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洛風之傷
曹雪陽将軍再一次經過他們站的地方時發現兩人完全沒有悔改的意識,湊在一起低聲說着什麽,大怒,程楷罰去掃馬棚,傅存息罰去掃茅廁,程楷手下的小兵拎着兩桶白淡竹配的涼茶去找兩人,未果而反。
傍晚程傅兩人才半死不活的回來,正好看到白淡竹端坐竈房首座高談闊論,幾個火頭軍圍坐下首,恭敬聆聽白師兄教誨,白淡竹說到興起,當即抄起大勺,示範如何使用內力讓鍋子均勻受熱,程傅兩人在竈房外內牛滿面……他們從軍快十年一直都不明白為何火頭軍能把一道菜同時做出不熟和焦了兩種味道。
當晚部分病號們有幸吃到白淡竹師兄親手做的小鍋飯,好幾個出現幻覺,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一口氣做五百個俯卧撐,不費勁!大批天策将士圍在天降神廚白師兄帳外請求見面,白師兄發下旨意讓他們回去候着,他從明天開始輪流為各營病號做飯。當即有十來位拍了自己一掌躺下了。
程楷和傅存息也養成了趁白淡竹吃小竈的時候去拜訪他的好習慣,不到半月,白淡竹的存糧涓滴不存,程傅兩人也把七葉的情況套的差不多了。
此時,宮中神武遺跡異變陡生,謝雲流與各派前來諸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洛風為救師尊挺身而出,受了祁進十成功力的一掌,裴元心膽俱裂,從謝雲流懷中搶出洛風,黑發黑袍無風自動,取針的手從醫二十年來第一次顫抖的握不住針尾,七葉見狀也顧不得什麽輩分,直接站出請葉芷青協助裴元,其餘各派人手拖住謝雲流,自己盤膝而坐,用萬花離經易道一脈心法逆轉內力為洛風護住心脈,裴元深吸一口氣,手勢驟然穩定,數針齊下,取洛風全身各處要穴,然後取出針囊中最後一根,針身極長,色做銀白,在裴元指尖輕輕顫抖,七葉看見,沒說話,只是眉頭又緊了數分。
那是萬花從不外傳的秘技,太素九針中的最後一針,鋒針。
此針在江湖傳言中可活死人肉白骨,卻也沒有幾個人見過,七葉身為萬花藥王一系弟子,當然知道其中緣由。
鋒針,是用自己的陽壽,去換別人的命。
他知道開口也沒有用,只會讓裴元分了心神,閉緊了嘴,內力源源不斷的輸入洛風體內,心裏只是懊惱白淡竹為何沒來,若他在,裴元與他兩人攜手,生機會大很多。
鋒針自心脈直貫而下,插透心房,裴元手勢極穩,一點看不出這快斷了呼吸的人是他愛逾性命的愛人,一針到底,裴元刺破手腕,将一縷細而不斷的鮮血流在針上,不一會兒膚色已現青白,一旁的七葉也已搖搖欲墜,只是兩人誰也不肯放棄,直到洛風微弱的心跳重新響起。
鋒針固然是不世出的絕技,但也僅能吊得性命而已,裴元失血過多加之心神無主,七葉只得挑起之後種種事務,請天策冷天鋒用軒轅社的途徑傳遞消息,一邊往萬花谷,一邊往洛陽白淡竹處,軒轅社傳信方法極快,不到一日已有回音,白淡竹當即動身,晝夜不休與他們相向趕路,七葉略略計算兩方速度,定下相會地點,便與裴元一起帶着洛風急速趕路。
累死了七八匹罕見的神駿寶馬,白淡竹僅僅花了六天就趕了三千裏路,同時七葉三人也剛剛抵達,白淡竹顧不上跟七葉說話,洗淨手,用烈酒将洛風傷口擦了一遍,抽出刀具就破開胸膛,為洛風接續心脈,饒是洛風昏迷極深,也在無意識中瘋狂掙動,七葉用盡全力按住他才沒讓他傷了自己,裴元一聲不出,站在白淡竹旁邊給他打下手,什麽人參鹿茸熊膽什麽稀罕往洛風嘴裏塞什麽,眼裏一片深沉翻湧,慌張,驚恐,暴怒,竟還有幾分殺意,七葉知道要不是洛風絕不會允許,裴元會在為洛風治療後殺上純陽去找祁進報仇。
待白淡竹将繃帶打好結,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個時辰,結打好以後,白淡竹直接眼一閉躺下去了,七葉吓了一跳,奔過來探了探他脈門才知道純是累的,心下一寬,自己也支撐不住,腦袋一垂趴白淡竹腿上着了,唯有裴元一人守在洛風旁邊,目不轉瞬的看着,幾天中白淡竹和七葉來過兩次,裴元都不理不睬,甚至藥王孫思邈親至,他也只是跪下,不言不語,藥王長嘆一聲,轉身走了。
洛風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裴元。
“裴元?”
