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谷醫藥房眉山縣分房,是眉山縣最好的醫藥房。

裏面的大夫醫術好,藥材質量好,又因為青谷醫藥房信譽頗高,所以眉山的大戶看病抓藥一般都在這裏。

而且青谷醫藥房與官府惠民署合作的惠民分診,其中一個診點就設在了眉山分房,這就表明只要提供了足夠的證據證明,老百姓來這裏看病抓藥是可以緩交少交甚至免交醫藥費的。

所以每日來此的人就沒有斷過。

藥房裏平日有條不紊,取號、排隊、看診、抓藥、煎藥,但今日這一大早卻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因為人手不充足。除了幾個大夫坐診外,其他的環節都沒幾個人。

而此時藥房的後院裏,一排的青衣小童正圍在一處,看着坐在藥爐子旁忙着的師父,個個面色焦急,“師父,這種事就交給我們來吧。”

開玩笑,像師父這種高人,只隔三差五給大戶人家出診或是解答師兄們診不出的疑難雜症,怎麽能被煎藥這種小事累身呢?

大家紛紛挽起袖子要接替師父。

“不要吵,打擾我拿捏火候。”王遠捏了捏稀疏的胡子,又拿着旁邊的小扇子對着藥爐子扇了扇。

這是師叔給的藥方子,因為用了幾味替代藥,所以藥效跟普通的清熱控毒的藥丸沒有什麽區別,制作也相對簡單,将藥材熬煮成汁,再烘幹水份,制成拇指大小。

就是因為簡單,他昨天剛拿回來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按兩稱好配好。後來因為來了個疑難病人,需要他出去看看。他不敢耽誤師叔的藥,所以剩下的部分便交給了這些崽子做。

沒想到他拿着制作好的藥丸去找師叔,師叔接過藥丸,聞了聞,就丢回給了自己,皺眉說火候不對。

他當時真的是想将這些崽子們吊起來打!教了他們多少遍多少遍,熬藥要注意火候,要注意水的比例,他們肯定沒有聽!

面對師叔的質問的眼神,王遠無言以對,只得趕緊回來另外做一批。

藥丸其實昨晚就已經做好了,還在烘幹,現在手上的這個,是師叔特意要的湯藥版,說是先讓師叔母喝着。

王遠看了看一屋子的人,見他們個個緊張兮兮的,似語重心長,又似在自言自語,“這是你們師叔公的藥,他對這個嚴格的很。我早就教過你們,失之毫厘差之以千裏,在醫藥方面,一丁點的差錯便回釀成巨大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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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弟子們謹記師父教誨。”

現在倒是記住了,王遠用手上的扇子點了點他們,到時間怕是又要一用就忘!

“師叔公?”其中一個高個子小童眼中露出好奇,“就是那個一藥千金的師叔公嗎?”

“學醫之人當以救死扶傷為己任,豈能以銀錢度之!”王遠點了點他,“阿江,你剛才的話是對師叔公的侮辱,也是對醫藥行業的侮辱。”

阿江看見師父瞬間嚴肅起來的表情,心內微懼。雖然師父平日裏和顏悅色的,但要是生氣起來,後果十分嚴重。于是他連忙承認錯誤,“弟子知錯,請師父責罰。”

“知錯就好,下次再讓我聽見此等言論,決不輕饒......你們也一樣!”

“是,謹遵師父教誨。”

衆人見師父表情終于緩和了下來,都松了口氣,又七嘴八舌的說開了。

王遠聽不得這些人叽叽喳喳的,于是拿着扇子趕人,“都出去,圍在這裏做什麽,出去看看你們大師兄二師兄他們需不需要人手,今日的人那麽多,肯定忙不過來。”

“是。”大家便一窩蜂散了。

有幾個小童邊走邊在咬耳朵,師父沒在身邊,被叫做阿江的藥童将剛剛的話又提了一遍,立即引來衆人附和。

“你不廢話嗎,不是他還有誰會讓我們師父這般啊。”

“師父的醫術就這麽厲害了,師叔公是不是也很厲害?”有人羨慕。

“肯定十分厲害。”阿江接過話,一臉憧憬,“我要是有一天能成為師叔公那樣的人就好了,一藥千金,那得是多高的醫術啊。”

“不過你們不好奇師叔公長什麽樣嗎?反正我挺好奇的,我猜肯定是又老又......又不好看,不然為啥不肯在人前露面?”

