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VIP]
第二天一早,姚天啓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來, 望向窗外朝陽的眼神有點呆滞。
昨晚睡得晚, 他又沒有認床的毛病,本以為能睡個好覺。可短短幾個小時他驚醒了好幾次, 每次都覺得黑暗中有人在盯着他看,即使身在睡夢中,姚天啓依然被盯得毛骨悚然, 勉強睡過去也是噩夢連連。
睡不好比不睡還難受,姚天啓現在就處于這種睡了還不如不睡的狀态,他的內心煩躁不已,恨不能立馬把這個鬼窩給刨喽。他倒要看看梁閑在家裏藏了什麽奇怪的東西,怎麽會給他那麽詭異的感覺。
就在這時, 四只黑貓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裏。只見這四只看起來一模一樣的黑貓在落地窗外的平臺上依次排開,各自舒展健碩的軀體,迎接着一天中最溫和陽光的洗禮。
姚天啓摸摸下巴,大半夜盯着他的不會是這四只貓吧?他記得雲王說過與他們同來的還有幾名侍衛, 這四只黑貓他見過不止一次,想來不是普通的貓。
他敲敲落地窗,引得四只黑貓同時回頭, 四雙綠油油的眸子盯到他身上,瞳孔因陽光的刺激縮成了一條線,有點像蛇。
姚天啓忽然有點同情梁閑, 跟這幫人不人貓不貓的家夥住這麽長時間,心髒脆弱點的早吓死了。
他推門出來, 蹲在四只黑貓面前,五雙眼睛互相對視,場面愈發詭異。
“你們都是人?”姚天啓問。
四只黑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昨晚他們在別墅外頭守衛,并不知曉殿下和雲王是怎麽跟這人說的,因而誰都沒吭聲。
姚天啓細細觀察他們的反應,客觀來講這四只貓僞裝得很像,可在知道他們體內住了個人之後再看就會發現他們許多細微的表情和反應跟人差不多。資深貓奴·姚·拍貓狂魔·天·沒事就刷小視頻·啓:這些很容易被忽略的細節跟網上那些號稱成精的網紅貓咪沒兩樣。
難道那些網紅貓的體內也都住了個人?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姚天啓忍不住腦補那些貓變成人會是什麽樣,想着想着就變成自己那個偶爾抽個風的師父變成貓會是哪種貓。
他正想得入神,一股大力霍然撞到他背上,姚天啓踉跄摔倒,膝蓋重重跪到石板上。他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自個就像被鎮壓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五體投地了。
罪魁禍首,一只非常漂亮的布偶貓蹲在他後腦勺上,沐浴着朝陽,舒适地舔着粉嫩嫩的小爪子。
四只黑貓的尾巴瞬間開花,四兒在三個兄弟的掩護下偷偷溜進別墅,去找蕭元淩禀報外頭的情況——雲王要殺人滅口了。
可四兒一路沖上二樓客房,卻沒能在房間裏找見他的殿下。
“殿下?”四兒把寬敞的客房裏裏外外找個遍,別說殿下那肥碩的貓體了,他連根貓毛都沒找着,“大清早也沒見殿下出門啊?”
四兒疑惑地探出頭,向走廊另一側那扇緊閉的房門張望。那間是梁閑的卧室,也是殿下再三叮囑不準任何兄弟亂闖的、專屬于梁閑的私人空間。以前他覺得殿下是出于對梁先生的尊敬才下了這樣的命令,直到昨天,雲王親口證實梁閑是殿下的王妃……
王妃的卧室當然不是他們這幫糙老爺們能随便亂闖的,殿下不住客房了,肯定是搬去王妃那屋了呀。
自以為窺破天機的四兒很興奮,兩只貓眼瞪得圓溜溜,他徹底忘了自己上來找殿下幹嘛,蹑手蹑腳向那扇門湊過去。
他剛到門口,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一只大腳差點把他給踩成貓餅。
“呃,”梁閑盯着四兒瞅了半天,愣是沒認出他是哪只,“你有事?”
四兒立刻臊眉耷眼匍匐在地,恭恭敬敬道了一聲:“給王妃請安。”
梁閑:“……”
走到門邊的蕭元淩:“……”
四兒見殿下沒反駁,更來勁了:“屬下這就去吩咐夥夫做飯,王妃想吃點什麽?”
梁閑咧着嘴撓撓腮幫子,扭頭問蕭元淩:“你們的夥夫會煮貓肉不?”
四兒一個激靈,果斷閉嘴。
蕭元淩明知梁閑說得是笑話,卻還是下意識把橘貓藏到身後,他繃起臉問四兒:“你有何事?”
