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大家都說自己家裏有老有小不能遠行,楚際雲無奈之下只好交了押金把車留下,,然後雇了當地的老實漢子當做車夫,當時他沒多想,本以為這人沒有媳婦,去遠一些無所謂,倒沒想到也是個有家室的人。

楚際雲多少有些不高興,道:“我現在就要趕着上路,你現在說不去了,我去哪兒找人去?”

那漢子一聽這話,頓時有些慚愧,忙不疊的從懷裏掏出了幾兩銀子遞了過來,“這是您的銀子,我全還您,真是對不住,我家婆娘她有喜了,剛剛診出來的,這下子我哪兒都不能去了……對不住啊楚先生!”

楚際雲說不出話了,人家家裏出了人命,當然也就不在乎這幾兩銀子了,他只好讪讪的接過了銀子,還沒開口,一旁的樊一旭就喜上眉梢,道:“恭喜恭喜!這事兒你就不用管了,盡管陪媳婦去吧,孩子可比什麽都重要!”

樊一旭深鎖的眉頭舒展開來,一口白牙顯露出來,看在楚際雲眼裏便憋了一口氣。

把原本的車夫打發走,楚際雲看着樊一旭,就見他也看了過來,兩臂一張,柔聲道:“回來吧?嗯?”

楚際雲瞪了他半晌,冷哼一聲,道:“馬車我是交了押金的。”

樊一旭一愣,還沒搞清什麽意思,便見楚際雲輕巧的坐在了車頭前,揮起鞭子重重的抽在了馬身上,馬兒立刻嘚嘚的跑了起來。

馬車交了押金那麽就證明這車是他的,既然找不着人駕車,那麽他自己駕也是一樣的。

楚際雲不是沒騎過馬,可趕車卻是頭一遭,這一鞭子下去,馬是跑了起來,可是連帶的楚際雲也給颠的一歪一歪,眼前暈乎乎的,坐在車裏不覺得,可是一旦由自己來掌握方向,好像就不是看上去那麽容易了,挂在馬身上的車身相連着的地方颠得厲害,楚際雲剛剛又是有意用了狠勁抽馬,此刻馬兒跑起來,大有越來越快的趨勢。

楚際雲下意識拉了一下缰繩,結果也不知道是他拉的姿勢不對還是怎麽回事,馬兒反而更加快速的跑了起來,惹得行人紛紛尖叫躲避。

楚際雲急了,喝道:“停下!”

馬兒不停反進,楚際雲眼睜睜看着車身擦着行人的身體過去,一顆心頓時砰砰直跳,猛然眼前一花,一個人影一把按住了馬車,徑直跳了上來,伸手奪過他手中的缰繩,然後用力一拉,只聽“籲——”的一聲,馬兒頓時安靜了下來,在地上輕輕踱着步子,噴了口氣。

楚際雲卻因為車上多了個人,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歪,從車上栽倒了下去,千鈞一發間,車上那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随即輕輕一拉,又将他帶到了車上。

這人面冠如玉,器宇軒昂,一雙眸子黑沉沉的看不到底,楚際雲驚魄未定,臉色蒼白的瞪着他,眼睛張的大大的,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卡在喉間,不敢喘出來。

“際雲!”

身邊傳來一聲輕喚,楚際雲腰間一緊,整個人又被從馬車上抱了下去,樊一旭攬着他,焦急的打量着:“傷着沒?”

楚際雲雙腳接了地,還有些發軟,好半晌才輕輕搖了搖頭,“沒事……”

轉而對坐在馬車上輕撫馬兒的男子道:“兄臺馭馬有得,在下佩服!”

