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花花看到有個婆子拿了根粗壯的木棍向自己揮過來,吓得下意識的就躲到了相公的身後。
藏好,相公會救自己的。
果然,被木棍打的鈍痛感并沒有襲來。
花花擡頭,看見木棍并不是相公擋住的,而是被旁邊一個高高壯壯的男子抓住了。
那男子此時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娘,不要打媳婦兒。”
他将扁擔蠻橫地搶了過去,抱在懷裏,“我媳婦兒,不要打我媳婦兒,嗚嗚嗚。”
一個大男人,身上穿的是花花綠綠的大布衫,怎麽看怎麽怪異,而且他的頭上還倒插着一根狗尾巴草,現在還哭哭啼啼的。
花花躲在相公的身後,稍稍露了個頭直盯着那人看,他好奇怪呀。
正看的時候,那人轉過身來,對上花花的眼睛,然後對着她憨憨的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媳婦兒。”
花花聽着這幾個字,沒來由的打了個顫,她抓着相公袖子的手緊了緊。
“媳婦兒,”狗蛋兒見媳婦兒根本不理自己,甚至沒有再看自己,他想揮揮手引起她的注意,但手上還抱着扁擔不方便,于是他直接丢掉了手裏的東西,用力地揮着手。
但對方還是沒有理自己,狗蛋兒有點不明白,于是朝着她便撲了過去。
“啊,你走開!”花花一直用餘光觀察着這人,陡然見對方撲了過來,大驚失色,扳着相公的手就要去擋他。
“相公,救我。”
時謙垂眸,看了看這小短腿,一臉緊張兮兮的表情,又看了看撲過來的人,想也沒想,伸出一腳便将對方踹了出去。
麻裏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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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兒被猝不及防的一腳踹出了好遠,但他并沒有摔着,因着這裏圍着好多人,他被踹到了人群中,大家接住了他。
“啊,我兒!”李婆子還沒看出發生了什麽事就看見自家兒子飛了出去,趕緊過去看看他有沒有事,一邊檢查一邊罵罵咧咧的。
周圍的村民是看清楚了的,這個人踹了同一個村的人,大家有人不平,都想為同村的人讨個公道,但看了看這個陌生的男人,又有點猶豫。
就剛剛那一腳來說,這個人很厲害。
動手打不過,他們就對着這兩個陌生人指指點點的,一時之間這裏很是熱鬧。
花花也沒怎麽在意這些人說自己,她現在在意的是,相公一直盯着她。
相公肯定是在等自己的解釋,為什麽自己成了別人的媳婦兒。
但是她也不知道啊。
她硬着頭皮說道,“不是這樣的,相公,我不是的。我不是他媳婦兒,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好啊,你個不守婦道的東西,你逃跑了不說,現在還勾了個野男人回來當相公?!你個不要臉的騷貨,老婆子今天就要把你抓去浸豬籠!”
李婆子說着,一把抓過還想撲過去的狗蛋兒,沖着旁人大着嗓門喊,“麻煩誰去請裏正來,今天就要讓這個不守婦道的浸豬籠!”
說完她又自顧自地哭嚷起來,“哎喲,家門不幸喲......可憐我的一兩銀子,那可是我全部的家當了。可憐我的狗蛋喲,都成年好多年了,好不容易得了個媳婦兒卻是個不守婦道的賤東西,我家狗蛋兒又沒媳婦了喲......”
“有,我有媳婦兒,”狗蛋聽着自家娘的話,指着花花反駁她,“那是我媳婦兒。”
說着便想振開束縛,他媳婦兒就在前面啊,他要去抱他媳婦兒。
“我,我不是他媳婦兒,我......我只有一個相公的,這是我相公。”花花拉着相公的衣袖,展示給衆人看,“你們看,這是我相公,我是他的媳婦兒,真的。”
花花覺得,雖然大川是自己的第一個相公,因為大川救了他。但是,也是大川要燒了自己!她現在跟大川已經沒有關系了,所以大川就不算是他的相公了。
其實花花之所以現在要強調自己相公是身邊的這位,是因為她害怕相公把自己扔在這裏,不帶自己走了。
她很恐懼,因為她剛剛聽到這個婆子說要抓自己浸豬籠!
她雖然不知道浸豬籠是什麽,但是她就是害怕,這一聽都知道是懲罰人的,肯定是跟鵲兒村燒自己一樣的手段。
她不要留在這裏。
聽這婆子的意思,自己是被她買來的,那她也不是這裏的人,她才不要留在這裏。
所以相公于花花而言,意義重大。
因着花花的介紹,大家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邊的男子身上。
李婆子也跟着看過去,不仔細看還好,一仔細看便心下一跳,天,這麽好的衣服,得花多少錢?還有長得也太俊了吧,眉眼青秀。
他神色淡淡的,但貴氣逼人!
哎喲喂,難怪這些人都杵着不動手,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糟糕,剛剛沒得罪貴人吧。
李婆子突然轉換了态度,她收起了怒容,有點不安,“這位貴人......你看,剛剛我也是急糊塗了......”
