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層層床幔中,女孩兒藏在黛青色錦被裏,長發散在枕邊,露在外面的小嫩手微微蜷着,星眸瞌閉,精致小臉睡得紅撲撲的。

花花正在做夢,夢見自己在漫山遍野的跑,山花爛漫,山風輕柔,但突然遇到個長毛的熊瞎子,它挑着那雙修長的眼,睥睨着自己。

花花當然不怕,她舉起自己的爪爪,沖着對方嗷嗚了一聲,正要撲過去友好溝通的時候,被人搖醒了。

“夫人,您醒醒。”幼桃站在床邊,撩起床幔,她有點怯,要是平時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叫主子起床,但是今日情況特殊,“王妃娘娘要見您,夫人。”

“嗯?”花花被搖醒了,睜開眼,睡眼朦胧,她還有點沒摸清現在在哪裏。

床幔曳地,古色古香,哦,這裏是王府,是昨天她以為的王府!

現在回想起來,花花覺得自己真是蠢,咋當時就沒想到這個王府就是話本子所說的王爺府啊,要是知道,她可不敢造次。這些貴人可都是厲害的人物,手握生殺大權,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吓人。

不過又一想,就算知道,她也得那樣做啊,因為相公在這兒,她本來就是來找相公的。

“王妃要見您,夫人。”幼桃上前,将夫人從床上扶坐起來。

動作間她見到夫人微微敞開的領子裏,到處都紅腫着,幼桃臉紅了,想起昨天晚上屋子裏的動靜,她的臉越發的燙了,都不敢直視夫人身上的痕跡,趕緊給她換上裏面的深衣。

“王妃?王府的當家主母?她見我幹什麽?”花花雲裏霧裏。

幼桃在給自己更衣,她有點不習慣穿衣服還要別人幫忙,但她剛睡醒,還沒怎麽緩過來,完全不想動,所以也就配合着。

“奴婢也不知道。”

幼桃不知道,花花就想得多了,話本子裏的王妃,心狠手辣,雕心雁爪,磋磨小妾杖責下人毫不手軟。她才看完一個講王妃的話本子,那裏面的王妃,口頭禪就是:拖下去,杖斃。

現在這樣的人說要見自己,花花想想都背脊發寒。啊,怎麽辦,不行,她要找個靠山一起去。

于是她側過身子往床裏邊一撲,錦被柔軟,花花撲了個空,把自己整個兒陷入到了錦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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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相公呢?”昨天晚上他明明睡在裏邊的。

花花覺得相公可真古怪,在來福客棧的時候死活不願和自己一起睡,自己去爬床他伸來一肘子就拒絕,昨天晚上當她很自覺地躺在躺椅上時,相公卻來将她提溜到了床上。

怪人。

一起睡就睡吧,她覺得也沒什麽,夫妻本來就應該睡一個被窩兒。但是!相公他要求超高,不準自己板動,一丁點兒都不準!說什麽睡覺要老老實實,這讓花花這個睡覺睡得橫七豎八的人很憋屈,她再也不想跟相公一起睡了。

“大人正在外間用早食。”

“哦,那我去找他。”花花一骨碌的從床上下來,汲着繡鞋便準備想外間跑。

“夫人,等等,奴婢還沒給您梳妝。”

花花聽了,想了想,自己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的,确實有點不宜見人,于是轉身坐到了梳妝臺上,任着幼桃打扮。

“幼桃,你知道為什麽王爺是相公的兄長,但相公不是王爺嗎?”花花一直還沒有弄明白,既然是這麽個關系,那相公也應該是王爺啊。

“時大人是殿下的義弟。”

“義弟?拜把子的那種?”

幼桃見夫人一臉疑惑,想着這也不是什麽秘密,所以就将自己所知道的大人的事情一骨碌都告訴了夫人。她是堇王府開府之初就采買進來的,所以整個事情她知道得還算清楚。

花花聽着幼桃的敘述,感覺像在聽故事,王爺病重,相公從天而降救了他,王爺感天動地,認他做義弟。

于是王爺就在王府做了醫官。

不過她有個疑問,王府的醫官,好歹是個官,為什麽要住在王府裏啊......難道相公沒房,王府包吃包住?

嗯,花花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唉,相公也不容易。又一想,相公身上那麽多銀票都買不起房子,這房子是有多貴?

“好了,夫人。”

花花還在胡思亂想,幼桃就已經将她梳妝打扮好了,她擡頭,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愣了愣,笑了,“好看!幼桃,你的手真巧。”

“是夫人生得好。”幼桃看着夫人,杏眼罥煙眉,瓊鼻櫻桃嘴,烏髻下芙蓉小臉展顏一笑,配着一身交領藕色襖裙,讓幼桃都有點移不開眼。

那些人還說夫人是個醜婦,什麽醜婦?明明這麽美。

花花聽了幼桃的話,捧着自己的小臉,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傻笑了好一會兒才起身。

她繞過屏風從裏間出來,便看見了相公。

相公一身素色的寬松長袍,也沒有束發,此刻正規規矩矩的坐在桌子旁,目不斜視,要不是他的嘴在動,花花都看不出這是在吃飯,倒像是在凝神沉思。

而後他又用筷子從離他最近的碗碟裏夾了一塊竹筍放入口出,慢條斯理,很斯文,

“難吃。”聲音硬邦邦的,沒有丁點溫度,但花花看見他又加了一塊放入了口中。

難吃還吃?