那人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整個人輕飄飄的從車上跳下來,道:“既然不會駕馬,便省些力氣,也免得馬兒受驚傷了人。”

這人語氣也輕飄飄的,其中不乏嘲諷,楚際雲給他刺得莫名其妙,下意識擡眼看他,表情有些惱怒。

樊一旭見他張口欲言,心知他氣不過要跟人吵架,遂一把拉住了他,溫言道:“際雲,別動怒,咱們先回去。”

楚際雲自然不肯,樊一旭便道:“晚些我收拾一下東西,跟你一起去奉城,行嗎?”

楚際雲一愣,眼睛随即一亮,轉臉看他,見他眼神誠摯,心知他不是撒謊,不由一陣歡喜,掩飾着嗯了一聲,嘴角卻揚了起來,連帶的看面前拿話刺自己的人也順眼了許多。

“兄臺說的是,我下次會注意的,敢問兄臺貴姓,可否到家中小坐一下?”

楚際雲心情一好,客氣話便是信手沾來,毫不費力氣,卻不想面前的“兄臺”嘴角一勾,冷哼一聲,轉身負手而去,輕飄飄的不帶走一片雲彩不說,他連衣袖都沒揮上一揮。

楚際雲臉色一曬,,暗暗磨了磨牙。

回到家中便開始嘟囔:“會駕馬有什麽了不起,我還會騎呢!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我跟他說話是看得起他!……”

嘟囔完了,他又開始催樊一旭:“快點收拾東西!我們今天要趕路的!寵兒的老虎不要忘記了,還要讓宋大夫準備一些藥,有了寵兒跟着不能老吃幹糧,最好還是到帶個鍋……你愣着幹什麽?”

楚際雲懷抱着小寵兒,看着樊一旭,目光閃爍着不悅:“你倒是動啊……看我幹什麽?你……你幹嘛?”

最後一句,聲音俨然小了許多,楚際雲張大眼睛看着面前貼着自己鼻子的男人,小聲道:“……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自己去。”

“際雲。”

“啊?”

樊一旭認真的看着他,忽然一笑:“你真啰嗦。”

楚際雲剛要發怒,他卻臉色一變,嚴肅道:“可我就是喜歡。”

順便附贈的香吻成功的讓楚際雲臉上燒了起來,他尴尬的咳了咳,頭皮卻忽然一痛,原是小崽子又在扯他頭發,楚際雲臉皮一皺,輕輕拿開他的小手,不輕不重的捏了捏。

“際雲。”

樊一旭輕聲開口道:“寶寶太小了,奉城路途遙遠,我們不方便帶着他。”

“什麽意思?”楚際雲的手一僵,寵兒柔軟的小手立刻滑了下去。

“我們可以把他放在宋大夫這裏,他會好好照顧寶寶的。”

楚際雲把寵兒塞到他懷裏,道:“那你也留下吧,我自己走。”

見樊一旭要開口,楚際雲直接打斷:“你不用管我,駕車容易,我會學會的。”

剛要走出去,卻又被小黑拉住了手,“際雲,我們這一去很遠。風餐露宿的,孩子受不了,而且你又有身孕,把他留下,我也可以放心的照顧你……”

“我不需要照顧。”樊一旭的話一如既往的讓他心裏發軟,輕聲道:“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我擔心……”

“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楚際雲道:“你兒子很乖,只要保證他的吃喝拉撒,他就不會鬧,風餐露宿正好讓他趁早體驗生活,孩子不能太嬌慣,更何況是男孩子。”

見樊一旭皺起眉頭,楚際雲撇了撇嘴,終于說了實話:“放這裏,我不放心。”

楚際雲還是楚際雲,他依舊不相信周圍的任何人,樊一旭眸子微微一暗,心中百般滋味不知如何品嘗。

這樣的多疑的人,能真正的相信他嗎?真的……接受他了嗎?

☆、48章

“你怎麽了?”

