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VIP]
梁閑急着去查死者身份,留兩只貓蹲在窗臺一角竊竊私語。
雲王皺着貓臉:“淩兒再不去哄哄閑兒, 就不怕他以後天天給你做飯吃?”
蕭元淩表情很悲壯:“該說的話本王都說了, 梁先生若肯原諒,定是不會再計較。”
雲王一臉恨鐵不成鋼:“光說有什麽用, 你哄了嗎?”
蕭元淩有點懵:“哄?何為哄?”
“你連哄人都不會?”雲王一爪捂臉,“你就回憶回憶小時候你哭,你父皇母後還有宮女太監們是怎麽哄你的。”
蕭元淩認真想了半天:“本王六歲那年練武傷了手臂, 曾哭過。”
雲王眼前一亮:“然後呢?”
蕭元淩表情嚴肅:“本王掉一滴眼淚,教本王武功的侍衛便用藤條抽本王一下。”
雲王:“……你父皇沒管管?”
“管了的,”蕭元淩在雲王期盼的目光中慢慢說,“父皇賞了那侍衛一百金,說他管教得對。”
雲王:“……”
蕭元淩很淡定:“而後父皇又用藤條抽了本王十下。”
雲王狠狠地用小爪子抹抹自己的臉:“都是皇家出品, 我突然覺得我爹那才是親爹,你爹……”
他同情地上下瞅瞅這個大侄子,不敢想象衛梁國唯一皇子的童年竟然過得這麽苦逼。
蕭元淩卻不在意:“父皇和侍衛教得對,戰場上瞬息之間便生死兩隔, 若是連那一點點傷都挺不住又如何能率領将士勝利而歸。”
“道理我都懂,”雲王撓撓小胡子,“可你才六歲啊, 你看看現在的孩子,十六還天天作妖呢。”
蕭元淩感同身受:“所以從小嚴格管束很有必要。”
雲王:“……你已經被打傻了,我不跟你計較。”
布偶煩躁地在窗臺上走來走去, 思考怎麽能讓這塊木頭開開竅。橘貓默默瞧着他來來回回,實在煩得慌, 擡起粗壯的後腿輕輕一踢,毫無心理準備的布偶大頭朝下就栽地上了。
雲王:“……”怪不得這熊孩子從小到大都跟自己作對,敢情是把從他爹那吸收的怨氣都發洩到自己這個當叔叔的身上了?
蕭元淩絲毫不覺得自己過分,他探着大腦袋望望在地板上四仰八叉的布偶,心情舒暢地勾起了嘴角。
路過這間辦公室的人們目睹這一幕,紛紛對布偶投去同情的目光:沒有爸爸庇護的小可愛也太慘了。
此時,小可愛的爸爸姚天啓同志正一臉鐵青地帶人從傳銷組織那棟樓下來,轉向對面那棟樓的三層。就在剛剛,留守的同事給他打電話,說他們帶回去的細高挑毒瘾犯了。
一聽說那小子是個瘾君子,姚天啓大概就明白了,怪不得他願意幫素不相識的“鄰居”扯謊,怪不得碰見命案也不敢報警,怪不得他撞見的“鬼”比他們扮出來的還吓人——
這小子不僅心裏有鬼,精神還飄呢。
每個瘾君子背後都可能牽扯出一條潛伏在城市黑暗處、不為人知的毒脈,然而姚天啓沒想到細高挑身後這條會如此好挖。看着從細高挑家搜出來的一大包白色粉末,現場所有人都震驚了,這個分量要破林市的最高紀錄呀。
經過一天一夜的搜索查詢,梁閑終于弄清楚了死者的身份,他多方打聽才知道這名死者有個外號叫老蟑螂,而老蟑螂三個字在林市竟然有點名氣,是個在瘾君子圈內很受推崇的賣家。
“又是個販毒的?”回來的姚天啓瞅了眼老蟑螂的資料,眉頭就皺起來了,“他和細高挑會不會認識?”