無人應答,裴元頭垂在他臂上,轉眼間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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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風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摸了摸裴元的心跳,感覺到了同一個頻率。
洛風與裴元相愛多年,自然知道萬花鎮派絕技鋒針,但十五年來他往來萬花不下數十次,這也只是第一次見到鋒針的施展。
鋒針就意味着從此身命相連,壽元共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白淡竹大睡三日,爬起身來忽然一頭撞到了桌子上。
“卧槽我沒請假!”天策軍中規矩極嚴,私離軍營是要往死裏打的,白淡竹想起這碼事冷汗都下來了,可是當時他接到信連包袱都沒收拾,要不是馬背上有裝好的幹糧保不齊得餓死在路上,哪裏還記得請假這事兒。
白淡竹飛奔而出,牽過馬就想走,馬一腳将他踢飛,自顧吃草去了,白淡竹掙紮起來怒喝你個畜生!身後忽然有人涼涼接了一句:“它本來就是畜生。”
“哪個混——”白淡竹轉身,“蛋”字都到嘴邊了沒說出來,一陣咳嗽,差點沒把肺咳出來。
七葉過來在他背上推拿幾把,白淡竹緩過勁兒來問道:“七葉?你怎的不多睡會兒?起這麽早?”
“我昨天就醒了,師父你睡了三天。”
“完蛋。”離營時間長短也跟板子輕重程度有關,不到十五天和超過十五天完全不是一個程度,白淡竹來時路上花了六天,累死四匹馬,回去至少七八天,打完估計險險還有小半條命,現在睡過三天,路上再走個七八天,幹脆也不用回去了,就此逃命去還比較劃算。
“你居然也不叫我?”白淡竹反應過來,怒叱。
“我試過了啊,你一招陽明指差點把我打殘。”七葉扶着胳膊心有餘悸,白淡竹清醒的時候武功遠不如他,誰知道睡着了這麽兇殘。
白淡竹不說話了,轉身繼續朝那匹馬怒吼,馬爺根本不理,嚼着草料慢條斯理,白淡竹着急上火,馬紋絲不動,一人一馬形成了微妙的僵持局面,七葉看了看,轉身給白淡竹端早飯去了。
過了一炷香,白淡竹進屋收拾行李準備逃命的時候,裴元進來了,手裏拿着冷天鋒的信,白淡竹現在一看跟天策有關系的就腿肚子轉筋,被裴元一把抓住塞到信前,白淡竹定睛一看,原來是冷天鋒為他說了好話,天策方面決定不予追求,只要求他十天之內回到任上即可。
白淡竹活過來了,重新站起來了,洛風來道謝的時候端着架子衣冠禽獸樣,被裴元扇到一邊去,到了晚上,他哼着歌脫衣服正準備入睡的時候,七葉來了。
白淡竹第一個反應是抓起衣服披在身上,然後又覺得哪裏不對,想放下,又沒放下,攥着衣服左右為難,七葉嘆了口氣,也不點着燈,過來扯出外衣,給白淡竹仔細披上,然後坐了下來。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來我這夢游?”
“師父,假如有一天我也像洛師伯一樣受了重傷快死了,你也這樣來救我嗎?”
“胡說什麽!”
“我是說假如。”
白淡竹一股“老子醫術通天”的口氣:“肯定啊,有我在你想死也難。”
“那你會像裴師伯那樣救我嗎?”
白淡竹沉默許久,鋒針絕技在谷外被傳得神乎其神,其實它與五毒教的鳳凰蠱倒有些類似,任你醫術何等高明,一生,也大約只有一次使用的機會,畢竟逆天改命這種事本就大違天道,必要付出代價,不僅壽元受損,體質也會大大削弱。
萬花數百弟子人人皆會鋒針,可真正用過的,其數不足百分之一,正是這個原因。
白淡竹對七葉何止用情,若七葉性命垂危,以身相代也是肯的。可是這又何必要讓七葉知道呢?徒增傷感而已。
“啊哈,你們打算幾時回萬花?”白淡竹轉開話題,其實在黑暗中七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還是情不自禁轉開頭,不敢面對七葉。
七葉沉默片刻,答道:“後日,與師父一同上路。”
“那好,我還擔心回去路上一個人無聊。不早了,你小子還不睡?”
“這就去。”七葉默默起身,白淡竹想起身點燈,又想起自己只披着外衣,遂沒敢動,七葉也沒去點燈,借着月光出去了。
七葉走後,白淡竹一人在黑暗中獨坐了大半夜,快天亮才胡亂睡了一會兒。
衆人皆是習武之人,身體強健,休息兩日之後便準備出發,洛風還不能騎馬,裴元命随後趕來的天工門下弟子趕制了一輛特制馬車,無論路有多難走,車內之人都不會颠簸。
白淡竹碎碎念着萬惡的有錢人試圖爬上馬車,裴元一筆墨汁甩過來,他敏捷一躲,剛要說話,裴元把他揪了下來冷着臉道:“你身體好得很,坐什麽車。”
這就是白淡竹現在為何要與七葉同騎的原因之一,另外一個原因是,可能那匹馬在馬廄廣泛宣傳了“此人是萬惡的剝削者”精神,馬們都不太願意載他,這個不太願意是指他一坐上去就拒不走路。七葉好容易才讓一匹馬接受了載白淡竹的任務,還得是七葉也在它身上才行。
所以白淡竹抱着七葉的腰,怎麽坐都不舒服。
“師父你別亂動……”七葉在前面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白淡竹的手碰到他腰的每一部分都讓他覺得火燙,更別說跑起來之後兩人的胸背緊緊相貼。
白淡竹也不想,他對男人可能有的反應了解的很清楚,但他更清楚如果不能找到一個合适的坐姿,晚上投訴的時候他可能就需要接一下骨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仍舊是日常求評論……心好傷不想寫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