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花花是被人拍醒的。
迷糊中,她能感覺到有人在拍她的臉,左邊幾下,右邊幾下,很輕,力道不大,但多了還是有痛意的。
意識正慢慢回籠,花花覺得耳邊絮絮叨叨的,很是嘈雜,就好像......在鵲兒村初醒時的感覺。
這讓她有一瞬間的慌亂。她不要在那裏。
緊着心,她又覺得有點不像,因為她現在似乎聽到的是......哭聲?哭哭啼啼,還夾着訴苦聲。
她定了定神,終于完全清醒過來。眨了眨眼,再睜開,花花對上了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眼角發紅,眼裏含淚。
對方見自己醒來,欣喜溢于言表,“你終于醒了,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是巷子裏那個少年。
“疼。”花花沒亂說,她就是疼,臉上疼,後頸也疼。
他聽後很焦急,伸出手想要給看看有沒有傷,又手忙腳亂的無從下手,“哪裏疼?”
“臉疼。”
“......對不起,剛剛我以為你......,所以用了點力氣,想拍醒你。”他嗡着聲音小聲的說,揪着雙手,還時不時的擡眸看一看,那模樣兒,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兒。
花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火辣辣的,她相信她是用了一點力氣的。
但見對方愧疚得都要哭了,忙說,“沒關系,這點疼我還忍得住。”
這個跟她在鵲兒村受的痛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還有,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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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不用!”花花連忙擺手,“我根本沒有救到你的。”
“雖然沒有成功,但還是要謝謝你。”
“啊,不用不用!”花花聽了,有點急,小臉皺成一團,“我已經有相公了,你不用以身相許......我不想接受。”
她有一個相公就可以了,不想要多的。但一想,不對啊,是自己救了他,那他以身相許,應該叫自己相公。
啊,好混亂,花花腦子轉啊轉,她不想這樣。
“......?”對方顯然沒有聽明白,“你在說什麽?”
“沒有,我什麽也沒有說,”花花見對方愣愣的,覺得他沒有要對自己以身相許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氣,小聲的嘟囔,“你不要謝我了。
“哦。”對方點點頭,但眼裏還是充滿了感激。
花花見對方終于不再謝自己,松了一口氣。
她這才有心思四處望了望,這一望,唬了一大跳。
他們在一間屋子裏,房梁門板十分老舊,而且最重要的,這個屋子為數不多的窗戶被木板釘的死死的,屋子被幾層黑布籠罩着。她剛剛以為屋子裏點着燭火是因為天黑了,現在看來,應該是這些黑布的原因。
屋子裏也很是簡陋,完全沒有任何的家具,除了她們現在所待的大通鋪,很大的通鋪,從屋子這頭連着屋子那頭。
花花他們兩個在大通鋪的一個角落裏。她一眼望過去,大通鋪上以及屋子四周蜷縮着很多少年。
他們衣衫狼狽,頭發淩亂,但面容周正,各有特色。花花盯着他們看了很久,要麽膚白,要麽貌美,要麽身材勻稱,跟他相公一樣令人賞心悅目。
只是他們幾乎每個人都苦喪着臉,有些神色透着驚慌不安,膽小的甚至都在抹眼淚,剛剛花花聽到的嘈雜哭聲就是他們發出來的。
花花偏過頭,壓着聲音問身旁的人,“什麽情況?這是哪裏啊?”
“我們被抓了。”那人說,“對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跟着被抓。”
“沒事,不怪你。”花花想,是自己技不如人,不然不會被抓,還可以把他救了,“抓我們的是什麽人?他們為什麽抓我們?”
那人想了想,“看這情形,應該是那夥人......我聽七叔說過,最近有一夥歹人專門在各地抓長得好看的少年,賣給一些貴人。”
他越說越害怕,聲音帶着哭腔,“早知道外面這麽危險,我就不離家出走了,嘤嘤嘤,七叔救我。”
這邊嘤嘤嘤的聲音雖然小,但整個屋子的人也能聽得見聽,似乎是引起了共鳴,有人也跟着哭哭嚷嚷起來。
因為這裏的人,除了一些窮苦人家的是被超低的價錢買來的,普通人家甚至是富人家的,都是被人綁來的。
他們前一刻還享受着錦衣玉食,這一刻卻被綁在這裏,失去自由,而且前途未蔔。現在一聽說是要被賣給某些貴人,供人玩樂,這讓他們如何能受得了?
他們三三兩兩的抱團,都是些不谙世事的人,遇到這種情形,個個都凄苦無助。
花花在聽了旁邊人的話卻是松了一口氣,她左右看了看,然後慢慢湊到對方的耳邊,更加放低了聲音,“那還好,我是女的,他們應該不會賣我。”
“你也是女的?”對方聽後瞪大眼睛,很是驚訝。
“也?”花花盯着對方的臉仔細的看了看,嗯這小臉紅嘴兒的,真的越看越像女的,“你也是?”