梁閑剛聽人說完細高挑家的發現,也産生了此類懷疑:“他的望遠鏡既不是看星星的也不是看女大學生的,他看得就是這個老蟑螂。”
姚天啓也沒想到從一起傳銷案子裏能挖出這麽多層案中案,立刻召集人手再對那棟樓帶出來的所有人進行新一輪的詢問。這次他們沒有隐瞞死者的身份,而得知死者是毒販的受害人們也一改之前的推诿裝傻,全都積極起來:
“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好人,正常人哪有瘦成他那樣的,窗戶栅欄那麽窄,我連大腿都伸不出去。”
“他每天都在宿舍裏神神叨叨的,還總去找老總,我懷疑我們老總和他有勾結,但我是無辜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做犯法的事。”
“警察同志,我舉報了毒販是不是有功啊,有獎勵沒有?”
問幾次就能整理出幾個版本筆錄的梁閑一頓,他擡頭瞅瞅對面的青年男子,問:“你說你舉報了毒販?”
青年興奮地點頭:“對對,是我舉報他的。自從他住進我們宿舍我就覺得他有問題,那天晚上他打開窗戶往外鑽,我立刻就舉報了,要不就讓他跑了。警察同志,我這也算為民除害吧?”
姚天啓問:“你跟誰舉報的?”
青年答:“巡邏的保安,樓裏每天晚上都有人巡邏,那天我發現他要從窗戶逃跑就偷偷出了門,正好碰上保安隊長。”
青年交代了一個之前從未有過的版本:老蟑螂大半夜裹着塑料布企圖跳窗,男青年偷偷出門舉報,張哥和保安隊長沖進屋使得原本能順利逃脫的老蟑螂失去平衡,最終喪命于鐵窗中。
順着這個思路,他們又詢問了四樓同屋的其他人,在梁閑和姚天啓完美搭配的旁敲側擊下,有人說漏了嘴:
“傳銷犯法這事很多人都知道,有的人進來之後發現自己被騙了就想方設法逃走,保安再多也盯不住這麽多人,所以我們才會被集中在那棟樓的中心區域,既方便他們管理,也方便我們同宿舍的人彼此監督。如果發現有人想逃走,舉報的人就可以重獲自由。”
試圖逃走的人會被關進八樓隔出來的單間裏,每天不是遭受毒打就是挨餓,什麽時候屈服什麽時候才能重見天日。在老蟑螂喪命前,有兩個人曾因被舉報而關進小黑屋,放出來的時候人脫了一層皮,所以對受害人們來說,小黑屋是堪比地獄的存在。
舉報他們的人确實離開了那棟樓,于是那段時間人們瘋狂舉報,很多沒有逃跑念頭的人紛紛中槍。
組織的老總腦筋還算靈光,他清楚這麽鬧下去只會人心惶惶,別說慫恿這幫人繼續發展下線了,萬一逼急了,他們團結起來鬧事就麻煩了。
後來舉報制度就變成必須人贓并獲,胡亂舉報無法換得自由。可樓內防護措施做得那麽嚴密,想逃跑又談何容易,有人嘗試掰窗外的鐵條卻無功而返,時間長了,人們既沒了逃走的想法也斷了舉報換自由的念頭。
老蟑螂入住四樓之後,同宿舍的人發現他經常會去找老總和幾個組織的高層,也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麽。某一天深夜,老蟑螂脫掉外套和褲子,身上披了一層不知從哪弄來的塑料布,企圖從窗戶逃走。
他的計劃沒有問題,實施也很順利,他唯一沒想到的就是這棟樓竟然還有舉報機制,他一個剛住進來沒幾天、和宿舍人沒什麽交流的新手自然不曉得這些,結果他眼瞅就出逃成功,卻被巡邏的張哥和保安隊長堵了個正着。
老蟑螂很瘦,可他畢竟是個發育正常的成年人,頭部大一些,只能從鐵條有彎曲的縫隙中穿過去。他正踩在窗臺外面努力拔腦袋呢,房門突然開了,張哥和保安隊長罵罵咧咧沖進來。
誰都不是省油的燈,兩方人馬一碰面就爆發了口水戰,老蟑螂一時半會鑽不出去,只好像被枷鎖卡住似的和張哥保安對峙。
張哥和保安發了狠,揚言今天他要是鑽不出去就讓他死在這,倆人找了拖把棍,照着老蟑螂的腿腳就戳。
窗外只有很窄的地方能落腳,老蟑螂被他們戳得好幾次差點掉下去。吓得半死的同時,老蟑螂還不忘喊一嗓子“你們這是在犯罪”,這也是他在人世間說得最後一句話。
目睹老蟑螂死亡全過程的室友們吓得目瞪口呆,連舉報他的青年人都不敢提重獲自由的事。
張哥和保安隊長警告他們,今日老蟑螂的死他們每個人都有份,如果誰敢說出去,大不了大夥一起吃槍子。
敲打完這屋子的人,張哥和保安隊長商量着要讓其他房間的人也都閉嘴。隔壁和樓上都好說,唯獨樓下三樓有些麻煩:老蟑螂被窗外栅欄卡死的時候雙腳正好垂到三樓,很可能被樓下的人瞧見了。
張哥和保安夠狠,直接拖着老蟑螂的屍體去了三樓,各種忽悠加吓唬讓這幫本來就被深夜這動靜吓個半死的人們全部閉嘴,即使警方将他們解救出來,他們也不敢說實話。
這是大夥最終版本的說辭,然而張哥和保安的恐吓真能達到讓所有人閉嘴的目的嗎?還是說這些人有份參與石桌藏屍才不敢說實話?