“有道理。”

“成木,昨天不是你跟着師父出診的嗎,你見過師叔公吧,長什麽樣?是不是頭發花白胡須老長?”

一旁的成木陡然發現大家正盯着自己,他抓了抓頭發,昨天他是見過師父對一個人很是恭敬,但那人不是頭發花白胡須老長,而是個年輕小夥子啊。

花花從雕花躺椅上醒來,是的,雕花躺椅上。

昨天花花脫衣服脫到一半,被相公一只手就拎到了外間。他還想将自己拎出屋子,被花花拼命扳動得掙脫了。

她當時瞧見有個雕花躺椅,于是跑過去死死的抓着不放。

最後相公就不管自己了,于是她就在這躺椅上睡了一晚。

從躺椅上爬起來,花花伸了伸懶腰,發現竟然全身都在酸痛。

這是怎麽回事?她昨晚睡得挺舒服的啊。

她打算先揉一揉緩緩痛,結果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于是她下地走了出去。

屋子外是相公和昨天那位老大夫。

“大夫早啊。”花花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

“師叔母早。”王遠行了禮,然後站好,有點緊張的等着師叔檢驗湯藥。

時謙站在一旁,手裏端着碗藥湯,他聞了聞,又湊到唇邊,自己抿了抿。

這次的還行。

見小短腿出來了,時謙将藥碗遞給她,“喝。”

王遠見狀,松了口氣,這是通過了。

“這是什麽,解藥嗎?”花花看着相公手裏的藥碗,黑乎乎的。

雖然她有點抵觸這藥湯,因為這讓她想起了鵲兒村的符水,但因為是解毒的,她二話沒說,端過來就咕嚕咕嚕的喝光了。

還有點甜,跟昨天喝的紅糖姜茶有點類似。

“喝了這個毒就解了嗎?”她問相公,相公不回答她就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一臉慈祥,“不是的,師叔母中的毒是一種慢性毒,所以解毒需要一個很長的過程。”

“哦,這樣啊。”花花有點失望,“那需要多久?”

“這,這個就要問師叔了。”王遠确實不知道需要多久,他一直覺得這個毒無解的,不過現在看來師叔似乎知道怎麽解。

師叔不愧是師叔。

花花看向相公,相公沒回答自己的問題,只是将藥碗拿了回去,然後伸出手揩過她的唇角。

花花也跟着揩了一遍,然後想,沒必要知道多久啊,這個毒最後能解就行了,管它多久。

這樣一想心情就舒暢多了,心情一舒暢,周身的酸痛就明顯了起來,花花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埋怨的看了眼相公,嘟囔道,“都怪你,昨晚非得不讓我睡,害得我現在渾身酸痛。”

花花想說的是不讓她睡床,害得她睡在躺椅上,現在渾身酸痛。

但一旁的王遠聽了這句話卻誤會了。他看了看師叔母,又看了看師叔,沒說話。

嗯,這種事,确實是師叔的不對。

花花這幾日幾乎都是躺在這椅子上度過的。這雖然是椅子,但寬大得和床也沒啥區別,就是有點硬。

因着老板娘餘氏的吩咐,客棧廚房每日都會給花花送一碗加了糖的紅糖姜茶。

花花每次都會全部喝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喝完她就感覺到小肚子暖暖的,不再那麽痛了。

除了紅糖姜茶,花花這幾天都會按時吃王老大夫帶來的藥丸,但吃完之後她總感覺很是犯懶,整天昏昏沉沉的,完全提不起精神來。

她緊張的問這是怎麽回事,相公依舊不搭理自己,還是王老大夫好,立馬解答了她的疑惑,說昏沉是因為藥丸正在體內發生作用,在控毒。

花花一聽便釋然了,她身累心不累。

這日她的葵水已經徹底幹淨了,相公已經不讓吃那藥了,花花精神抖擻如初。

夜幕十分,花花梳洗完畢,躺在雕花躺椅上沒睡,而是捧着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棉被一角搭着小肚皮,一只腿垂在邊緣晃啊晃,花花覺得很惬意。