見樊一旭一直盯着自己,楚際雲困惑的開口。樊一旭輕輕“嗯。”了一聲,也沒怎麽回答,淡淡道:“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帶着他吧。”

楚際雲忍不住微微一笑,低頭在自家小寶貝臉上親了一口。

等到把樊一旭和小崽子的東西都收拾了一下,午飯時間也到了,不好拒絕宋大夫的好意,楚際雲又按捺下雀躍的心情在家裏吃了頓飯。

午後陽光西斜之時,馬車平穩的駛出了小鎮子。

楚際雲坐在馬車裏,掀開窗簾,回頭看着慢慢在視線中拉遠的房屋,心中忽然澎湃起了一股熱氣,這股熱氣讓他胸口發燙,雙目晶亮。

他的心裏絲毫沒有對這個鎮子的不舍之情。

因為寵兒和樊一旭都在身邊吧,楚際雲想,這次去奉城,務必要讓全家人都過上好日子。

忽然有馬蹄聲由遠而近的傳來,楚際雲擡目看去,正見幾個策馬的青年從對面行來,為首之人龍眉鳳目,器宇軒昂,眉目之間卻滿是風塵仆仆,即使如此,他的眼睛卻是急切而迫熱,亮如天邊啓明星。

楚際雲忽然一陣心悸,他下意識将頭縮了回來,低首看着懷中睡着的小崽子,腦中一瞬間空白,半晌忽然調侃一笑。

那青年的眼神裏,分明是即将見到愛人的熱烈情愫。

這種即使淹沒在人群中,依舊氣質卓然的人物,不知哪個女子這般好福氣呢。

楚際雲低頭捏了捏寵兒的臉頰,笑道:“日後我兒也必定是人中龍鳳。”

馬車與馬匹擦肩而過,為首男子忽然猛地一勒馬缰,馬兒一聲長鳴,停了下來。

那男子調轉馬頭,目光望着遠遠行去的馬車,眉宇間有幾分沉思。

“皇兄,何故突然停下?”

身後一名男子一身白衣,詫異的問道,若是楚際雲見了他,定會覺得眼熟,這人正是寵兒落井當日見到的那名男子。

那被稱為皇兄的男子望着前方,不答反問:“你當真看到雲筝在此?”

“不止如此,就連黑蠍教的少主也在此處。”

那男子雙目微微一冷,重新調轉馬頭,揚鞭策馬,嘚嘚的馬蹄聲中,隐隐傳來他充滿煞氣的聲音:“朕定讓他死無全屍!”

白衣男子策馬跟上,嘴唇微微抿着,卻不難看出,他是個愛笑的人。

馬兒最終在一個宏大的宅邸前停下,其中一個身着黑衣的男子跳下馬,走上前拍了拍門,不一會兒,門便被打開,裏面的小厮探出了一個頭,問道:“幾位爺找誰?”

“告訴顧員外,王公子來訪。”

小厮看了看馬上的幾個人,忙應道:“是!小的這就去,幾位爺稍等。”

很快,裏面傳來了罵罵咧咧的聲音:“你敢讓王公子在外面候着,好大的膽子!”

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傳來,顧員外走出來的時候那為首男子已然下了馬,老員外一驚,忙不疊的就要跪下行禮:“草民參加……”

“老師不必多禮。”王隽雙手将他扶起,有禮的道:“我此次前來是為暗訪,老師還像以前喚我隽兒便好。”

顧員外望着面前的年輕人,慢慢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老夫不過就是指點公子兩句如何處理野味,這聲老師實在是受之有愧。”

“老師過謙了。”王隽微微一笑,與他寒暄着進了屋內。

如此聊了一盞茶的時間,王隽見顧員外一直戰戰兢兢不敢多言,又想到此行的目的,便找了個理由出了門。

“皇……三哥……”見王隽擡眼看來,白衣男子忙改了口,道:“現在天色已晚,雲筝所在村落偏僻,山路崎岖難走,不若明日再去吧,你趕了一路,也該累了。”

王隽停下腳步,轉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累,倒是書言你,快馬加鞭的從這裏趕回去告知我他的下落,又片刻不停的随我尋來,先去休息一下吧。”

“那麽三哥也早些休息,書言暫且告退。”厲書言唯命是從,躬身離去。

王隽站在院子裏,看着西方火燒似的雲層,目光中有幾分飄渺:“雲筝,找到你,我該說什麽呢?”