花花又掃了掃對方全身,然後盯着某處。她在來福客棧看過很多話本子,上面都說男女之間是有區別的,對方說自己是女的......花花突然伸手摸了摸,“咦,那你這裏為什麽這麽硬?”
這裏應該是軟軟的大大的,雖然她因為年齡小還沒長開,所以這裏不大,但也是軟軟的,哪像對方這麽硬?
跟相公的一樣硬。
她就說,要是女的,那些人怎麽可能沒發現?發現了就不會把對方抓來了啊。畢竟聽這人說他們要的是男的。
“我,我偷穿了我七叔的軟甲......”她被對方的舉動弄得有點羞窘,然後自己也摸了摸,“這樣的話摸着就很硬了。”
“哦,這樣啊......那我們不就都沒事了嗎?”花花的想法很簡單純粹,“按你這麽說,他們抓的是男的,若是等他們發現我們是女的,或者我們自己跟他們說我們是女的,他們就會放了我們吧。”
說完花花又想了想,理了理,然後自顧自地點了點頭,對,就是這樣。
“會嗎?......邏輯倒是說得通,”那人有些遲疑,“但我總覺得好像哪裏有問題。
“會,肯定會。”花花說得很堅定,“他們又不需要女的。”
那人想想,好像也是。
于是兩人都稍微放松了一點,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些別的。
花花知道了對方叫傅芗。
雖然兩人都暫時認為相對安全了,但傅芗還是有點擔心。
她自小養在深閨,又被七叔保護得太好,很多事情她也不是太懂,但天生的警惕讓她現在不敢掉以輕心。
于是她伸出手在牆壁上蹭了蹭,蹭了一手的泥土黃灰,然後順手抹在了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膚上。
瓷白的肌膚頓時黃燦了幾分。她覺得效果很好,于是多弄了一點,拉過花花就往她的臉上抹。
“我就不用了吧。”雖然是這麽說,但是花花還是乖乖的仰着臉,讓她抹。
“怎麽不用?”傅芗抹完了臉,又給她抹手,“你不知道出門在外美不可外露嗎,你長的這麽水靈靈,皮膚這麽嫩,可都要藏好。”
“嗯!”花花笑,眉眼彎彎的。傅芗也說自己長的好看呢。
“吵什麽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花花她倆挨着的通鋪位上的被子突然一掀,然後坐起來一個人。
她吓了一大跳,趕緊拉過傅芗就往角落裏躲。
花花以為是她們剛剛很小的絮絮聲也吵到了別人,正想道歉來着,結果看見那個少年并沒有看她們,而是緊皺着眉盯着他前面。
那裏有幾個人蹲在一起,正哭的傷心,而且還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訴着苦,聲音越來越大。
“在這裏不好嗎?有飯吃有水喝,還有地方睡,哭什麽哭?!”
“我們哭我們的,與你何幹!”那幾個人陡然聽到有人說自己,表情都有點不快。其中有一個人站了出來,指着通鋪上的人反駁道,“這算好?這是人吃的嗎,是人呆的地方嗎?他們還要把我們拿去像牲口一樣的賣掉!還要去賠笑!你還有沒有作為人最基本的尊嚴?!”
“尊嚴?哼,“花花旁邊的人嗤笑一聲,“飯都吃不飽了你跟我談尊嚴?當你的家鄉被瘟疫侵蝕,當你不得不背井離鄉每天饑腸辘辘的時候,你跟我談尊嚴?”
這邊頂人的被說得啞口無言,但是他見大家都盯着自己,輸人不輸勢,于是硬着頭皮接了句,“呵,原來是從板城那邊逃難來的,難怪,一副窮酸樣,你們那邊沒有瘟疫也每天都吃不飽飯,窮得叮當響。”
大通鋪上的人一聽到這句,憤怒油然而生,他跳下床,眼裏簇着火,直接撲了過去,掄起拳頭就打。
“啊,你怎麽能打人?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個鄉下來的野蠻人,你憑什麽打......哎喲,啊,好痛,你們救我。”他見這人說不通,于是朝旁邊剛剛一起的人求救。
但大家這時候都紛紛退開了些,沒有上前來幫他,他還沒來得及罵那些人,就看見自己身邊圍了一批人來,個個怒氣沖沖的,顯然,是跟打人的一夥的,他突然恐慌起來。
“花花,你怎麽了?”一旁的傅芗這才注意到花花的異樣,她拼命的縮在角落裏,抱着頭,身子澀澀發抖,杏眼裏噙着淚,滿是惶恐。
花花的眼裏映着那一處的拳打腳踢,她的神色開始恍惚,仿佛回到了鵲兒村,那個正被衆人圍着打的人,正是鵲兒廟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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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畫七大大,抱住吧唧一口,一定會好好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