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直到回到飛舟,女魃也沒能在久遠的記憶裏回憶起,哪個仇家是操縱傀儡術的高手。

既然想不起,她也不打算再想,重來一次她有的是時間,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飛舟上的結界隔絕了漫天的暴風雪,小家夥蜷成小小的一團,嘴裏發出細微的呼呼聲。

女魃以為它是睡意正酣,走近才發現小家夥眼睛睜着,那聲音明顯是在生氣。

她有些失神,相處的那十世裏,不論她浪到多晚沒歸家,少年都會等她。

他也不說話,只是用眼神譴責而又委屈地望着她,這個時候她就要上去親親抱抱說一大堆的好話哄他。

小奶狗這神情像極了他,女魃捂住了酸澀的眼睛,她果然是太想他了嗎?随便看只狗子都覺得是他。

“我有事出去了一趟,睡吧。”

女魃淡淡地解釋了一句,坐到了一旁的蒲團上打坐平息情緒。

她的少年雖然呆萌,但實力強大,獸形威武又漂亮。盡管神情像,但女魃知道它不是他,自然不會對它親親抱抱舉高高。

四周再次安靜下來,混沌垂下了眼簾,盯着自己的小爪子,有些氣惱地握緊。

她的衣服上沾染了焚燒的氣息,顯然是跟人動手了,如果他好起來就能跟着去,不會像現在這樣她随意找個借口就把他敷衍了。

不靠譜的大哥有句話說的很對,他要快點解開體內禁锢的巫咒。

飛舟很快來到了王宮外面,女魃跳了下去,收起了飛舟,抱起小奶狗,隐藏好氣息往她的琉璃宮趕去。

一路上,宮道與走廊上都挂上了紅綢與豔麗的燈籠;地面的積雪也掃得幹幹淨淨,便與轎子獸車通行;門口那對石獅子都擦的锃亮,倒有幾分婚嫁的喜慶熱鬧意味。

“嗚嗚……”不知是被冷風吹得不舒服,還是到了陌生的環境感到不安,懷裏的小家夥發出了幾聲不滿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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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魃趕忙捂住了他的嘴:“別出聲,我是偷跑出來的。”

說來也怪,狗叫不應該是‘汪汪’嗎,但這小家夥壓根不會狗叫,反而總是像小奶貓一樣嗚嗚的撒嬌。

好在他很聰明,她說的話他都明白,一路上安安靜靜,一人一狗順利的來到了女魃住的琉璃院外。

她正要翻進卧室,卻突然聽到了兩個婢女的交談聲。

“明天就是王女成婚的日子,鳶姐姐,我們要不要現在傳訊給她。”

“再等等,等明天再說吧,萬一明天王女就出關了呢?”

“時間太趕,王女怪罪怎麽辦?鳶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女她明明喜歡……”

意識到什麽,瓊露趕忙住了口。

大概是被她說動了,飛鳶終于妥協:“那好吧。”

她伸手取下了腰間青色的魚戲蓮花荷包,打開翻了翻,突然面色一變:“糟糕,我的傳訊符不見了。”

“那用我的吧。”瓊露有些慶幸,王女當時給了她們一人一張傳訊符。

可當她打開她那枚鵝黃色的荷包時,頓時傻了眼:“我的怎麽也不見了,我明明好好收在荷包裏的……”

接下來的時間,貼着隐身符抱着小奶狗的女魃,在一旁冷眼看着兩個婢女翻箱倒櫃。

到處翻找了一圈依然一無所獲後,瓊露都快哭了,焦急地扯了扯飛鳶的衣袖:“鳶姐姐,我們現在怎麽辦?”

修士閉關就會全身心的沉浸在悟道中,輕易不讓人打擾,而且女魃修為高,她布下的結界她們兩個婢女也破不開。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飛鳶沉吟片刻後,低聲道,“要不我們禀告軒轅皇吧。”

瓊露六神無主,聽從了飛鳶的建議,兩人直奔王宮大殿。

女魃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軒轅皇很快在寝殿接見了她們,得知女魃閉關,傳訊符卻丢失,他冷下臉呵斥道:“你們是怎麽辦事的,平日裏就這樣毛毛躁躁地伺候王女嗎?”

“請皇恕罪。”

兩個婢女低垂下頭,吓得不輕。

發了一通脾氣,軒轅皇漸漸冷靜下來,沉吟片刻後,有了決定。

“明日就是大婚之日,為了兩族的和平,婚事不能取消,吾也只能另挑他人替嫁了。”

瓊露聞言張了張唇,想說什麽,身邊的飛鳶扯了扯她的衣袖,警告地瞥了她一眼,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她吞了回去。

軒轅皇繼續道:“明日你們兩個送我挑的人出嫁,等大婚過後,你們兩個去刑牢領罰吧。”

“是。”兩個婢女乖順點頭。

站在屋頂上,挑了個瓦片目睹一切的女魃,眸色越來越冷。

明明是關于她的事,她卻像是個看客一樣,看着這三人找了個完美的借口演戲。

大概是察覺到她心情不好,懷裏一直安安靜靜的小奶狗,舔了舔她的指尖,安慰地輕嗚了一聲。

“我沒事。”女魃心中一暖,揉了揉小家夥,指尖輕揚,琉璃瓦間的縫隙悄無聲息地合上。

……

翌日,臘月十八,宜嫁娶!