他緩緩笑了笑,輕輕嘁了一聲。

“阿嚏!”楚際雲将包裹裏的衣服翻出來,把寵兒包的嚴嚴實實的,而後又拿起衣服,打開了馬車的車門。

外面是夜,已近冬日的夜涼的刺骨,楚際雲縮了縮脖子,把身上的衣服拉高,輕輕跳下了馬車。

不知名的樹下,樊一旭生了一堆火,紅色的火焰裏,隐隐傳來樹枝輕微的炸響,明明滅滅的火光映在樊一旭的臉上,看在楚際雲眼裏,心中無端生出了幾分暖意。

他輕巧的走過去,将衣物披在樊一旭的身上。樊一旭正在出神,感覺到了身上的重量,猛然擡頭看他,楚際雲失笑:“想什麽呢?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你的警惕性怎麽這麽差了?”

樊一旭也笑了笑,伸手将他拉到懷裏摟着,輕輕搓了搓他的雙手,道:“習慣了你的味道,所以沒發現你來。”

他的情話就這麽直接的說出來,平平淡淡的,沒有深情的眼神,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不是甜言蜜語的溫情,平淡如水的真誠卻更易打動人心。

楚際雲心中一跳,任由他搓着手,開玩笑道:“那我什麽時候想殺你,不是很容易了?”

樊一旭身子微微一僵,片刻又放松了下來,輕輕嗯了一聲:“際雲要我的命,就拿去吧。”

依舊是溫和的語氣,他的眼睛正望着他的手,他的唇正往他手上呵着氣,楚際雲看不到他的眼睛,卻知道他的眸中此刻定然是平和溫柔的。

楚際雲忽然就笑了出來,腦袋用力的蹭了蹭他的肩膀,“你這麽聽話,我可舍不得要了你的命。”

“只要你以後別把我抛棄就好了。”楚際雲揚了揚唇,心中暖暖的,幸福的感覺讓人沉醉,即使是冷風都沒法讓幸福這個東西冷卻。

“那要是有一天我抛棄了你,你怎麽辦?”

楚際雲有些眷戀的在他肩頭磨蹭着臉頰,并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兒:“那我就一個人過好了,離了你又不是不能活……啊!你幹嘛!”

臀部忽然被人重重的捏了一下,楚際雲吃痛,懶洋洋的姿态立刻改變,兇巴巴的瞪着樊一旭。

樊一旭表情半真半假,“我等你認真的回答,如果因為一些事,你誤會我不要你了,你怎麽辦?”

“誤會解開不就好了,你真煩。”楚際雲毫不留情的在他腰間掐了一下,皺着眉重新把脖子縮起來。

“際雲,這次去奉城,我怕……”

楚際雲打了個哈欠,掀了掀眼皮,懶懶的下了評論:“想太多。”

“際雲,不然別去了吧。”

楚際雲不愛聽這話,索性把耳朵捂起來,頭在他懷裏鑽了鑽,悶悶道:“別把我凍病了,你困的時候把我一起抱馬車裏,別忘了。”

樊一旭嘆了口氣,把他的腦袋撈出來,揉着他亂糟糟的發,道:“越接近奉城我越擔心,際雲,你……”

“哎呀!”楚際雲真的惱了,也不要這個大暖爐了,縮着脖子又爬進了馬車。

樊一旭看着被關上的馬車門,眉頭深鎖,拿過樹枝輕輕撥了撥火堆。

楚際雲在馬車裏蜷着身子躺了會兒,耳邊聽着馬車外面嗚嗚的風聲,摟着小崽子也睡不着,于是又掀開窗子,望着樹下的男人,叫道:“樊一旭,來睡了,在外面會凍着的。”

樊一旭擡眼看了看他,有些感動,輕聲道:“我沒事,再坐一會兒。”

“明天還要趕路呢,你這麽晚睡,明天要是沒精神,把車子趕到溝裏去怎麽辦?快點來睡!”

