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花花之所以叫王謙相公,是因為他在深山裏救了自己兩次,書上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所以她将自己許給了他。

而且她記得大川給她看的那本書上,寫的是“許了那人之後,他們伉俪情深,相伴意長”,這伉俪不就是夫妻的意思嗎?妻即正室,那就是說,許給誰就是給誰當正室。

花花許給了相公,那就是給相公當正室的。

她将這些也一并分析給了相公聽,最後總結道,“所以啊,相公你不可以再跟別人大婚,因為我已經是你的正室啦。”

時謙垂眸,便見她扯着自己的袖子微微仰着頭,腮邊一縷發絲拂過,杏眼亮晶晶的,一副等着他肯定的小表情。

他發現小短腿變了很多,長高了,以前在自己胸膛,現在都到自己下颚了。膚色也正常了點,褪了一絲黃,看來那些藥丸控了一些毒。

但還是跟從前一樣蠢,認個人都認錯!還有這張小嘴兒,嘚啵嘚啵的,依舊聒噪。

下意識的,時謙伸手,用力的扯了扯她的小臉。

“香鍋,四不四嘛?”花花還在期待相公的回答,她的臉被扯着,說話含含糊糊的。

但相公還沒說什麽,花花就聽見了另一個聲音,“本宮當是什麽,原來是阿謙救了你的命。”

嘉義公主剛剛有在聽這婦人的說辭,聽完後,她圍着他倆,緩步繞了一圈,然後停在謙弟的背後,正對着這個婦人。

“這麽說,是阿謙救了你的命,而你卻恩将仇報,賴上了他?”難怪,她就說她謙弟的審美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差了?

原來是自己虛驚一場。這樣的婦人,給謙弟當妾還真的委屈了他。

“我沒有,我這是在報恩!”花花反駁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書上就是這麽說的!”

花花見公主盯着自己不錯眼,眼神有點淩厲,她有點害怕,于是又重新依偎到相公的懷裏,但仍擡起頭,她本來就在相公的下巴處,所以即使埋在相公懷裏,也能夠勉強看到公主。

公主又怎麽樣,公主就能亂講了嗎?

Advertisement

嘉義公主嗤笑一聲,“書上?哪本書上?書上還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來世做牛做馬呢......你不是要報恩嗎,這樣吧,不要來世,你這輩子就給阿謙做牛做馬就行了。”

“你,你胡說,書上才不是這麽說的!”花花氣得眼裏又沁滿了淚,她跺了跺小腳不想再跟她扯,于是仰着頭,只跟自己的相公說,“相公,書上說的就是以身相許。”

“老實說,你是不是見阿謙清貴,所以便想抓着他不放?也對,這是多好的一個機會,麻雀變鳳凰,山花變牡丹。”

“什麽麻雀鳳凰的,我是人,才不是些麻雀鳳凰。我叫花花,不叫牡丹......我才沒有因為相公清貴就抓着他不放,我許給相公的時候,相公他一身長毛,長得五大三粗的,點都不好看!”

花花說完,偷偷瞄了眼相公,見他并沒有因為自己說他不好看而面色不豫,便放下心來。這是事實嘛,當時相公一身毛油光滑亮的,就露出雙眼睛,根本就沒有容貌,談什麽好看?

嘉義公主聽着這話,一噎,她看了謙弟一眼,儒衣修長身量板正,劍眉星目,要多清貴有多清貴。但她其實是知道謙弟進了深山就會不修邊幅的。因為有次她見過剛從深山裏出來的他,披頭散發,胡子拉碴,要不是他本身長得好,根本沒眼看。

這次是什麽?一身長毛?嘉義公主完全想不到那是個什麽蓬亂樣子。

好吧,就當這婦人沒有說謊,“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阿謙也不需要你相許。”

“我已經許了,相公當時沒有拒絕!”

“現在拒絕了。”

“你,你不是相公,你的話不作數!”花花都急的哭了,她仰着頭問相公,“相公,你要不要我許給你?”

“阿謙,你要是敢說要,本宮就,就打斷你的腿!”嘉義公主沖着他說,語氣裏透着幾分無理取鬧的威脅。

其實嘉義公主自小活潑,活的随心所欲,只是在雲貴妃去了之後,才逼着自己端莊穩重起來。但自從十五歲大婚後,她就被顧客寵得重新像個孩子般,所以不自覺間,她會使小性子,有時候說話,也會顯得十分的幼稚。

“你憑什麽打斷我相公的腿?你們官府管得可真寬,我又不告我相公,你們就不準管我的相公!”

花花也來了脾氣,她趴在相公懷裏,直直的瞪着公主。

憑什麽?呵,好笑,這個婦人竟然在質問她憑什麽!嘉義公主也一臉怒容,她什麽時候被人這麽怼過?

“本宮憑什麽?本宮告訴你......”

“夠了!你們有完沒完?”堇王出聲打斷了她們,“阿姐,你跟個村婦較個什麽勁?”自己阿姐也是,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婦人耍嘴皮子,完全沒了公主的尊儀。

嘉義公主這時才恍然過來,覺察出自己剛剛的言行舉止好像有點不妥,于是她站到了一邊不說話,靜下來之後又回想了一下,發現哪是不妥,分明是失态,于是她惱羞成怒的冷哼一聲,走了。

她一身豎領桔色襖裙,外罩了一件藍地淡紅大牡丹的寬袖褙子,走動間雍容華貴。

“阿謙,你自己說,這事兒怎麽處理?”堇王不屑于跟這個婦人說話,他要給謙弟一個改口的機會。

時謙抿着唇沒有說話,只是将護着花花的手往裏收了收,直接摟抱住了她。

“時謙你他媽沒毛病吧?”堇王見他緊緊摟着這個婦人便知曉了他要怎麽處理。

他竟然堅持選這個醜婦!

