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烏黑黑的天，覆蓋了整個杭州，濃密的烏雲殘卷完這片天空中的最後一顆星之後，又準備席卷下一個地方，暴雨如期而至。
當莫雲凡從客棧外面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廳堂正中間的桌上，一個毛茸茸的腦袋耷拉在昏黃的燭火旁邊。另一只手還緊抓着小二不放，好像正在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麽。而小二一臉無奈的抽回自己的手，從櫃臺後拿了一壇女兒紅。似是心理感應，蕭春曉馬上發現了站在門口的莫雲凡。之後，搖搖晃晃的走過來，像八爪魚一樣挂在了莫雲凡的身上，并且打了一個酒嗝。
“你……咯，你怎麽現在才回來！本來準備請你喝酒的，結果被我一個人喝光了！咯……”濃烈的酒臭味鑽進了莫雲凡的鼻孔，他緊皺了一下眉頭，托着蕭春曉的屁股将她放在了最近的凳子上。
“出什麽事了？”看着兩個酡紅色的臉頰，“你的臉怎麽呢？”
“我的臉，我的臉很好啊！”蕭春曉摸着自己滾燙滾燙的臉，傻呵呵的笑了起來。“莫公子，你肯定不知道，別看我長這樣，其實我長的像我爹，可是我娘确是江南第一美人。”
莫雲凡默不作聲的倒了一杯茶，放到蕭春曉的手上。春曉以為是酒，直接一口悶了進去。然後砸了咂嘴，繼續說：“我啊，從小就不讨人喜歡，所以都沒人跟我說話，我不知道為什麽？就跑去問我娘，我娘說，他們不跟我說話是因為我長的比他們可愛！我高興了好久，久到十歲那年，母親在我剛來月信的那幾天，就去世了，可是沒一個人來收屍，直到屍體腐爛，長蛆，惡臭蔓延的整個院子，蕭家的人才将我娘的屍體扔進山裏！後來漸漸長大了！我才明白，我娘是蕭家的棄婦，而我是我娘還沒嫁進蕭家之前就懷上的野種，你會看不起我嘛？”
等了許久，沒有得到相應的回音，蕭春曉也不在意，反而自顧自的說開了：“沒關系，你看不起我很正常，因為當時我也很看不起我自己，所以我搗亂，調皮來吸引爺爺的注意，可是每次都是一頓毒打，後來就漸漸習慣了被人冷落，辱罵，我是蕭家名義上的大小姐，可是确過着比豬還不如的生活，我連族譜都不能進，我地位卑賤，見不得人，所以我那時很恨我母親，為什麽她要把我生到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我不是蕭家的孫女，為什麽我名義上的父親在我母親嫁進來第三天就死了。他不是很愛我母親嗎？愛到懷了別人的孩子也要娶她。直到十五歲那年，母親的房間被人拆除，我在收拾一些舊物件時，發現了母親随手寫的信和一個破舊的香囊。母親很偉大，她為了一個男人，她等了他一輩子，哪怕是被迫嫁入蕭家，她也要把我生下來。可是信上沒有提我親生父親的名字。她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她只是愛一個人愛的太深，才會想把我留下來。所以，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遇到那麽一個人，我也會真真切切對他好，等他一輩子，愛他一輩子。所以我開始偷學爺爺的一些功夫，想着有一天可以脫離蕭家，但是看着爺爺疼愛二妹，三妹他們，我也好想有人愛我，心疼我。我努力讨好他們，想要她們認同我，肯定我，把我像家人一樣對待，我也會愛他們，疼他們，把所有一切能給的都給他們。可是為什麽他們還要這樣對我!”
