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飛流直下三千尺,大浪卷起又覆下!
花花全程幾乎都是處于半昏迷狀态的,水浪狠狠拍打在自己身上的感覺,生疼。
還嗆人,她感覺自己的口鼻都憋得慌。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花花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入眼的是山腰上的小山村。
村內炊煙袅袅,山民們荷物而歸,家家戶戶正圍在山前的大廟前等着分領自己的食物。
花花對此是熟悉的,這是鵲兒村,那個曾經自己以為會生活一輩子的地方。
看着面前的這一切,花花感觸良多,但最為強烈的便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沒有死。
花花見相公沒有在這裏停下來的意思,她心裏暗暗松了口氣,到現在才明白自己剛才內心複雜,不過是怕相公帶着自己到鵲兒村。
他怕相公是鵲兒村的人,怕自己再次面對那些人,怕那些人又要燒了自己。
好在相公應該不是,他應該是村民口中外面的人,她終于不用再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生活了。
此時鵲兒廟不遠處的大河河畔,一群小孩有說有笑,叨叨鬧鬧玩得不亦樂乎。
“快看,有人。”河邊有一個小孩突然指着大河中央驚呼。
于是衆人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花,姐,花花姐姐!”一向內向不愛在人前說話的梧桐看清了筏子裏的一人,她震驚得語無倫次,也不怕大不大聲了,“她,阿娘說她已經被大蟲吃了啊。”
其餘的小孩們雖然有些不認識或是不記得花花,但顯然也聽過類似的說法,不過不是被大蟲,而是被發怒的山神。
那個就是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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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被吃掉了,那他們此時看到的是哪個?
她旁邊的那個又是哪個?
這些小孩越想越怕,紛紛“哇哇”的哭喊起來,越來越大聲。
他們邊哭邊驚恐逃竄,紛紛奔向自己的大人。
花花沒有理會那些小孩兒的喊叫聲,也來不及理會,因為筏子順流而下,很快便劃過了山腰,向山腳下而去。
花花還沒從鵲兒村的思緒中出來,筏子下的大河河床便突然變得陡折險隘起來,水浪在轉彎處來回瘋狂拍打兩岸,使得他們夾在中間,被這湍急的水柱來回撞擊。
花花被撞得生疼,還被水嗆得咳嗽不止,現在想想,剛剛在涯邊的遭遇簡直跟這沒法比。
翻卷的大浪沖他們打過來,花花忽然覺得身體一輕,然後天翻地轉,緩過來時發現自己竟然正在高空中翻騰盤轉!
“啊,相公救我,咳咳......”她驚慌失措,想繼續喊相公,但剛一張口又一個浪水拍過來,漫過了口鼻,嗆得她咳得撕心裂肺。
時謙剛剛本想打算摟着她的,結果就慢了一步,她就被卷來的水浪抛了出去,一點定力都沒有。
此時正是峽谷的最險處,巨響滔天的河水仿佛入雲相擊,伴着騰起的陣陣水霧,時謙根本看不到小短腿的身影,只得根據她的呼救聲來确定她的位置。
一躍而去,時謙總算抓住了這小短腿,然後運力險險的踏在了筏子上。接着再運力而起,而後下落筏子歇腳,如此循環了多次,筏子終于稍稍平穩了些。
他放開了小短腿,結果卻發現她的小手緊緊揪着自己的袖子,完全放不開。時謙低頭垂眸,懷裏的小短腿雙眼緊閉,俨然昏了過去。
他抽了抽嘴角,到底是沒将她踹開。
“啊湫—”花花打了個噴嚏,她被冷醒了。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相公,還好,被自己緊緊揪着袖子呢,沒跑。
就是臉色不太好。花花趕緊松開了自己的手,她是知道的,相公不是很喜歡別人挨着他。
花花抓了抓散亂的頭發,揪出了一小灘水,水漫過指縫大多滴落入筏子裏。
一陣山風緩緩吹過,“啊湫—”,花花又打了個噴嚏。
此時天邊霞光如火如荼,因陡山的遮擋,河這面早已背陰,花花感覺涼飕飕的。
好冷,花花側頭看了眼相公,他身上也如自己一樣,都濕了,但是他好像不冷。她朝相公靠了靠,打算取取暖,結果被相公的一個眼神給止住了。
她無奈的四處看了看,不想這茬了,冷就冷些吧,她還受得住。
他們還在小筏子上,不過此時群山環繞,他們正在山腳下,河水悠悠如潭水,絲毫沒有剛剛的湍急。
回想起剛剛經歷的幾番險灘,花花還一陣後怕,看着視野內一片開闊,想來之後也不會有剛剛的湍急了,這給她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難怪鵲兒山那些人對自己的出現覺得很不可思議,這路,進出都很艱難。
還好有相公。
想到這裏,花花側過頭,對着相公甜甜的笑。
時謙看着她的笑臉,皺了皺眉,伸出了一根手指,将她的臉拂偏了過去。
懶得看她。