如果老總讓所有人參與石桌藏屍,為什麽唯獨放過那個誤入傳銷的小少年小王?亦或小王其實也參與了?
未解之謎太多,可無論梁閑和姚天啓怎麽問都沒能再挖出新的破綻,也只能依照現有證據,默認這個最終版了。
傳銷組織這頭的進度告一段落,緊接着就該審訊細高挑了。
這小子硬抗了兩撥毒瘾,整個人都蔫了,任由梁閑和姚天啓怎麽問,他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擺明了寧死也不配合。
“你以為你不說話就沒事了?”梁閑森森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和老蟑螂那點勾當,你以為瞞得住?”
細高挑面無表情縮在凳子上,仿佛沒聽見梁閑說什麽。
“友情提示一下,”梁閑靠在椅背上,淩厲的雙眼死死盯着對面人的臉,“老蟑螂住平房,他的鄰居家養了只貓,平時也不關着。那只貓很皮,經常會跑到老蟑螂家裏,某一天那只貓鑽進了老蟑螂的床底下,然後你就去了老蟑螂的家。”
細高挑随着梁閑娓娓道來的講述回憶着,老蟑螂家貌似是有這麽一只貓。
梁閑見他聽進去了,嘴邊泛起淡淡笑意:“你一定不知道那只貓的主人有偷窺癖,每次你去老蟑螂家,你倆就關門拉窗簾,時間久了,它的主人以為你們有奸情,就在貓脖子上系了個鈴铛,鈴铛裏面藏了個小巧的竊聽器。可惜他沒聽到想象中的聲音,卻聽到了你們的交易。”
旁邊的姚天啓虎軀一震,差點把手邊的水杯碰掉地上。
梁閑納悶地瞅瞅他:你咋了?
姚天啓有點心虛:你都知道了?
梁閑一腦袋問號:我知道啥了?
姚天啓正襟危坐,拒絕再和梁閑有眼神的交流。
梁閑撓頭,他是從蕭元淩那得知老蟑螂的鄰居養了只貓,貓主自然沒有偷聽的習慣,可“貓”本身就會聽,老蟑螂和細高挑最後一次碰面都說了什麽,他已經全都知道了。
可他既不能找只貓來做人證,也不能讓變成人卻沒有戶口的穿越者來作證,所以他只能詐詐細高挑,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麽。
他瞅瞅細高挑,除了最開始的驚慌之外就沒有其他反應了。
倒是姚天啓這反應有點奇怪。
一道靈光在梁閑腦海中劃過——姚天啓前陣子出差去外地的時候,送到他家的布偶脖子上就挂着個鈴铛。
無論是以前的照片還是近期在辦公室游蕩,布偶身上從來沒有挂件,為什麽偏偏送到他家的時候貓脖子上挂個鈴铛?
難不成姚天啓仍然懷疑他跟師父暗地裏有聯絡,把布偶送去他家就為不聲不響監視他?
梁閑的臉一下子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