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花花靠坐在床上,淡粉色錦被蓋着小肚皮,正翻看着手上的書。
突然她的面前一暗,擡頭,見床前站着個人,是剛剛那個說她沒有大礙的老大夫。
“姑娘,你把手伸出來,我再給你探探脈。”
花花愣愣的看着他,沒明白這大夫去而複返是什麽意思,但也乖乖的伸出了手。
王遠剛剛一直在琢磨這藥方應該怎麽寫。
小姑娘是初葵導致的腹痛沒錯,但她的脈象卻甚是奇特,複雜多變,讓他這個行醫多年的大夫都有點琢磨不透,他若是貿貿然開一副疏通經血的藥,有一定到風險。
于是他想着再仔細把把脈,看能不能查探清楚問題,再對症下藥。
隔着診帕探在脈門上好一會兒,王遠慢慢的睜開眼,看着這位姑娘表情凝重。
脈象确實有異,但他沒探出是什麽原因,他有點懊惱自己醫術不精。
“相公!你來啦。”花花正巴巴的等着老大夫的結論,結果餘光看見門口有黑影,定睛看去,眉清目秀的,哦,是自己的相公。
“相公,你快來,你診錯啦,這位老大夫說我沒有中毒!”花花現在心裏說不出的輕松,“老大夫,你給他說,我沒有什麽大礙……诶,大夫你抖什麽啊?”
“抖...沒抖啊,”王遠自從看見門口的人時手就有點控制不住。
他倏地從凳子上起來,站的端正,左手悄悄抓過右手,看得出他在極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王遠在激動,心在顫抖。
能不激動嗎,倚在門口的這位,可是他的謙師叔啊!
他的這位謙師叔,師承青谷老谷主,醫術精湛到他們這些人望塵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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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師叔安好。”王遠規規矩矩的向他行了一個大禮。
做的很好,王遠想,至少沒有像昨天那樣失态。
他昨天在藥房偶然見到這位神出鬼沒的謙師叔時,當真是受寵若驚得話都說不直了。
大周已立百年,如今四海升平,境內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樂業。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當今聖上無內憂,無外患,于是除了政務,他把更多的時間花在了個人健康管理上,所以他極力推崇養生。
所謂上有好焉,下必甚。
本來醫藥房對于百姓來說是便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現在又因官方推崇,所以大周境內醫藥房遍布各地,地位崇高。
又因當今太醫院院首及好幾個太醫均來自醫藥聖地青谷,故青谷名下的醫藥房名聲最甚。
而在青谷醫藥房中,青谷谷主關門弟子青谷謙最負盛名。原因無他,四個字,藥到病除。
不管是疑難還是雜症,只要是遇到他一切皆不是問題,就是遇到得随緣,因為他一直神出鬼沒的。
按理,青谷謙很少在人前露面,王遠應當是不認識的,但青谷醫藥房有個慣例,三年一度,全國各地的分房需派代表回谷研讨疑難雜症。
上次謙師叔剛好在谷,他作為眉山分號的代表有幸見過他。
當時的情形,王遠歷歷在目。大周各地分房三年彙總的疑難雜症,雖然他們也研讨出來了一些,但還剩下一些令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結果謙師叔一來,三言兩語便點出症結所在,令他們恍然大悟,受益匪淺。
時謙站在門口不動,他有點不高興。
小短腿竟然讓別的人給她診治!枉他剛剛還害怕小短腿真有個三長兩短,現在忍着巨大的尴尬回來!
他走進了屋子,眉頭緊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小短腿。
花花現在正沉浸在自己身體沒中毒的喜悅中,自然沒有注意到相公的情緒不對。
待相公走近,她拉過相公的衣角,仰着頭,一臉燦爛,“大夫說我沒什麽大礙。”
還笑得這麽開心,眼都眯成了一條縫。
“沒什麽大礙。”時謙重複了一遍小短腿的話,聲音有點冷,但也聽不出過多的情緒。
“這,姑娘腹痛确實沒什麽大礙。”王遠小心翼翼。
時謙掀了掀眼皮斜了眼說話的人,不認識。既然叫他師叔,想必是出自青谷,哦,昨晚那人,眉山分號的。
王遠接收到謙師叔的目光,背脊有種冷飕飕的感覺。
他腿有點打顫,但他好歹是一名老大夫,他得注意自己的形象,穩住了自己。
“哦。”
明明是一個平淡的字,甚至都沒有什麽語氣,但不知怎的,王遠就是從這一個字中感受到了來自師叔深深的質疑。
他覺得自己當初學成,應試出谷都沒這麽緊張。暗暗深吸一口氣,他穩了穩心神,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但這位姑娘脈象紊亂,十分異常,似乎系......系中毒之症狀。”
靠躺在床上的花花一聽他說什麽中毒症狀,頓時不淡定了,她有點着急,“什麽中毒症狀?你剛剛明明說的沒事啊。”
“姑娘腹痛卻系葵水至的原因,沒什麽大礙,但脈象異常紊亂,是中毒的症狀。”
花花聽完老大夫的話一下子就慌亂了起來。
相公說自己中毒了,現在這個剛剛還說自己沒事的老大夫也說自己中毒了。
她盯着老大夫,見他如此鎮定,瞬間便紅了眼眶,“那,那你說中的什麽毒?”