樊一旭無奈的站了起來,走過來站在馬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你呀,亂想什麽呢?我真的不困,你快睡吧。”

楚際雲撇撇嘴,“可是車裏面很冷,我睡不着。”

樊一旭看向他。

所以,這才是他非要他進馬車裏睡得本意?

樊一旭扯了扯嘴角,跳上馬車,擠了進去。

這輛馬車并不小,可是因為堆了些東西便顯得有些狹隘,楚際雲往旁邊挪了挪,歡喜的道:“睡吧。”

“別擠着寶寶,你過來一點。”

“不會擠到的,這小東西一丁點兒。”想了想,楚際雲把兒子抱起來放到他身上,道:“你抱着他,我抱着你睡。”

樊一旭有些無言,看了看懷裏的孩兒,道:“還是你抱着他,我抱着你吧。”

“不要,我會擠到他的,萬一哭了怎麽辦?”

“可是他睡我身上會不舒服的。”

可憐的小東西被推來推去,終于被吵醒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兩個大人同時一愣,然後楚際雲一把奪過了小寶貝兒,好聲哄了會兒,見他重新睡下才怒道:“都怪你,推什麽推啊!抱一下會死啊!”

樊一旭覺得自己很無辜:“寵兒是比較喜歡你抱的。”

“可是我抱了一天了,再抱一晚上手會酸死的!”

“……”樊一旭看了看瞪着眼睛理直氣壯的自私的愛人,除了好氣之外還有幾分心疼,只好自己接過了寵兒,妥協道:“好,我抱,你好好睡吧。”

楚際雲一愣,不知怎的有些慚愧,他輕輕哼了聲,慢慢把身子貼在了樊一旭身上,閉了會兒眼睛,輕輕開口道:“手酸了叫我,你太累了也不行,我們會掉溝裏的。”

樊一旭應了一聲,揉了揉他的頭發,道:“快睡吧。”

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樊一旭睜着眼睛看着正上方,好久好久都沒有合上眼睛。

☆、49章

“轟隆隆——”

一陣滾雷的聲音将楚際雲從夢中驚醒,他下意識睜開眼睛,愣愣看着黑漆漆的車頂,有些出神。

距他們離開鎮子已經過了半個多月,因為這一路都沒有見到人家的緣故,這半月來,他們日裏慢慢趕路,夜裏便露宿野外,深秋多雨,夜裏偶有雷鳴雨聲,雖然這些天來已經習慣,可每次他還是會突然驚醒。