堇王直到之前還覺得,時謙不願意去接親,很可能是他孤僻的性格導致的,他不喜歡與人過多接觸,一直獨來獨往,所以不願娶妻。

但現在是什麽意思?不願意去娶大家閨秀,倒願意選一個醜婦?

不對勁,這很不對勁,堇王深深的看了他們一眼。這婦人剛剛說自己來自深山裏,都說深山多精怪,她莫不是精怪變的,才會使得謙弟如此反常?

想到這裏,堇王眼睛一眯,重新審視了這個婦人。

也不對,精怪都是香嬌玉嫩,一颦一笑皆芳華,這婦人怎麽看都達不到上述标準。

管她是不是,迷惑了他的謙弟是事實,必須處死!

堇王叫來了朱遇,但朱遇這時正好有事禀報,“殿下,國子監祭酒張大人求見。”

國子監祭酒張家,就是今日的新娘家,按理,今日兩家大婚,會忙得不可開交,他這時候前來求見做什麽?

堇王想了想,還是準了,“帶他到書房。”

因為要見外臣,堇王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收斂着自己的脾氣,他在外一慣是冷靜自持的。

走之前,堇王恨鐵不成剛的瞪了時謙一眼。

庭院裏就剩下花花和相公兩個人了,花花膽子就大了點,她從相公懷裏退出來,看着相公,一臉深沉,“說吧相公,你到底跟公主,還有這個殿下是什麽關系?”

花花一直都是個聰明人,她能夠從三言兩語裏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剛剛有人叫殿下,什麽殿下?話本子裏只有王爺才是叫殿下,這人是個王爺。

還有這些人對相公的态度,可不像是官府對待負心漢。他們很明顯站在了相公一邊,在極力的打壓自己這個弱勢群體。

花花剛開始還以為這些人是貪官!

但不對,那王爺剛剛叫了相公的名字,時謙,說明他們本身是認識的。

原來相公不叫王謙,叫時謙?

花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繼續沉思。

時謙看着眼前這個故作深沉的小東西,他其實還在為之前的事情不高興,但也許是失而複得,現在看她越來越順眼,于是難得的向她解釋了下。

“兄長?”花花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微張,“那......相公也是王爺?”

“不是。”

“那他為什麽是相公的兄長?”

“你話有點多。”

“我就想知道嘛,到底是為什麽?”

“閉嘴。”

“哦。”聽着相公說閉嘴,花花下意識的就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說話了,但她的眼睛一直眨啊眨。

她好想知道,到底是為什麽啊?

庭院裏的雕花拱門後,掩着兩個人。其中一個便是在大門口給花花請帖的那個。

“郡主,我們還是回去吧。”丫鬟碧珠膽子小,她現在說的話都帶着顫。

“你在害怕什麽?”明玉郡主看了眼旁邊的丫鬟,面露不喜,“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

碧珠勉強穩住自己,“郡主,我們那個藥真沒有性命之憂嗎?”

“說了多少遍了,沒有。”

但即使有,明玉郡主想,那又怎樣?敢跟她明玉搶男人,就要做好失去性命的準備,她張嫝如此,明玉郡主看着庭院裏捂着嘴的女人,你也是一樣。

書房內,張祭酒一身正裝從外面而來,行禮問安,“參見堇王殿下。”

“不必拘禮,張大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堇王态度從容的喝了一口茶,溫文儒雅。

“這,”張祭酒依然弓着身子,“卑職這時前來,确有要事......是想,是想請王爺将婚事暫緩。”

“嗯?”

語氣冷硬,僅僅只是一個字,便透着上位者的質問,吓得張祭酒直直的跪在了地上,“殿下容禀,小女今日起來,便腹痛難忍,之後更是昏迷不醒,卑職來這裏的時候都還沒有醒過來。”

“張大人這樣的說辭,是不是......”

“卑職所說千真萬确,求殿下明察!卑職已經請了好幾個大夫了,都沒診出病因。卑職前來,是想懇請殿下,能不能為小女請一位太醫看看,小女她,她真的......”

說到這裏,張祭酒有點哽咽。他知道自己這樣貿貿然來有點不妥,大婚之日來說新娘子身體不舒服,任誰都會猜疑是不是想拒婚,但他家嫝兒真的身體不适。

他求堇王幫着請太醫,一來是為了嫝兒的身體着想,二來,也是為了自證清白,只要太醫去看了,都會知道自己沒說謊。

其實張大人對這樁婚事是滿意的,對方是堇王義弟,且是過了明路的義弟,也就是說這層關系連皇上都是默許過的。

堇王賢名在外,是繼位的大熱人選,要是他成功了,憑着他對自己義弟的關愛,想來榮華富貴不會少。他獨自爬了幾十年才混了個從四品的官職,累了,很想找棵大樹靠一靠。

友人勸他說可以用聯姻來試試,他覺得可行,但權貴看不上他寒門出身,他也不願自己的女兒去給權貴做妾,所以将女兒嫁給堇王義弟做正妻,再好不過。

堇王剛剛聽張大人說婚禮暫緩,确實有一瞬間想過這是他的托詞。不過,見對方求請太醫,想來這事便有幾分真。畢竟是謙弟未過門的妻子,堇王招來了朱遇,吩咐他拿着自己的帖子去請太醫,再親自帶去張府。

朱遇是個聰明的,一聽就知道王爺這是要自己查清事實,于是領命帶着張大人出了書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