說到這裏，春曉的眼淚早就流了下來，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可是一面對莫雲凡，她就會忍不住的想哭，估計是他是第一個拿她當朋友的人吧！心裏多年的委屈找到發洩口，就像開了水庫的閘門，一股腦的全部傾瀉了出來……
莫雲凡抱起哭累了睡着的蕭春曉，一步一步的往客房走去，将她輕輕放在了床榻上，柔和的燈光照着她腫大的左臉，鮮紅的巴掌印清晰呈現，幫她脫鞋襪時，才發現腳踝處已經起了好大幾個水泡。
雨後的清晨，空氣中散發着淡淡的泥土的氣味，早醒的春曉雙眼呆滞的看着床頂，回想着昨晚丢人的事。直到一聲推門聲響起，春曉如一只雪兔般嗖的一下彈起，滿臉尴尬的看着莫雲凡泰然自若的坐在了屋內的凳子上。
“呃、那個……我昨晚喝多了，說的一些話你不要介意，最主要的是……我昨晚沒出醜吧？”春曉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有，昨晚你就說了一會兒話，就睡着了！”莫雲凡面無表情且一本正經的說着瞎話。
“真的嗎？”春曉松了一口氣，“那我應該也沒有砸桌子，砸櫃臺，抓着小二猛親吧！”
“呃……沒有，昨晚說完了你連一根手指頭都沒動過！”莫雲凡面色尴尬的看像的別的地方。
“那就好……那？我的鞋是誰幫我脫得，還有我腳上好像也塗了藥膏……”千萬不要是莫雲凡，不然她要怎麽掐死面前這個看了她腳的男人。
“這個……我叫老板娘幫你塗得！”莫雲凡難道露出一絲笑容，只是這個笑容怎麽看怎麽別扭。“對了，今下午我們去洛陽吧！再從洛陽轉到蘇州，你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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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莫雲凡說完，春曉迅速的點頭，好像小雞食米一樣。“可以、可以……完全沒問題！”只要能離開這裏，叫她去閻王殿裸跑一圈都可以。
上天是眷顧她的，所有才會讓她遇到莫雲凡，雖然他平時不愛笑，還不好伺候，可是倘若不是跟着他，她早就去和乞丐搶飯碗了。
“對了，你去廟會，有看見喜歡的姑娘嗎？”
“沒有，都不怎麽樣！”
“那你喜歡啥樣的，我幫你留意着！”
“喜歡什麽樣的……恩，就是那種表面很堅強，內心很脆弱，喝醉酒愛發瘋，還抱着人猛親的那種！”
“……啊？”
來到了洛陽，倘若不去看洛陽牡丹，那就不算是去了洛陽，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所以，一來到洛陽，春曉就推着莫雲凡去看了——牡丹花。
所謂“國色天香，花中之王”，牡丹花雍容典雅，端莊貴氣，香氣更是馥郁芬芳，沁人心脾。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到底看上了哪家姑娘了沒？我看她們都很漂亮啊！”
莫雲凡眼都不擡一下，一手随意的撥弄着琴弦，一手拿着清茶，氣定神閑坐在涼亭的石凳上，天已經入秋了，天氣怎麽還是這麽的熱啊！
“我的天，你看那個，那個姑娘好美，我從沒見過這麽美得人！”春曉一手使勁搖着莫雲凡的衣袖，一手直指牡丹花旁那抹白色的倩影。
莫雲凡無奈的嘆口氣，看着手中的茶被她搖晃着潑了出來，不耐煩的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只是一眼，便是一冷，之後又是一瞬，周圍的寒氣褪盡。
“春曉，你先在這裏玩着，我去看看對面的玉飾鋪子有沒有什麽稀罕貨？”莫雲凡站了起來，擦了擦手上剛撒的水。
“啊？那好吧，那你快回來！都晌午了，一會兒還要去吃飯！”春曉輕聲的叮囑道，怕他又迷了路。
“好！”莫雲凡鑽進了人群，幾個晃眼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诶……不是說去玉飾鋪子嗎？人呢！”
“你在這幹嘛？”
“三哥？我……”
“父皇不是送你去烏那塔和親的嗎？你膽子可真大，敢逃婚！”
“三哥……你不要生氣嘛？真的很冷耶！”
“那你要我怎樣？逃婚就算了，還敢私自出宮！”
“那也不能這麽說啊？是你不娶安郡主，父皇才要我嫁到烏那塔的嘛？烏那塔的人……長得都跟大猩猩一樣，我才不要去咩！而且人家安郡主的父皇看重的是你，又不是我！”
“胡說，我又沒有去過烏那塔，她父皇看重我什麽？”
“你是欣昌第一勇士啊！”
“欣昌第一勇士是廉将軍！”
“可是他要的是長得最好，武功也是最好的那一個嘛！”
“……”
“沒有話說了吧？再說，三哥你也不小了，也該娶個皇妃啦！”
“就你管的多！你來洛陽幹嘛？”
“這裏人多，美男也多啊？我看能不能相中一個驸馬嘛！”
“馬上給我滾回去！這裏亂黨太多，小心叫人認出你的身份！”
“可是……人家還沒玩夠嘛！”
“那就把你這張狐媚淫蕩的臉遮起來，中秋必須給我回去！”
“三哥，怎麽這樣說人家嘛？人家可是你親妹妹耶！”
“中秋要是在皇宮看不見你的人，我就親手把你送到烏那塔的‘大猩猩’手上！”
“三哥……不要這麽無情嘛！”
“嗯？”
“好嘛！好嘛！對了，三哥，你是替父親‘巡線’到洛陽吶！”
“這個不用你知道，你顧好自個兒！”
“好吧！不用知道就不用知道！那三哥下一個點在哪？”
“怎麽？”
“這樣我就可以不去那裏玩，免得遇上你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