四兒又是一個激靈,終于想起自己來幹嘛了:“殿下,不好了,雲王要殺姓姚的滅口。”
“叔兒要殺老姚?”梁閑走到二樓小客廳,透過窗戶向外一瞧,姚天啓背靠落地窗坐着,布偶蹲在姚天啓腦袋上,一人一貓和諧着呢。
蕭元淩面無表情瞅瞅四兒,四兒縮着脖子往後退,然後一腳踩空,整只貓如同個黑煤球叽裏咕嚕滾去了一樓。
四兒是瞬間消失了,可他留下的尴尬氣氛卻絲毫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得到緩解。
梁閑兩手抓着二樓欄杆,左瞧瞧右瞧瞧就是不往蕭元淩身上看。
蕭元淩左手托着橘貓,右手無意識在貓身上撸了一把又一把,春天的橘貓在換毛,被他這麽一弄,空氣裏到處都是紛飛的貓毛。
梁閑偶然轉了下頭就被貓毛噴了一臉,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你可別磋磨它了。”梁閑劈手把橘貓奪過來,下一秒,蕭元淩不見了。
梁閑:“……不好意思啊,我忘了。”
睜開迷茫雙眼的橘貓有氣無力地說:“無妨。”
梁閑抱着橘貓去到一樓,找出毛刷給他梳毛:“殿下……老蕭?我到底該怎麽叫你?”
“都可以,”重新适應貓身的蕭元淩側躺在地上,故意用胖乎乎的後背對着梁閑,他的聲音也弱了下來,“不知梁先生對在下昨晚所提之事,可有想法?”
梁閑動作一頓,毛刷用力略猛,刷掉好大一團毛。
昨晚蕭元淩跟他講了兩件事:
其一,蕭元淩穿越過來的時候瞧見了一把鑰匙,那東西也許與圓片有某種聯系,說不定能解答許多擺在他們面前的難題。可當時鑰匙掉進了垃圾桶,幾個月過去了,他們要去哪裏找?鑰匙還在這世間嗎?
其二,蕭元淩講了很多他在衛梁國的往事,着重強調他是當朝天子唯一的兒子,若是能夠找到回去的辦法,他定是要回去的。
梁閑隐約覺得,蕭元淩在講第二件事時想要強調的不是自己必須回去的理由,而是在隐晦地問他願不願意一同回去。
蕭元淩的穿越者身份是眼下橫亘在兩人之間最大的障礙,以前梁閑以為蕭元淩真是哪個山溝溝裏的古老家族子弟,同在一片藍天下,他從沒想過兩人在一起會有什麽問題,叔兒的态度很明朗,他父母也都是開明的人,剩下就是他倆的事了。
昨晚聽雲王講那些朝堂的明争暗鬥時,梁閑只感覺新奇。可當他聽蕭元淩娓娓訴說過往,他才意識到他們的生長環境如此不同,用天上地下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如果蕭元淩他們再也回不去,衛梁國勢必受到重創,皇帝失去文武兩位重臣以及十萬兵馬,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事。
若是永遠回不去也就罷了,若是能回去呢?梁閑自問如果他處在蕭元淩的位置上,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回去,哪怕另一個世界早已時過境遷,他也得回去試試看能否力挽狂瀾。
蕭元淩要走,那麽他呢?
他能随時穿越回來的話就當長途旅行了,要是再也回不來了呢?即便所有身外之物他都能抛棄,可他還有父母和哥哥,他的家庭很和睦,他去了衛梁國,父母和哥哥得多難過多擔心。
就像蕭元淩割舍不掉身為皇子的責任一樣,他也放不下日漸年邁的父母親情。
然而就此割斷這份尚未挑明的情感,梁閑又狠不下這條心。活了二十幾年,他第一次對某個人動了點念頭,如果蕭元淩沒有這方面的心思,那他斷了也就斷了,偏偏他能感覺到蕭元淩對他也有想法——
兩個母胎單身跨越時空遇見彼此,就這麽放開還沒來得及握在一起的手也太對不起老天安排得這場意外相遇了。
“按我們的時間算,師父來了三十年也沒找到回去的辦法,”梁閑低聲說着,“咱們也許不該在這個事上想太多。”
橘貓的尾巴輕輕甩動着,小小的心裏塞滿了困擾。
昨晚之前,他只知道衛梁國偶有些人不安分,以他父皇雷霆般的手段很容易就能處理掉,沒有他和雲王輔佐,衛梁國的根基也不會受到影響,至多是他父皇傷心之下從其他王爺那過繼個孩子當太子。他父皇尚在壯年,時間足夠再陪養出一個合格的儲君,他回不去也無所謂。
這也是他一直不着急回去的主因。
可聽了雲王昨晚的話,他才知道衛梁國的情況遠比他了解到的危急,他和雲王這兩股外人眼中相互制衡的勢力消失一方都夠引起軒然大波,如今他們叔侄倆同時失蹤,這就不是平衡被打破那麽簡單了,那些蠢蠢欲動的家夥勢必會露出尖牙,循着衛梁國的弱處瘋狂啃噬。
衛梁國岌岌可危,他如何能置身事外。
蕭元淩閉上眼,強迫自己暫時不要亂想。梁閑說得對,如果他們始終找不到回去的辦法,想什麽都沒用,陳将軍來到林市三十年還不是沒能回去。然而陳默的失蹤說不準就與天靈教以及如何回去有關,有了陳默過去三十年的探索,他們說不定很快就能回去了?
橘貓翻過身,兩只前爪看似無意地抱住梁閑梳毛的手。梁閑任由他抱着,一人一貓定格在這個姿勢。
太陽綻放的光輝将兩人緊緊環繞起來,兩條影子完美銜接,亦如他們超越時空而連接成一體的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
注:本文也許不甜,但一定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