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宸南松早晨十二點的飛機,去機場路上給周清衍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很快就回來,有什麽事使喚陳北就行,電話那頭的人狀态好了不少,笑着說了聲好。

登機後,他靠着窗戶望着面前的枯地,幾年前他是被迫跑來這個城市,他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麽舍不得這片地。

起飛了,宸南松閉了眼睛。

路途并不長,一個半小時,沒睡多久就颠醒了。

隔壁的大爺估計是來旅游的,帶着帽子裹着羽絨服大聲嚷嚷。

宸南松偏頭笑了下,他可不想下飛機,他今兒過來就是奔着吵架來的。

估計還得打一架。

飛機落地後,他盯着窗外陌生的景色發呆,這地方已經幾年沒回來過了,山上的雪蓋了一層又一層。

他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一腳踏出機艙門的時候,撲面而來的冷氣兒凍得他一個哆嗦。

北邊的天冷的要命,鼻頭都凍得發痛,吸口氣兒感覺都能把嗓子黏上。

宸南松吐着熱氣兒朝擺渡車上奔。

這片地方永遠會讓他狼狽,一下飛機就感受到了。

已經下午五點了,宸南松也不想耽誤,他又不是來旅游的,出了門打着出租,念個那個幾年沒有說出口的地址。

車子一路上花了一個小時,停在了市區中央的別墅區,宸南松在後座沒下車,看着外面眉頭擰的跟麻花似的。

“小夥子,不下車啊?走錯了?”司機轉過頭看他。

“沒,微信掃個碼。”宸南松掏着手機付錢的功夫,轉頭就看到院子裏走出來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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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上次把他鎖車裏那個。

宸南松下了車朝裏面走,行李箱扔在了院子的角落裏,哐的一下和積雪撞在一起。

“宸風吶?”宸南松進門見了人就問,一聲招呼也沒打,“這事兒你是不是也攪合了?”

“你就這麽跟我說話的是吧?”女人看了他一眼,轉頭進了屋,“什麽事兒啊?”

“還裝?”宸南松被氣笑了。

“你們他媽有臉幹那種事兒還沒臉承認是吧!”宸南松吼的整個碩大的屋子都帶着回聲。

女人沒說話,過了很久才轉過頭,“我和你說過,這事兒沒那麽容易解決,我讓你回來你不聽啊。”她哭了。

宸南松這輩子都沒見過她哭。

“你爸幹的事兒我能攔得住嗎?”女人走進了,食指點着他肩膀,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哭,把宸南松給哭懵了。

他半天沒說話,大門剛才沒關緊,冷風朝裏吹的時候一個勁兒亂叫,吹整間屋子都冷。

他轉身關了門,又問了一遍,“宸風人吶?”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直呼姓名,都幾年沒叫過爸那個字了。

“有應酬,晚點回來。”女人用紙巾擦了幾下臉,直起身子又恢複了剛才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看樣子準備上樓了,“多餘的話我不想說,但我們家絕對不可能出現那種荒謬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宸南松低頭點了支煙,“什麽事?我被男人|操|嗎?”

“宸南松!”女人發了瘋的怒吼。

“我不是早跟你們斷幹淨了嘛?你還管我?”宸南松擡頭看他挑了下眉。

女人沉默了半天,咬着牙說了句,“想斷幹淨,有種你去死。”

她上樓了。

“早死過了。”宸南松在沙發椅背上使勁按煙頭,硬是壓了個洞出來。

“天氣還真他媽好啊。”他插着兜開了窗戶,下午陽光還很充足,“就是照不進這個屋子了。”

他站在窗戶邊上抽了不知道多少支煙,周清衍給他發了個消息,說自己準備出院了,還拍了張陳北提包的照片,宸南松勾着嘴角笑,說為什麽不照自己。

手機叮咚一聲,周清衍發了張站在戶外的照片,羽絨服扣子還沒扣好,他對着鏡頭笑,照片照的人高腿長,估計是陳北趴地上給照的。

宸南松靠在窗戶沿上一個勁兒的傻樂。

門口嘟的一聲大喇叭,算是把美夢一瞬間都給敲碎了。

宸風回來了。

大門一開,男人進了屋子在借圍巾,宸南松站在門後面他沒注意到。

“回來了。”宸南松低着聲音說了一句。

宸風愣了兩秒,冷笑了一下,伸手接衣服扣子,“肯回來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後天就走。”宸南松說,愣着表情看他。

“走?”宸風像個炸彈似的瞬間就炸了,那股子中氣十足的嗓門震得人心顫,“我以為這次回來你是想通了,沒想到還是那個賤骨頭樣兒。”

“我都這麽賤了你也沒放過我啊。”宸南松站直了身子,“說吧,我要不回來,你還準備幹嘛?”

