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VIP]
從審訊室出來,梁閑把本子往地上一摔, 周圍人全都吓了一跳。他們瞅瞅梁閑, 又瞅瞅姚天啓,默默退出戰場, 給這倆人留出足夠的肉搏空間。
姚天啓瞅瞅地上的記錄本,自知理虧沒有發火:“對不起,這事是我做錯了。”
梁閑沒想到他這麽輕易就認了, 燒到頭頂的火氣散去一些,可臉色依舊不怎麽好:“我最後再強調一遍,我跟師父間沒有聯系,如果你信不過我可以直接給我上各種監視設備,我絕對沒二話, 你沒必要用這種招數。”
“你先等一下,”姚天啓急忙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你以為我在貓鈴铛李裝竊聽器是為了監視你?”
梁閑用死魚的目光凝視他:“不然呢?”
姚天啓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我要監視的人不是你。”
梁閑愣了愣, 頓時想明白了:“你監視我叔兒?”
姚天啓對他這種稱呼無力吐槽:“你別老叔兒叔兒的行嗎,你知道他底細嗎你就叫這麽親,也不怕被人家拐走賣了。”
如果前兩天姚天啓跟他說這話, 他還會在心裏畫個大大的問號,懷疑下蕭元淩和叔兒的身份。可如今他已經親眼見證貓說人話了,還怕什麽知不知根底的, 現在該害怕被拐走賣掉的明明是那些會說人話的貓。
他擺擺手,阻止姚天啓繼續唠叨下去:“我比你想象中了解他們, 我知道你因為貓的事跟我叔兒鬧得挺不愉快,可我還是要勸你一句,別跟我叔兒過不去,也別弄這些手段,不然你會永遠失去你的寶貝。”
說起布偶,姚天啓的臉臭極了:“也不知道那混蛋給我的寶貝灌了什麽迷魂湯……”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團毛絨絨的小可愛出現在走廊盡頭,梁閑眼尖瞧見了,立刻捂住了姚天啓喋喋不休的嘴。
姚天啓反應迅速,順着梁閑的視線往那頭一瞅,他的寶貝正蹲在幾米外陰晴不定地朝着他笑。
貓咪笑起來非常治愈,可姚天啓覺得自己快被他家布偶笑致郁了。
梁閑順手搭上他肩膀,勸慰道:“想開點,以後別養貓了,改養狗吧。”
姚天啓倔脾氣上頭了:“我這輩子就養它一個,它不樂意也得跟我過!”
沒等梁閑再說話,姚天啓三步兩步沖到布偶跟前,抱起自己的貓半江瑟狠命親了幾口。
梁閑:“……”人生那麽美好,生命如此漫長,你為何偏要作死?
不想圍觀姚天啓被撓成大花臉,梁閑默默退回自己的辦公室,找蕭元淩商量怎麽撬開細高挑的嘴。
“他不肯說?”蕭元淩撐着坐起來,讓自個肚子上的褶子盡量少幾條,“像他這等罪證确鑿之人,在我衛梁國是要受盡酷刑的。”
梁閑戳戳他的肥肚腩:“你們那套太落伍了,哪怕萬分之一的屈打成招概率也是不行的,就拿細高挑來說,如果他有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而那天跟老蟑螂碰面的人就是他那個兄弟呢?你噼裏啪啦把人給打了,他兄弟犯的罪就成他犯的罪了?”
蕭元淩若有所思,他從未想過梁閑所說這種情況,但誰都無法否認這種情況有存在的可能。尤其在衛梁國那種科技不發達的環境下,很多證據确鑿的案子就當真沒問題了嗎。
“行了,你也別糾結了,”梁閑一點一點擀開橘貓皺成菊花的褶皺,“咱倆所處環境不同,要應對的現實問題也不一樣,你把現代刑偵這一套拿去你們那也不見得管用。以你們那的科技水平,凡事都講證據恐怕得把一堆罪犯無罪釋放,到時候遭殃的還是老百姓。”
“梁先生所言如醍醐灌頂,令在下茅塞頓開。”蕭元淩兩只貓爪交疊,深深一拜,肚子上的褶肉眼可見又多了兩條。
梁閑樂不可支地把他按回去:“你可消停點吧,被人瞅見你做這麽人性化的動作,小心把你拉去做活體解剖。”
蕭元淩肚子上的褶們抖了抖,全老實了。
梁閑還要說話,臉上多了幾道紅血印的姚天啓低氣壓地走進來,偌大的辦公室瞬間降了好幾度。
梁閑想笑又覺得不适合,憋得五官都變形了。
姚天啓狠狠瞪他:“笑屁笑,你沒被貓撓過?”