他發現,自己在不安。

這股不安來的如此莫名,卻攪得人心裏疙疙瘩瘩的不舒服。

楚際雲忽然有些反胃,身旁的兩個人猶在沉睡,他捂住唇,輕輕把樊一旭的手臂從腰間拿開,打算出去透透氣。

馬車門被緩緩拉開,楚際雲捂着嘴,微微皺着眉,用身體擋住想要偷偷溜進來的冷風,把自己擠出去,在反手将車門關上,随即直奔一顆樹,彎腰幹嘔了起來。

腹中空空如也,自然不可能真的吐出什麽東西,楚際雲覺得自己仿佛要把胃都吐出來,好不容易緩過了勁兒,他緩緩在樹下坐下來,攏了攏衣服,發起了呆。

其實樊一旭說的沒有錯,奉城的局勢是什麽樣的他們一點都不知道,而雲筝的過去他也是毫無所知,若是不小心把命搭了進去,那還真是劃不來。

楚際雲渾渾噩噩的托住了腦袋,卻忽然聽到了一陣清脆的鈴聲。

鈴聲空靈悅耳,在這無星無月的夜晚卻讓人毛骨悚然。

楚際雲一陣頭皮發麻,他搓了搓手臂,轉身就要上馬車,卻忽然僵住了身體。

馬車旁站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一個臉色慘白的女人。

沒有星,沒有月,楚際雲這時候還有心思納悶,自己怎麽就那麽清楚的看清了她慘白的皮膚。

有一瞬間,楚際雲确定自己是想要喊樊一旭的,可是下一秒,那個女人忽然撲了過來,緊接着,楚際雲只感覺一直滑膩冰涼的手輕輕的纏上了他的脖子,随後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楚際雲發現自己正躺在草地上,身旁是一個巨大的瀑布,水柱落在石頭上的聲音震耳欲聾,楚際雲條件反射的回頭看去。

——什麽都沒有。

也許昨晚是他做的一個夢。

可是,如果是夢,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夢游來的?樊一旭在哪?

楚際雲摸了摸脖子,撐起身子站了起來,感覺有些頭重腳輕,他想在自己一定是在野外睡一晚上結果發燒了。

他無意識的擡起腳步走出去,慢吞吞的行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便隐隐聽到了有人在叫自己。

“際雲——!際雲,你在哪?”

楚際雲心中一喜,循着聲音走過去,急忙要開口告訴樊一旭自己在這裏。

張開嘴,楚際雲才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張嘴又喊了一聲樊一旭,卻驚恐的發現,真的發不出聲音。

楚際雲有些急了,耳聽着樊一旭的聲音慢慢遠去,手忙腳亂循聲跑了過去,跑了沒幾步,卻忽然腳下一空,整個人都給掉了下去。

楚際雲心中一驚,直覺想要大喊,可口不能言,只能無助的張大眼睛仰頭看着越來越遠的天空。

手臂被尖利的石頭劃破,楚際雲情急之下即使知道必須自救可卻也無能為力,身體不受控制的貼着壁面滑了下去,一直到身體停止滑動,楚際雲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疼痛。

痛覺神經仿佛被誰拉扯着,他輕輕抽了口氣,看着鮮血慢慢染紅袖子,從袖子口流出來,忍不住苦笑一聲。

随後伸出手順着被石頭刮破的衣服痕跡用力的撕下一塊,看都不看傷口便直接連同袖子一起纏了起來,牙齒咬住布頭用力的系上。

這只能勉強起到止血的作用,楚際雲卻知道,如果自己出不去,不說傷口會否感染,但是饑餓就足以将他折騰死。

這麽一想,楚際雲忽然察覺到腹部尖銳的疼了起來,他皺了皺眉,伸手按住腹部,額頭慢慢見了汗。

手越是用力的按便越是疼的厲害,而越是疼的厲害,手卻不受控制的想要用力的按,腹部的絞痛感慢慢明顯了起來,楚際雲咬住牙,緩緩蜷起了身子,腦袋卻揚了起來。

他逼迫自己去想其他的事,企圖壓下這股痛感。

這該是個陷阱。

楚際雲首先排除了這是個捕獵的陷阱。

因為這附近并沒有任何人家。

那麽誰會那麽有精力在這裏挖這麽深的洞?楚際雲扪心自問這一路走來并沒有和人結仇,即使是結仇也犯不着費那麽大勁弄這麽深的洞來捕他吧?

腹部的疼痛開始變本加厲,楚際雲忍不住吸着氣,舌尖都被咬破。

身體無意識的掙動間,楚際雲忽然踢到了一個鈴铛,那個鈴铛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楚際雲勉強直起身子,伸手抓住了洞中的鈴铛,那鈴铛不大,搖擺間發出的聲音卻帶着一股悠悠的回音,楚際雲喘了口氣,用力的搖了起來。

樊一旭,我在這裏——

鈴铛立刻淩亂的響了起來,悠長的回音敲擊着耳膜,楚際雲搖着搖着忽然感覺眼前發昏,這鈴铛似乎,不對勁。

剛剛意識到這一點,上方忽然跳下了一個人,楚際雲眼前一陣暈眩,腹部傳來的劇痛勉強拉回他的一絲意識,“樊……樊一旭……”

那人似乎一愣,忽然一把按住了他的肩,急道:“樊一旭?樊一旭在哪?你叫什麽?”

