認識到這裏的醫療條件是極低的,與其病了尋醫問藥,不如提高體質,再有山上常有野豬野狗等野獸出沒,有一副健碩的身體,百害而無一利。

拍夠了錢壯的馬屁後,沈長林提出想和他學拳法,錢壯大咧咧的點頭:“好啊,但過程是極苦的,你要做好吃苦的準備。”

“我會堅持的。”沈長林拍着胸脯保證完,又拉起沈玉壽的手:“玉壽哥,你也一塊來吧。”

沈玉壽不太想學,每日讀書、背書、練字已經夠辛苦的了。

“哥,你得給我做榜樣呀。”

但他受不了沈長林的激将,自己這個做兄長的不能落于人後,于是也充滿信心的點了頭:“好,我也要學。”

很快,晌午飯就做好了,熏魚的味道特別的香,半個村的人都能聞見,錢氏給大家盛飯夾菜,爽朗的說:“快吃吧。”

這是沈長林穿越後吃的最香最豐盛的一餐,軟糯飽滿的飯粒吸滿了酸菜熏魚的湯汁,拌上一點青菜和炒雞蛋,一大口扒拉在嘴裏咀嚼,不僅味道香噴噴,心裏也有一種滿足感。

真香真好吃。

不僅今天如此,往後的五日,家裏都吃的很好,打鹵面,烙糖餅,炒臘腸,疙瘩湯,炒飯,炖臘兔子輪番吃,一到飯點,家裏的煙囪冒炊煙的同時,也會飄出饞人的香味,引得鄰人口水吞不停,紛紛說錢氏太舍得了。

到農忙時節,家家戶戶都會改善夥食,但像錢氏這樣大手筆的少有。

錢氏拿米用油煮肉的時候也是心疼的,但錢壯賣力的幫自家幹,她不能虧待了侄子呀,再說,有錢氏老娘給的東西,自家也就是多吃點米和油,算下來沒有出多少血。

要說錢壯,實在厲害,一個人能抵兩個壯勞力,咬牙做了三天地裏的糧食就全都收了回來,剩下兩日主要幫錢氏曬糧食,又收揀了一下屋頂的漏處,剩下大部分時間是在教兩個小的練拳,什麽紮馬步,踢腿,揮拳,練的像模像樣。

看他們個個臉色漲紅,額上挂着汗珠子,就知道練拳很辛苦,羅氏這當娘的瞧見了,心裏一揪一揪的疼:“娘,要不叫他們歇歇再練吧。”

錢氏繃着張臉:“你懂什麽,得練!”小孩子就和樹苗一樣,不經過風吹雨大是長不好的:“玉壽身子弱,多練練和錢壯一樣結實不好嗎?”

羅氏咬了咬唇:“那就叫長林歇歇,他還小。”

“一個都不許歇,慈母多敗兒。”錢氏哼哼道。

沈如康趕緊拉了拉妻子的衣裳,暗示她不要說了,羅氏扒着窗戶看兩個小的練拳,眼圈都看紅了,夜裏端着燈拿上藥酒,給兩個孩子揉搓酸疼處,一邊看一邊吧嗒吧嗒的掉淚珠子。

“娘,別擔心,等我們習慣了就不疼了。”沈長林幫羅氏擦着眼淚。

沈玉壽也說:“我出了汗,感覺身體特別松快,很舒服。”

一邊的錢壯也說:“嫂子你放心,我心裏有數,不會把他們給練壞的。”

羅氏點點頭,道理她都明白,只是架不住心疼,但還是咬着牙說:“那你們好好學,先苦後甜。”

家裏雖還有間西廂房,但裏頭的東西太多了不好收拾,因此這幾天沈玉壽是和爹娘睡,沈長林和錢壯睡東廂房,給沈玉壽揉完藥酒,羅氏就帶着他回屋了。

“錢壯舅舅,我給你說故事聽吧,換你以後繼續教我練拳好不好?”

錢壯四仰八叉的躺在涼席上:“好啊,得空你來小竹村找我就是,快,再說一遍你昨天講的那個捉鬼賣鬼的故事。”

“好好好,我這就開始講,你先把燈吹了吧……”

沈長林肚裏存了不少故事,有在現世聽過的,也有李童生在課堂上講他新記下的,把錢壯聽得如癡如醉。

第二天錢壯得回小竹村了,錢氏叫他吃過晌午再走,接着去雞舍抓了一只肥雞,利落的宰了放血拔毛,和蘑菇粉條炖了一大鍋雞湯出來,雞湯香噴噴,攪得整個村都是雞湯的香味。

“這幾天你累着了,吃個雞補一補。”錢氏笑眯眯的,給錢壯炖雞吃她心甘情願,但周氏上趕着要她就偏不給。

錢氏家裏的香味勾來了不少小孩,有個到飯點還沒回,也是姓沈,乳名叫小駒子,今年三歲,錢氏還挺喜歡這娃的,白胖乖巧,于是回去夾了塊沒骨頭的雞肋肉給小駒子吃,小駒子吃得噴香,正啃着又來一個娃,正是周氏的孫兒栓子,雖然兩家大人不和,但和小孩沒關系,于是錢氏又夾了塊雞肉給栓子吃。