筏子繼續順流而下,九曲八繞,奇峰秀麗,又拐了幾道水彎,河水越發平緩了。
花花他們已經到了西南山脈的最外邊。
兩岸黍禾泱泱,傍晚時分田壟間還有些短衫莊稼人正面朝黃土的勞作。屋舍遍布,錯落有致,炊煙袅袅。
不遠處,幾個小孩子圍着一棵老樹鬧騰,老樹上的杏子黃燦燦的,光看着就讓人流口水。
河水再往下就是用于灌溉的水流了,農戶們設了一些卡,所以筏子不是很好通過,于是時謙将筏子停靠在了一處平緩地就上了岸。
花花濕噠噠的跟在相公身後,一步一個腳印,穿過田間的小壟,順着蔥綠田壟彎彎繞繞的到了條略寬的碎石小道,再向北磕磕盼盼的行了好一會兒,便來到了她剛剛在筏子上看到的那個村子。
花花他們腳下走的這條小道不是很寬,但因為這是唯一一條通往小山村上轄管的眉山縣,平時走得人多的緣故,倒也平整。
相公身高腿長,花花跟得有點吃力。
她餘光瞄見側面來了兩人,從村內出來,村婦打扮,都是黑黃皮膚,高鼻闊眼,手裏各自抱着一大盆換洗衣物,有說有笑的。
花花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有點好奇,原來外面的人跟鵲兒山的人都長的差不多啊。
村內的景物也差不多,有屋子,有老樹,有小路。
與這兩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花花發現相公已經走遠了一些,于是加快了腳步,想跟上相公。
正在這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從後面冷不丁的冒出來,吓了花花一大跳。
“哎喲,這不是狗蛋媳婦兒嗎?你可回來了喲。”緊接着,花花便被人從後面大力的拽住了胳膊,把她往反方向拉。
出聲的是寧婆子,她離這個小姑娘近些,看清楚了的,是狗蛋媳婦兒沒錯。
于是她把衣盆扔在路邊的草叢中,大力拽過她就往村內走,邊走還邊朝着村內大聲嚷嚷,“李婆子,你兒媳婦兒回來啦,狗蛋媳婦兒回來啦......”
山谷是天然的回音場所,一時間,幽寂的山谷小村子都回蕩着寧婆子的粗噶之聲。
“你放開我,放開。”花花被這人的舉動給整蒙了。
她的手有點疼。農家婦人的力氣之大,花花在鵲兒村也算深有體會,不過還是被眼前的婦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什麽媳婦兒,誰的媳婦兒?
一旁的孫家婦人一眼便瞧見了與這人同行的那個男人。一身很普通的青衣裝扮,斯斯文文的。
她們雖然沒有見過什麽錦衣華服,但衣裳質地如何她們還是能夠本能感知出,男人這身衣裳看着就價值不菲。
再一看他的長相,呵,白淨俊俏,眼神淡漠,透着一絲生人勿進的氣場,心下了然,此人非富即貴。
于是她低下眉來不敢亂看,也不敢幫着寧婆子喊,還悄悄扯了扯寧婆子,生怕她惹得貴人不高興了。
“哎呀,你拉着我幹什麽?”寧婆子有點不滿的瞪了瞪旁邊一直低眉順目的孫家新婦,裝什麽裝,平時五大三粗得跟母夜叉似的,現在倒忸怩成小媳婦兒了!
不遠處傳來砰砰的開門聲,緊接着怒罵聲由遠及近,“好你個不省心的賤蹄子——”
只見一個婆子抄着一跟長扁擔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隔着老遠就在兇巴巴的叫罵,聲音中氣十足,“老娘花了整整一兩銀子把你買來,你竟然敢跑?”
花花聽着那人的叫罵聲,懵的很。
等确定了她們的“狗蛋媳婦兒”、“賤蹄子”說的是自己的時候,她的周圍已經圍攏了一群人。
這些人有的是從村內趕來看熱鬧的,有的從外面扛着鋤具正好路過的。但不管從哪邊來的,都指着她“狗蛋媳婦兒”、“狗蛋媳婦兒”的念叨。
花花知道媳婦兒是什麽意思。大川說過,若是許給誰就是誰的媳婦兒。但是狗蛋是誰?自己怎麽成了他的媳婦兒?
她沒許給狗蛋啊,她許給了相公,她是相公的媳婦兒啊。
等等,花花轉念一想,這些人認識自己?
她是從鵲兒山醒來,但那些人都說自己是外來女,那聽這些人的意思,自己是這裏的人?
不,不對,剛才那個人說自己是她花錢買來的,她不是這裏的人。
花花吃力的掙紮,振開了那人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正想解釋,結果那邊的李家婆子已經走近了,一看,果然是自己花錢買來的兒媳婦,正要将她拉回去,結果便注意到了她旁邊不遠處還有個男的。
她也沒細看,就瞄了一眼,那男的她不認識,不是他們村子的人。
她頓時火冒三丈,抄起手中的扁擔就要呼過來,“你個小娼婦,還勾了個野男人回來,看我不打死你......”
花花看着眼前越來越近的木棍,想起了在鵲兒村被她們拳打腳踢的恐懼,于是驚慌的擠向了自己的相公,朝他的身後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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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沒拜堂,莫慌。
求收藏,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