梁閑氣死人不償命地抱起橘貓,在他那大腦袋上親了兩口,然後他舉着石化的橘貓,沖姚天啓擠眉又弄眼。
姚天啓的眉頭跳了又跳,仿佛随時要爆炸,可一想到自己半小時前才向梁閑承認過錯誤,他勉強把燒到胸膛的火往下壓了壓:“你剛才跟細高挑說得是什麽情況,是你瞎編呢還是确有其事,具體怎麽回事?”
梁閑把橘貓放回窗臺上,邊甩酸溜溜的手臂邊說:“細高挑和老蟑螂确實碰過面,是我叔兒的人發現的,我叔兒他們初來乍到,對很多事都不了解,所以當時也沒多想。那天咱倆去找細高挑的時候他不是也在嗎,回去之後他就讓手下幫着打聽了一下,就把這情況問出來了。”
姚天啓一聽“我叔兒”就頭疼,臉上那幾條新鮮的傷口還在冒血珠呢,比子彈擦傷都疼。
心疼。
梁閑從抽屜裏取出一瓶酒精,往紙巾上倒了點,直接糊姚天啓的傷口上,疼得姚天啓直抽氣。
“他們成天往外跑,爪子太埋汰了。”梁閑又沾了一張紙巾,讓姚天啓自己拿着敷臉。
姚天啓瞅瞅紙巾上的紅顏色,心更疼了。
梁閑把酒精瓶扔回抽屜裏,這才說:“年底年初那會緝毒大隊不是在林市展開了幾輪地毯式搜查嗎,很多不起眼的毒販都被抓起來了,像細高挑這種手裏握着不少貨的上家就指望他們散貨呢,他們被抓之後最着急的就是細高挑這類人,因為他們得重新尋找出貨的途徑。”
細高挑在圈子裏的地位非常尴尬,論財力比不上制毒販毒的大毒枭,論影響力又比不過老蟑螂這種常年在場子裏混、人脈強大的地頭蛇,他唯一的優勢就是行事隐蔽,那麽多下游賣家被抓都沒查到他頭上。
可手裏的貨散不出去他比誰都着急,因為他大部分身家都換成了粉兒,這東西賣出去才是錢,留自己手裏就是一包土,還是随時可能把他炸上天的不定時炸|彈。他思來想去,決定去找合作過很多次的老蟑螂。
正巧老蟑螂也在發愁,他不怕聯系不到買家,可警方盯得太緊,他這種有點名氣的人不敢随意冒頭。倆人一合計,決定拓展全新的販毒網絡。
細高挑在那個老小區住了好幾年,對面那棟樓的變化他全部看在眼裏。畢竟是在道上混的人,細高挑很清楚那棟樓裏的人在做什麽,大家都在做違法的事,艱難時期聯手不是挺好嗎。
可即便聯手目标就住在他對面,謹慎如細高挑也不會親自出面,所以他和老蟑螂一商量,由老蟑螂扮作被騙群衆混進那棟樓,找機會跟傳銷組織的老大通通氣。
不過他們可不敢上來就跟人家說自己是販毒的,雖然傳銷和販毒都犯法,可二者量刑差得太多,他們又給不起太高利潤,人家瘋了才會入夥。
“老蟑螂出主意說他們可以僞裝成另一夥搞傳銷的,就說他們手裏有點貨,也有固定的買家,想借那棟樓的人和車往來送貨,定期付給他們不菲的車馬費。等雙方合作幾次,對方深陷其中無法脫身時再說實話,到時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就不怕傳銷組織這頭鬧幺蛾子了。”梁閑說道,
“老蟑螂進入那棟樓後發生了什麽,咱們和細高挑都不知道,所以咱們要啃的骨頭不只是細高挑那一塊。”
姚天啓邊聽邊皺眉,他實在搞不懂這幫毒販的腦回路——僅靠一張嘴就能搞起那麽大一攤“事業”的人是好騙的嗎?傳銷的确沒有販毒量刑重,可論腦力,搞傳銷的能甩大部分毒販幾條街。而細高挑和老蟑螂盯上這夥傳銷更不得了,人家不僅腦子好使,拳頭更好使。
不走常規路的毒販碰上敢殺人的傳銷組織,鹿死誰手呢?