宸風點了支煙坐在椅子上,“那個叫周清衍的也和你一副德行,好言相勸就是不聽,怪的了我?”

宸南松基本上是兩步跨到了宸風面前,用手死死揪着他衣領,聲音不大,但字字咬牙,“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聊了幾句。”宸風喝了點酒,混着煙味。

宸南松松開了領子,“那我們也聊聊。”

“沒什麽好聊的。”宸風站了起來,“你大學到現在離家那麽長時間我沒管過你,是因為你沒壓到我底線上。”

“跑到我面前說自己喜歡男人,我真後悔那陣兒沒打死你!”宸風轉頭瞪着他,客廳裏蕩着回聲兒。

宸南松耳膜震得痛,“那你今天就打死我,出了這門我還得跟人好去,誰耗得過誰啊!”

宸風猛地揣起旁邊的球杆就朝宸南松身上砸,第一下砸下去了,第二下被攔了。

宸南松感覺自己左邊手臂八成要費,右手抵着杆子猛地拽了回來。

他爸打人他太了解了。

就是往死裏打的。

桌上的酒瓶子被舉起來的時候他一點都不意外,玻璃劃開皮肉紮進去的時候都沒覺得疼。

宸南松被踹了一腳,狠狠的對着膝蓋碾過去的那種,哐的砸在客廳地板上。

估計那塊兒骨頭也得碎。

他舉着地上碎了一半的紅酒瓶,勉強站起身子,沾着血的利刃對到了宸風脖子上,卡了些血印子出來。

他這輩子沒還過手,打到病房裏去的時候也沒還過手。

宸風沒往後躲,抵着玻璃渣子說:“怪物。”

“對,我就是,我全家就沒一個正常人,就他媽是怪物。”宸南松說,“我有時候都覺得我壓根就配不上人家。”

“你知道那個姓周的跟我說什麽嗎?”宸風壓根沒管面前的利刃,轉頭又坐回了沙發上。

宸南松沒說話,他現在腿上痛的厲害,手臂的溫熱液體透着朝下流的時候感覺很明顯。

半邊衛衣被血浸的有點濕。

“他說你不松口,他就不松。”宸風又點了支煙,“我就在想,讓你松口就容易多了。”

他看着宸南松,“你有膽子回去,那你也放開膽子猜一猜,那個人有幾條命!”

“你到底讓我怎樣!”宸南松拽着宸風衣領的手有點抖,他能感覺到血在往外滲。

“你願不願意跟女的在一起我不管了,但你這輩子別想跟男的在一起,我丢不起那個人。”宸風臉色冷着說。

宸南松就那麽抓着他衣領,白色領子上透的全是血手印。

他眼球發紅了,不知道是痛的還是心裏難受,“你是不是從來沒把我當你兒子?”

宸風頓了很久說,“從你畢業那年開始,就不是,我養不起你這個怪物。”

“好。”宸南松松了手,“我以後老老實實呆着你就不動他了是吧。”

宸南松退了半步說:“我以後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周清衍那邊我會處理,之後你也別費盡心思傷他了。”

宸風沒說話,最後在宸南松走到門口的時候說,“我會看着你。”

“你就當我死了吧。”宸南松推門出去,大門被哐的甩上了。

院子裏的行李箱被雪埋了,宸南松拎起來的時候半邊身子跟撕裂一樣的疼。

周清衍傷不得了,宸南松不想冒一點險。

冒險就害死人了。

周清衍确實值得安靜平淡的好日子,他給不了。

門口的出租車剛好經過,“去哪啊?”

大雪眯進了司機的眼睛,他也沒看到宸南松手掌上的血。

“去醫院吧。”宸南松坐在後座,窗戶開了最大,漫天的雪花打在臉上,車窗邊緣也濺濕了。

發愣的功夫,陳北打了個電話過來。

“哥,你幹嘛吶?”他小聲捂着嘴說,“你爸沒把你打死吧?”

“清衍幹嘛吶?”宸南松問。

“你又想他了?他看電視吶,我給你偷偷拍一張。”陳北過了一陣兒發過來一張圖片。

周清衍窩在沙發裏,看樣子快睡着了,身上毯子還是宸南松家的,上面印了個貓頭鷹。

“你給他蓋好,別着涼了。”宸南松說完就挂了。

車子停在了醫院門口,宸南松踏着階梯上的雪走上去的時候,站在大廳沒人的角落裏給周清衍發了個信息。

他說,我們分手吧,我累了。

醫院的大喇叭一個勁兒的喊,宸南松蹲在角落裏壓根沒有人注意,他蹲了好久,又翻開照片看了一眼。

這麽溫暖美好的人憑什麽要跟他淌在火坑裏。

宸南松心裏揪着疼。

喘不上氣兒的疼。

他握着手機,将臉埋在腿上,說了無數遍的對不起。

心髒跟着傷口一起痛,快要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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