楚際雲再次醒來的時候,映入眼中的便是一張疲倦的眼眸,楚際雲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他,被他一把握住:“際雲,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事?”

楚際雲愣愣的看着他,低聲道:“樊一旭……”

“是我。”樊一旭心疼的握緊他的手,“你終于醒了,你都躺了兩天兩夜了。”

楚際雲眨了眨眼,忽然一驚,他反抓住樊一旭的手,焦急的道:“我掉進了陷阱,不能說話,我……我能說話了?”

楚際雲先是一喜,忽而又驚又怒:“有人裝神弄鬼!樊一旭——”

“噓!”樊一旭俯□,安撫的拍着他,溫聲道:“沒事了,你嗓子都啞了,要不要喝點水?”

經他一說,楚際雲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真的很痛,啞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發出的聲音又粗嘎難聽。

他下意識閉緊了嘴,樊一旭輕輕撫了撫他的頭,柔聲道:“沒事了,際雲,來,喝杯水。”

楚際雲乖乖飲下了茶水,忽然又擡起了眼睛看他,樊一旭溫和的看着他,問道:“怎麽了?”

“樊一旭……”楚際雲拉過他的手,輕輕按在腹部,問道:“還在嗎?”

樊一旭沒有說話,他坐在床邊,輕柔的抱住了他,道:“都過去了,你好好休息。”

“怎麽回事啊——?”楚際雲的手慢慢顫抖了起來,他的尾音也在輕輕顫着,樊一旭擔憂的看着他,“我們停車停錯了地方,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在樹林裏,當地人都說你是被鬼魇着了,抱歉,際雲,我……”

楚際雲擡眼看着他,半晌才道:“鬼——?”

樊一旭抿了抿唇,“他們都這麽說,十年前那塊地活埋了很多人。”

楚際雲的手無意識的按住腹部,沒有了那個孩子,他應該開心的,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心中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逼得幾欲落淚。

“際雲,你身子虛,好好休息別亂跑,我去端藥。”

楚際雲應了一聲,待樊一旭走出去,他又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下了床,屋內很樸素,卻并不顯簡陋,楚際雲走到銅鏡前,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脖子。

他的脖子上被纏上了紗布,楚際雲記得,自己除了手臂受了重傷之外,其他的都只是皮肉傷,可脖子為什麽要纏上紗布?他頓了頓,伸手緩緩将紗布層層的解開,白玉般修長的脖頸慢慢裸|露出來,那上面赫然有着清晰的指痕與一層紅磷般可怖又惡心的痕跡。

鬼掐的?

楚際雲側開臉不再看,心裏,一寸寸的涼了下來。

是雲筝的仇人,還是……

楚際雲搖了搖頭,甩出腦海中猛然竄出的想法,卻聽咯吱一聲,樊一旭推門走了進來,叫道:“際雲,吃藥了。”

見他坐在鏡子前沒動,樊一旭以為他在意脖子上的傷,遂道:“很快就會好了,我幫你找大夫看了,只是感染而已。”

他邊說邊為他将紗布纏好,楚際雲輕聲應道:“嗯,那鬼可真厲害。”

樊一旭的手微微一僵,嘆了口氣:“當地人都怕那東西,你別亂說了。”

楚際雲端過藥喝下,緩緩走出了門,望着屋外的景物,他忽然道:“樊一旭,我們來的時候,這裏好像還沒有人家吧?我們遇到鬼打牆了嗎?”