反正“被警方包圓”這個答案肯定不在他們的預期中。
審訊室內,這頭還是姚天啓和梁閑,那頭的人又變成了傳銷組織的老總。
老總十分憔悴:“二位同志,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還要問什麽啊?”
梁閑板起臉,冷冷地問:“有人反應老蟑螂死亡前曾不止一次去找你,你們之間都聊了什麽?”
老總的眼神飄了飄,然後強裝鎮定地說:“他和其他被我騙進來的人一樣,發現我們是搞傳銷的就想走。可我能讓他走嗎,進來一個随時想走就走,我也幹不到這麽大規模了。”
姚天啓盯着他,說:“我勸你最好實話實說,老蟑螂找你幹的買賣,你以為靠他一個人就能玩得轉?他背後的人會不知道他去找你要幹嘛?”
老總又冒汗了:“我,他……唉,那小子進來沒兩天就主動找上我,說他也是幹我們這行的,前不久剛被警察抄了大本營,可他們手頭還有貨,買家那頭不知道他們出事,還催他們趕緊送貨上門,他想用我們的人和車去送貨,把錢先賺回來,彌補點損失。可您二位想想,我們搞傳銷至多賣賣三無産品,哪犯得着專門找送貨的人和車。要真是像他們說得那樣,寄快遞不是省事多了,成本還低,有必要專門找我們,還給我們開出那麽高的酬勞嗎。”
老總識破老蟑螂的計謀之後,老蟑螂也不再僞裝,他說既然買賣談不成他就走了,以後賺了大錢,老總這幫人也別眼紅。
老總手底下那幾個一個比一個渾,看老蟑螂露出一副橫相頓時來了火氣,說什麽都不讓老蟑螂走。老總也覺得不摸清老蟑螂的底細就把人放走會有危險,畢竟人家都知道他們是幹什麽的了,他們還不知道人家從事哪一行呢。
“他握着我的把柄,我要是不找到他的把柄怎麽能放心呢,所以我就讓人盯住他,另一頭派人出去調查他是哪條道上的。可我還沒查出來呢,他就死了。”
說起老蟑螂的死,老總也是真的冤。他依稀能猜到老蟑螂是幹哪行的,否則他也不會拒絕得那麽徹底。他就是怕老蟑螂合作不成心生怨恨,往後給他使絆子,他才讓手下暫時看住老蟑螂,等他抓到老蟑螂切實的把柄、彼此都有要挾的籌碼之後,他就準備把人放了。
那天晚上張哥和保安隊長突然找到他說老蟑螂死了,他的頭都大了,可事已至此,他們除了毀屍滅跡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于是老總連夜帶人上天臺,用水泥砌了個長方形的水泥板。
“第二天一早,我把整棟樓的人都叫上天臺,用公司活動的名義讓他們齊心協力做個石桌,那塊封了屍體的水泥板正好就當桌面了。那天……”他瞅瞅梁閑,“這位同志鬧事的同時有兩個人沖出了那棟樓,我就預感到不妙,所以我跟其他所有人說他們全部有份參與藏屍,我有藏屍那天拍攝的照片做證據,他們不想坐牢就把嘴閉緊了。”
聽完老總這話,懸在梁閑和姚天啓心頭的大石終于徹底落地。
那些受害人也許不同程度地展露了人性醜陋的一面,但他們都沒有真正參與犯罪,藏屍也是在未知情況下進行的,他們唯一的罪過是不該在警方問詢時做假口供。而先一步逃出那棟樓的小少年小王根本不曉得石臺的真相,還以為那就是一場普通的公司活動。
這個結局已經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