正翻頁的時候,花花聽到了窗子那邊有一絲異樣,她轉過頭,看見一只白色的小鳥立在了開着的窗子上,正撲扇着翅膀。

因為窗子旁有燭臺,所以她看見了小鳥爪子上綁了個竹筒,上面刻着繁複的花紋,小巧精致,跟當時山上那只大鳥爪子上的一個樣。

這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一骨碌起來,正想過去看看,結果相公從裏間出來,先她一步走了過去。

時謙從信鴿爪子上拿下了信筒,他倚着窗,打開。

又是兄長的信,上面就幾個剪短的字。

“板城瘟疫,速去。”

瘟疫,時謙看到這,舌尖掃過牙床,眼睛眯了眯,藏着了裏面一閃而過的幽深。

那他就得去了。

他之前本來打算帶小短腿直接回帝都的,但若是現在去板城,就不好帶着她了,畢竟萬一小短腿染上瘟疫,那豈不是破壞了藥人的純粹?

時謙擡頭,看向躺椅的方向,正好對上一雙溜圓的杏眼,在搖晃的燭火旁忽閃忽閃的。

“相公,信上寫的什麽啊?”花花偏了偏小腦袋,有點好奇。

其實她隐隐有點猜測,莫不是和上次的信內容差不多?

時謙看了她一會兒,沒回答,他走近了小短腿,将信紙遞過去。

花花笑眯眯的去接。

結果!剛要接觸到的時候,信紙突然就遠離了她。

“相公?”

花花擡頭,看向相公,相公也正看着自己,一臉淡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嗯?

剛剛怎麽回事?她正想說幾句的時候,信紙又遞了過來。

花花也就沒再想剛剛的事,又伸出了手,結果!信紙又遠離了一些。

這回花花猛地擡頭,看見相公一向平淡的臉上此時還有沒來得及隐藏好的玩味兒。

她這是被相公耍了?!

“相公!”花花有點生氣,她氣鼓鼓的,“你幹什麽?”

信紙又遞了過來。

花花:。。。。。。

算了,不跟他計較。

花花伸出了手,眼看着馬上就要碰到的時候,結果!信紙又遠離了些。

花花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她來了脾氣,直接跪坐在躺椅上探出身子,突然伸手,一把就抓過了那封信紙。

手裏終于握住了信紙,花花有點得意。她正想怼相公幾句的時候,結果發現自己身子現在已經向躺椅外傾了好遠,完全沒辦法穩住自己。

“啊,相公救我!”在摔下去的那一刻,花花情急之下抓扯住了相公的衣角,拉了他當墊背。

最後花花和相公齊齊摔在了地上。

啊,好痛。

好像有什麽東西嗝到了她的臉。

花花艱難的爬起來,坐在地上。她伸手摸了摸剛剛自己壓着的地方,是相公的腹部。

“相公,你這裏怎麽這麽硬?”花花揉了揉自己的臉,“都把我嗝痛了。”

她又伸手摸了摸,奇怪,肚子不應該都是軟軟的嗎,為什麽相公的這麽硬?

“相公?”

花花見相公好半天都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有點慌,“相公你怎麽了?”

她以為相公被自己給撞昏過去了,趕緊撲到了相公臉旁,想将他拍醒。

結果發現相公沒昏過去,是醒着的,眼睛還睜得大大的,裏面透着迷茫。

“相公?”花花見他這樣子,有點焦急,她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麽了?”

別是被自己撞傻了吧。

花花想着還是先把相公扶起來,但手剛挨上他的肩膀,相公他自己就坐了起來,是那種突然直直的坐起來,吓了花花一大跳。

然後相公怪異的看了眼自己,飛快的往裏間跑了。

跑了......

花花看着裏間的方向,有點莫名其妙,相公他這是怎麽了?

他這是怎麽了?

裏間的時謙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耳朵,也覺得莫名其妙。

當那個小短腿趴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感覺,好軟,哪裏都軟。

耳朵好燙,心裏也酥酥麻麻的。

這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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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求收藏,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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