“相公,”花花走了過去,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筷子,順便夾了塊筍往自己嘴裏送,她要看看有多難吃。

松脆可口,鹹味适當,很好吃啊,花花情不自禁的又夾了一塊。

“相公,我待會兒要去見王妃。”花花看了眼相公,悄咪咪的湊近了點,想問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但見他一直面無表情,花花有點怵,于是話到嘴邊又換了句,“相公你看我今天好看嗎?”

說完又端端坐好,小手撐在膝蓋上,等着相公回答。

時謙擡眸,掃了一眼花花,見她一臉期待的樣子,他慢慢咽下了嘴裏的食物,評價道:“唇太豔,臉太紅,”然後對上了她的眼,認真的陳述事實,“不好看。”

“好了,知道了,不用說了。”花花斂下眼眸,放下筷子站起來,飯也不吃了,“幼桃我們走。”

相公到底懂不懂欣賞?她塗了口脂抹了胭脂,相公竟然說唇豔臉紅不好看?明明她和幼桃都覺得好看!

王府很大,花花帶着幼桃,準确的說,是幼桃一步步指引着花花,出了随風院,沿着一條小道,踏進一個門,走了幾個游廊,再穿過幾個庭院,走得花花都有點喘氣的時候,終于到了王妃顧氏所在的芊順殿。

顧氏會見女客一般都是在芊順殿的書房,那是顧氏平時打理王府瑣事的地方。

花花剛被領進書房,便看見上首一個婦人端坐着,二十來歲,妝容精致,一身華服,一頭朱翠,晃得花花眼睛都有點睜不開。她正喝着茶,十指芊芊,很是高貴優雅。

“拜見王妃娘娘,娘娘安好。”幼桃随聲而跪。好半會兒,她沒聽到夫人的動靜,于是壯着膽子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

花花只顧着打量王妃了,倒是一時忘記了,得了訊息,想起之前幼桃的念叨,屈膝行禮,“娘娘安好。”

顧氏坐在上首,瞧着底下的那個人,土是土了點,但也沒他們說的那麽不堪。

她原本就不看好昨天的婚禮,笑話,嘉義她會給自己的面首娶個大家閨秀?她可不信。

果然,弄了個村婦來。

顧氏沒對一個鄉下婦人期望太高,看着她僵硬的動作也沒過多指責,免了她們的禮。

她其實也不是很想見這婦人,但自家王爺特地囑咐過,嘉義也安排了人來,索性就見見。

“今日叫你來,是想着時醫官也算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他既然暫住在王府裏,對于他的家眷本妃也理應一并照扶。”說完,顧氏微微一笑,語氣溫和,“你姓甚名誰,家住哪裏,又是怎麽跟時醫官好......結緣的。”

顧氏本來是要說好上的,但又覺得這詞有傷風華化,于是換了個說法。

花花見着這個王妃的笑就膽寒。假的,眼裏毫無笑意,還不如剛剛的面無表情。

但她也知道,王妃問話要答,“我叫花花,家住哪裏不知道,我跟相公是在一個山裏認識的。”

原來是個山裏婦人。顧氏自動理解為一個大字不識,什麽都不懂的無知婦人,連自己家在哪方都不知道。

也是,她無意間聽王爺說過,時醫官沒事就愛往深山老林裏鑽,遇到個山婦也不足為怪。

“花氏,你家裏還有何人?”

顧氏問完,屋子裏一片寂靜。

“大膽,王妃問話,也敢不答?”顧氏的貼身丫鬟蘭香大喝一聲。

蘭香是陪嫁丫鬟,自小跟在顧氏身邊,很得顧氏器重,凡是都以顧氏為先,她也不在乎底下的是王府屬臣的夫人,是主子。

花花見王妃身邊的人盯着自己說話,才恍然大悟,“在跟我說話?”她剛剛沒反應過來王妃口中的花氏是在叫她,自己明明叫花花,為什麽成了花氏?

“哦,沒人,我跟着相公來的。”

顧氏點點頭,基本了解了這個花氏的底。

“昨日回來得晚,沒有對你有所安排,今日叫你來,是打算撥幾個丫鬟小厮給你使喚,正巧嘉義公主也送了兩個人過來,你一并帶回去吧。”說完她又轉身對着蘭香說,“讓他們進來。”

很快,屋子裏進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嬷嬷和一個丫鬟。

嬷嬷表情嚴肅,走路端端正正,邁出的每一步,都仿佛用尺子量過的一樣。

而那個丫鬟,身量修長,楚腰纖細,一席齊胸襦裙,胸前的白膩都要遮不住了。她桃腮帶笑,眉梢眼角都含着媚,給王妃請過安後,款款走到花花的面前,屈膝行禮,

“奴婢染綠,見過夫人。”

聲音甜軟,舉手投足盡顯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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