今天的确是個好日子,紛揚了七日的鵝毛大雪終于停了,帶着暖意的陽光透過纖薄的雲層,灑落在這一片銀裝素裹的大地上,折射出一片絢爛的流光。

挂滿紅綢的王宮裏一片喜氣洋洋,大抵是想着她閉關有結界,聽不見外界的聲音,所以宮中一大早就充滿了歡快的絲竹聲。

女魃被吵醒,睜眼便對上一雙黑寶石般漂亮的眼睛。

修長的指尖伸過去,把他撥下床,聲音帶着初醒的慵懶:“誰讓你上來的?”

撸撸就算了,真要讓她的少年知道,有別的小妖獸上過她的床,他不醋死才怪。

“嗚嗚……”混沌撒嬌地叫了一聲,見女魃沒有心軟的意思,耷拉着腦袋乖乖地半坐在床邊。

抱都抱過了,居然小氣到不讓他上她的床,女人真是善變的生物。

推開窗,女魃身形一閃躍上了屋頂。

混沌呆呆地望着背影消失的地方,再次感嘆沒有妖力如此無用,他都不能跟上去。

南邊屬于軒轅皇兒女們的住處,女魃很快在一片紅牆琉璃瓦中,找到了最忙亂的那座宮殿。

只是她年少離家,卻不知今日是她哪一位姐姐或者是妹妹替她出的嫁。

……

鞭炮聲陡然炸響,驚得屋檐上的浮雪撲簌落下。

軒轅皇平日裏大宴群臣的蓬萊殿,美味佳肴如流水般被婢女端上桌。

喜歡只圍一件獸皮的浮圖,今日卻穿上了大紅喜袍,把一張古銅色的方正臉,也承托的喜氣洋洋。

他舉着酒盞,時不時大笑着敬酒,赴宴的衆人都不禁感嘆,這蠻夷人的酒量真好!

早宴後,殿門口出現了一抹火紅的身影,繡滿飛鳥纏花的嫁衣是雪色裏一抹最亮眼的存在。

浮圖雙眼緊緊地鎖在新娘身上,盡管她蓋着蓋頭,看不見那張殊色無雙的臉,但他依然激動的不停搓手。

被飛鳶與瓊露一左一右攙扶着的新娘子,緩緩彎腰拜下,哽咽的聲音透過鮮紅的蓋頭傳出,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女兒不孝,今日拜別父皇,往後再不能侍奉左右。”

按照習俗,婚禮本該在傍晚舉行,但浮圖的家在遙遠的禦獸族,因此吃過早宴,帶着打扮妥帖的新娘拜過軒轅皇,他們就要啓程離開。

“大喜的日子,該高興才是。”身材壯碩的軒轅皇大步上前,伸手扶起了新娘,叮囑道,“今日你既嫁為人婦,自當恪守本分,侍奉公婆,照顧丈夫,綿延子嗣。”

新娘指尖輕顫:“女兒謹遵父皇教誨。”

不知是不是錯覺,站在一旁的浮圖總覺得新娘子今天的聲音,跟他那天聽過的有些不一樣。

愛一個人時,總會特別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女魃是修仙之人,盡管嬌俏年輕,但聲音裏難免帶出一股修仙之人的清冷氣息。

但她今天的聲音,卻多幾分甜軟。

“大概是當了新娘子,所以害羞了吧。”浮圖抹了一把額頭,覺得幸福來的突然,他有點太過患得患失了。

“去吧。”告完別,軒轅皇放開了女兒的手,視線卻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旁邊的兩個婢女。

飛鳶與瓊露扶着新娘往殿外走去,浮圖沖着軒轅皇行了一禮後,也跟了上去。

在跨過門檻的那一刻,一陣強風夾着枝頭的浮雪席卷而來,新娘驚呼一聲,兩個婢女也慌忙去壓搖搖欲墜的喜帕。

但新娘不知踩到了什麽,腳底一滑。

飛鳶與瓊露想去扶她,身體卻像是被什麽束縛住了,動彈不得。

沒人攙扶的新娘子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陽光落在她的臉上,畫着豔麗新娘裝的臉溢滿不可置信與慌亂,視線對上了身邊雙手緊緊抓着喜帕,同樣一臉不知所措的兩個婢女。

這時,她們的腦中只有三個字:完蛋了!

落後一步的浮圖着急地擠開衆人前來扶人,可當他看清那張陌生的臉時,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他從齒縫間擠出三個字:“你是誰?”

新娘子慢慢轉過頭去,大概是吓壞了,未語眼已含淚,良久她咬着紅唇哀求道:“我叫郦,我是你的妻子。”

“大膽,我的妻子明明是魃王女,你竟然敢冒充她的身份替嫁。”

浮圖氣得臉上橫肉直跳,伸手拎起地上的嬌小新娘,就像老鷹拎小雞一樣,把她丢到了軒轅皇面前,“皇,這是怎麽回事?”

站在對面屋檐上用了隐身符的女魃,修長的指尖穿過懷裏小奶狗已經變得光亮許多的毛發,輕聲低語道:“也該我去露個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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