寡婦白氏一家和錢氏家就隔了十來丈遠,白氏前陣子給自家送過糯米糍粑,錢氏想到自己還沒回禮,就打了碗雞湯,準備端去給白氏下面條給娃吃,沒料栓子瞧見了,吵着要喝雞湯。

這下錢氏可就不依他了,邊端着雞蛋往白氏家裏走,邊喊栓子早點回自己家。

從白氏家回來,就開飯了,照例是錢氏給大家分,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大碗雞湯和好幾塊雞肉,雞腿沈長林和沈玉壽一人一個,錢壯分到了雞翅膀,大家呼嚕呼嚕的喝湯吃肉,吃完肉再夾粉條和蘑菇吃。

炖雞的時候錢氏特意多放了水,所以在每人喝完一碗湯後,還能得半碗泡飯吃,衆人吃得熱火朝天,沈長林摸着溜圓的肚皮,這是他吃過最好的雞了,濃濃的香味在舌尖久久不散。

吃飽喝足的錢壯駕着牛車回了自家,周氏看着年輕後生的背影恨極了,叫錢氏炖個雞給老四吃和要了她的命似的,娘家侄子來就吃香喝辣,這簡直沒天理了,而且,自家栓子上她家去,竟連一口雞湯都不給喝,小氣!

栓子回家告了狀,但是沒說前面吃了一塊肉的事。

周氏原想牽着孩子上門讨要個說法的,是她男人給勸下了:“給不給是人家的自由,你去鬧也不占理,算了。”他話說的漂亮,其實心裏也有幾分氣,當初大哥在的時候,兩家走的親親熱熱,嫂子錢氏也沒現在這麽小氣,怎麽大哥一走人就變了呢?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錢氏知道這次是徹底得罪了周氏,但是她不在乎,反正自家的糧安生的收回來了,她氣就氣,自家好過就成。

但是看着收上來的全部糧食,錢氏心裏有點不大好過,産量太低了,她算了一筆賬,今年的糧只能賣五兩,日子有點艱難。

沈長林也瞧出來了,人家一畝地打三四百斤糧,自家只得二三百,不是土質的差異,而是現在種田需精耕細作,自家做不到,說到底是勞動力不足。

他腦筋轉得飛快,自家的勞動力是沒辦法增長的,只能想法子讓自家的勞動力更值錢。

接下來一段時間,沈長林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并一直試圖盡自己的力量去嘗試。

首先是說服了沈玉壽,然後和沈玉壽一塊在羅氏、錢氏面前明示暗示,撒嬌央求,讓錢氏抱了一窩八只小雞仔回來,一般村裏人也就養五六只雞,因為沒那麽多食物喂養,但沈長林和沈玉壽表示,以後家裏的雞他們來負責。

原本沈長林苦思一番沒想到好的改善家裏經濟的方法,後來靈光一閃,他不用自己想,他可以模仿嘛,于是把注意力放在附近村莊富裕的人家身上,思考他們是怎麽将日子過好的。

沈長林很快就想到了王氏,王氏養了二十多只鴨子,是附近的養鴨大戶,每天可以撿六七個鴨蛋,攢一旬去鎮上賣一次,一個可以賣一文錢,刨除自家吃的,一個月賣蛋就能得一百五十文,積少成多,一年就是一兩半銀子,還不包括賣老鴨子的收入。

王氏可以養鴨子,他和沈玉壽可以養雞,而且在王氏身邊耳濡目染,沈長林學到了不少喂鴨子的竅門,鴨子和雞的養法是差不多的。

雞仔抱回來沒多久,大岩村的私塾重新開課了。

前一日沈玉壽沈長林就收拾好了書袋,第二天清早吃過早飯,邊背書邊往大岩村去了。

很久沒有去私塾上課,沈長林還挺激動的,給自己規定的任務全部完成,現在他已經可以熟背四本啓蒙讀物和十五首唐詩,字也有了很大的進步,沈玉壽雖然背書有點磕絆,但也基本可以背下來。

他倆到的最早,李童生誇他們都長高了,還胖了一些。

沈長林微微點頭回以微笑,秋收這段日子吃的極好,長高長胖是自然的事,接着打開書袋,将這段時間練的字交給李童生看。

粗糙的黃麻紙上密密麻麻全是字跡,李童生簡單的翻閱了一遍,瞳孔微震,他們年紀尚小,字跡還很稚嫩,難得的是那份自律和堅持不懈,休學期間堅持背書練字,還向自己交作業,就連前得意門生沈玉堂也不曾做到。

“很好,很好啊……”

經過沈玉堂的事以後,李童生也深刻的檢讨了自己,平時是不是只顧着誇他教他學問,而忽略了做人的道理,反而誤了他,所以這次雖然贊許沈長林沈玉壽的刻苦,但面上沒有表現出來,摁下自己愛才之心,強裝鎮定:“快入座吧。”

但是李童生心裏,已經忍不住想入非非,如此優秀的學生,是不是可以走科舉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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