時謙現在能夠感受到小短腿緊緊貼着自己,瑟瑟發抖。
抖個什麽?
他看了眼面前的婆子,本來是想一個眼神叫她滾的,懶得搭理她。
他還是不習慣和過多的人打交道。
但他又忽然想起了兄長的敦敦教誨,言行舉止合乎禮。
這是兄長念叨了很多次的。
好吧,這次就聽一聽兄長的。
于是他收起自己隐隐的不豫,對着這個婆子說,“你兒媳婦?”
語氣和緩,很普通的疑問句,但大家就是從中聽出了幾分冷氣。
李婆子當然也聽出來了,她擡頭看了看他,被他清冷冷的目光看得背脊一寒。
“不,不是,”她連忙撇清關系,“我家狗蛋兒還沒和這丫頭拜堂,可不算我家的人哩。”
見這位貴人沒再說什麽,她提了提膽,心一橫,“只是買她花了我一兩銀子,您看......”
越說越小聲,到最後,李婆子讪讪的閉上了嘴。
時謙聽後,沒說什麽,直接從袖子裏抽出一張濕潤的銀票遞給了她,“夠了嗎?”
衆人都驚呆了,這是什麽?銀票啊。
李婆子一時也懵了,還是她旁邊的人用手肘碰了碰提醒她她才反應過來。
“夠夠夠!”李婆子趕緊接過來,一看,這可是銀票啊,足足一百兩!
發財了發財了,有這個錢,她何愁自己兒子娶不到媳婦兒啊。
銀票沾了點水有點濕,李家婆子小心翼翼的折好銀票,放進了自己的衣兜裏,手還護着外面。
“那能讓讓?”
“貴人請,貴人慢走。”李婆子拉着一直“媳婦兒媳婦兒”的狗蛋兒退了退,又招呼着大家讓出了出村的路。
花花緊緊抓着相公的衣袖,被他帶着走出了人群,一直走了好遠,她提着的心才放了下來。
她停下了腳步,手用了點力拉住了相公,将他扯轉了身,“相公。”
她眼角紅紅的,看着相公的眼睛,咬了咬唇,無比認真的說道,“你對我真好。”
花花剛剛很感動。
從衆人的表情和婆子的言行中她能夠感受得到那張紙很貴重,但相公為了她,毫不猶豫的就給了那個婆子,眉頭都沒皺一下,相公對自己真好!
時謙看着小短腿紅紅的眼睛,“不準哭。”
“我,我沒哭,”花花仰了仰頭,想把眼淚逼回去,“我就是有點感動......相公,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肉嘟嘟的小臉看着很是滑稽。
時謙忍不住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臉,“以後你就知道了。”
這邊李婆子揣着銀票,拉着還在哭啼的狗蛋兒高興的回家了。
見正主都走了,圍攏在這裏看鬧熱的人群也漸漸三三兩兩的散開了。
大家都在羨慕李婆子的好命,平白的就有了一百兩銀,下半輩子是不用愁了。
但也有人莫名的不甘心。
“哪能這樣啊,不守婦道的人就得浸豬籠。”
“就是。”
“別因為些錢財就壞了規矩!”
村東頭劉裏正家裏,劉裏正正在拿着張地圖研究。
這是村裏的田壟圖,他打算在村裏修些溝渠。
春種已過,這幾年夏季接連幹旱,收成很是不理想,只是勉強過得去。
他想上書知縣大人少收點他們村的賦稅,但也沒真到少收的标準。想在田間修些溝壑用于灌溉緩解幹旱,他們村又沒有那麽多的銀錢。
劉裏正為此事早就愁白了頭。
不過幾個月前他機緣巧合得了一位貴人的賞,這個難題終于得以解決。
“爹,那狗蛋兒媳婦回來了。”
“誰回來了?”劉裏正看了看剛跑進來的小兒子,沒怎麽在意,他還在思索這溝渠該從哪裏開始,到哪裏結束,中間又要分幾條枝幹。
“狗蛋兒的媳婦!”
“她?......她不是掉河裏死了嗎?”
“誰說不是呢,當初我們可是找了好幾天都沒找到,那幾天發大水,都道是淹了,誰知道竟然跟沒事兒人一樣回來了。”
“......回來了也好,趕緊告訴李家婆子,讓他兒子盡快成親。”
“可,可是,她又被個陌生男人帶走了啊。”劉家小兒子劉三雙手一攤。
“什麽?!帶走了?”劉裏正聽後,忽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了,匆匆往外走,“趕緊去追回來,快點!這都是什麽事兒,回來了咋又被人帶走了?”
氣還沒喘勻淨的劉三又呼呼的跟着,“爹,走就走了呗,費那事幹啥?”
他是不明白為啥爹這麽在意那個狗蛋兒的媳婦兒。
”你知道個屁!”劉裏正加快了腳步,急得自言自語,“當初可是提着腦袋給貴人保證過,要把那小婦人困在這裏一輩子的......”
之前她掉到河裏,劉裏正覺得也算是對貴人信守了承諾,困住了那小婦人。
但是,如今,她全須全尾的回來後,又被帶走了,這讓他如何向那貴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