花花固執的想,若是說不出來,肯定就是沒中毒。
“這,”王遠有點羞愧,他沒有診出是什麽毒。他甚至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毒。
他之所以敢大膽的把自己初步的判斷說出來,是因為謙師叔在這裏。師叔的醫術高明,正不正确,師叔肯定知道,若是自己錯了,師叔會糾正的。
他不需要擔心若是錯了而造成的後果,因為有人會糾正錯誤。
所以他向師叔恭敬行禮,“請師叔賜教。”
師叔。花花雖然暫時不清楚它的含義,但從大夫恭敬的态度可以看出,相公說得話很有份量。
“相公,我到底中了什麽毒?”花花扯過他的衣角。
看這架勢,如果說她之前只是有點相信自己中毒,現在就是百分百确認了自己中毒,倒不是覺得這老大夫的醫術高于相公的,只是當兩個大夫都說自己中毒了,那她肯定是中毒了。
“相,公?”王遠有點吃驚,看了眼床上的姑娘。
他剛剛的注意力都在師叔身上,倒是沒注意這姑娘剛剛怎麽稱呼師叔的,但他現在聽清楚了,她叫師叔相,公?這,是他理解的那個相公嗎?
傳言謙師叔孤僻得很,獨來獨往慣了,沒聽說他娶妻了呀。
王遠想到這裏,偷偷瞧了瞧師叔的臉色,雲淡風輕,沒承認,但也沒皺眉否認。
“師叔母安好。”于是王遠很上道的向姑娘行禮。
“啊?”花花看着老大夫突然對自己行禮,有點蒙。
怎麽一下子自己變成了這老大夫的師叔母了。哦,他叫相公師叔,那叫自己師叔母,可能是因着相公的緣故。
“你也安好。”花花回了一句,她也沒多在意稱呼的事,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毒上面。
“相公,原來我真的中毒了,我中的到底是什麽毒啊?”花花小心翼翼的問,她有點擔心相公計較自己之前不相信他說的話。
時謙沒說話,他拉過小短腿捏着衣角的手,用拇指擦了擦她的手腕子,然後将手指探在她的脈上。
花花秉着呼吸等相公的結果。
沒一會兒,時謙放開了她的手。
花花對着他讨好的笑,“相公。”
相公看了自己一眼,沒有理會,轉身走了。
花花看着相公的身影,愁的很。
這可怎麽辦?看相公的神情,肯定是生氣了,為什麽最開始不信相公的話啊,這可怎麽辦啊,花花愁得臉都皺成了一團。
但時謙還沒走出屋子就停了下來。他轉過身看向屋內多餘的人,“你過來。”
王遠見師叔叫自己,趕緊過去了。
師叔從袖子裏拿出來一個藥方遞給他,他恭敬的接過來,迫不及待的展開,一看,“虞毒?這,可是前朝虞莊的虞毒?”
王遠有點震驚。
虞莊是由一群女子組成,發展者衆,相傳入莊只有兩個條件,女子,絕情斷愛。
但情愛是人之天性,莊內人若有動情的,虞莊便強喂她一顆藥丸将她趕走,美其名成全有情人。
這藥丸就是虞毒。
虞毒毒性特別強,因為它會讓服用者從妙齡女子短時間內逐漸失了顏色,皮膚由白皙變成枯黃,身體吸收不好,越來越瘦弱。
這一度成為女子最懼怕的毒物。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毒無解。本來就是為了懲罰背叛虞莊的人,不需要制作解藥。等某些走了的人看透了另一半的真實嘴臉回到了虞莊,那時都心如死灰了,還要解藥幹什麽?
如今,師叔母竟然中了虞毒?王遠朝師叔母看過去,這要怎麽解?
時謙伸手彈了彈藥方,發出清脆的聲音,拉回了王遠的目光。
王遠見師叔臉色不豫,自覺自己有點失态,趕緊恭敬行禮,“師叔請講。”
師叔将藥方給自己,肯定是有事要吩咐。
時謙是有點不高興,看看看,看什麽?
藥方是剛剛自己寫的。若是趁女子葵水來的時候再配着這藥吃,于解小短腿的毒有益。
“你那裏有沒有這些藥材?”
“這,有些有,有些沒有,”王遠看了看,指了指其中的幾種,“這些就沒有,府城應該有,要去調嗎?”
大周行政區劃分為省,府,縣。青谷醫藥房府城的分房比縣裏的大得多,自然裏面的藥材要齊全些。
王遠說完又想起這些藥材的藥性在女子葵水期比較管用,若是調來,少不得十天半個月,時間來不及,他想了想,“師叔,若不然用替代藥材?”
時謙剛剛聽他說沒有的時候就放棄了用這藥,不過若是用替代藥材來熬制,效果雖差了點,但至少也有點用,于是點了點頭,“你去辦。”
“是!”王遠收好藥方,幹勁十足,他一定會好好熬藥,争取得到師叔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