樊一旭聽他語氣怪異,表情微微一變:“你又想做什麽?”

“我想看看,她究竟是真的鬼,還是有人在搞鬼。”

楚際雲看向他,忽然用力的抱住了他,他把頭埋在他胸前,聲音嘶啞不堪,卻帶着難以掩飾的脆弱:“樊一旭,我好難過。”

☆、50章

初九這日,江白再次來到顧員外府上,伸手敲響了大門。

裏面的年輕小厮跑出來,将門開了一條縫兒,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番,問道:“找誰?”

江白收回手,禮貌的颌首,問道:“請問王隽公子可在府上?我……”

“沒在沒在!”小厮一聽他這麽問,便立刻關上了大門,獨留江白一人納罕的站在門外,舉手欲要再次敲門,卻又猶豫不決。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似乎也是這小哥兒開的門,當時一聽他問起王隽,他的表情是困惑的,這次卻有些防備,這是為何?

江白想了想,“也罷,既然厲王爺讓我今日來找人,那麽便等上一等好了。”

他轉身面對大街,毫不猶豫的在顧府門前的臺階上,托下巴做沉思狀。

不知等了多久,耳邊忽聞馬蹄聲嘚嘚而來,江白擡首望去,只見馬上之人一身錦衣,面如冠玉,可卻氣勢洶洶,表情沉怒。

“籲——”馬兒發出一聲長鳴,那人在他面前翻身下馬,身後緊跟着白衣男子神色慌張,惶恐之色盡顯,“三哥,我沒想到他居然已經離開那村莊……可既然村裏人都說他在鎮子上,我們去問一番便是,既已知道他化名楚際雲這條線索,想要找尋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兩人在江白面前匆匆而過,那為首男子顯然已經氣極,走到門前,竟也不敲門,直接一拳重重的砸了下去。

江白睜大眼睛看着那沉木大門被他一拳砸裂,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裏面的人喊着“幹嘛的”跑了出來,一見到那男子的臉便立刻結巴了起來:“王……王公……公子……您……”

王隽一把将他推開,大步走了進去,江白卻是猛然一激靈,一下子從階梯上跳起來,直接沖到了他的面前,欣喜道:“你就是王隽公子!哎,我可找着您了!”

王隽停下腳步,面色不善的看着沖過來的書生,緊抿着唇不發一語。

江白一味欣喜,低首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錦囊,驀然屈膝跪下,揚聲道:“厲王爺臨走前讓我來找您,求公子為小生與茶農們做主!”

王隽微微一愣,臉色忽然一變,他伸手接過了江白手中的錦囊,打開一看,忽然咬住了牙,一把揪住了江白的衣領,生生将他提了起來:“你說,厲王爺來過這裏?”

江白吓了一跳,見他表情兇惡可怖,不由有些懼意,結巴道:“正、正是!公子您……”

王隽的手抓着他的衣領,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他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似乎在做着某些掙紮一般,半晌才忽然一把将他推開,重重的将那錦囊丢在了地上,叮當一聲輕響,裏面裝着的東西應聲而碎,江白此刻才知道原來錦囊裏面裝着的是個玉佩。

那玉佩的穗子本來是黃色的,卻不知何故有些紅痕,類似鮮血的顏色。

江白往後退了一步,卻見王隽又緊走兩步上前,伸手撿起了玉佩,臉色慘白,仿佛丢了魂兒一般。

厲書言似乎想說什麽,卻又往後退了一步,擡眼看向一副茫然模樣的江白,揮了揮手,道:“你先回去,明日再來,有何冤屈王公子自會為你做主。”

江白猶豫着應了一聲,在小厮的恭送中走出了顧府大門。

走出大門,江白忽然想到剛剛厲書言曾提到過楚際雲的名字,他轉身急忙欲要告知:“我知道楚……”

“砰!”的一聲,大門應聲合上,江白愣了愣,呆呆的将未完的話自言自語的說完:”先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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