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還沒有大亮,但窗外的雛鳥已經在“啾啾啾”的了,聲音婉轉。院兒裏有輕風拂過,裹着滿庭的芬芳從雕花木窗子飄了進來,廂房裏頓時清新了幾分。
屋子裏,幾個小丫鬟端着盥洗用具,已經侯在梅花架子床榻邊多時了,因着也知道夫人比較和善,所以她們并沒有一直低垂着頭,眼觀鼻鼻觀心,而是時不時擡擡頭朝床榻上張望一下,然後面面相觑。
夫人此刻正擁着藕色繡花錦被,表情忪怔,已經僵坐在床榻上很久了。
幼桃立在榻邊,見夫人自從喝了藥之後就一動不動的盯着前方,雙眼呆滞無神。她隔的近,自然看清了夫人眼裏的淚花。
她見着夫人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心裏也很難受。夫人肯定是知道了這藥汁是什麽了,也是,夫人又沒生病,一大早卻要喝藥,連自己這麽笨的稍稍一想就知道這肯定是避子湯,更別說夫人了。
幼桃一想起大人将這個遞過來的時候,說以後每天都要給夫人喝,她就替夫人不值。她就是很想不通,大人和夫人剛剛大婚,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明明看着很恩愛的,為什麽大人卻要這麽狠心,讓夫人喝避子湯呢?
夫人現在心如死灰,幼桃急得都要哭了,她忍不住上前,輕聲喚了一聲,“夫人,您沒事吧,您不要吓奴婢。”
就算大人如此狠心,您也不要這麽傷心,萬一傷了身子可怎麽辦?
“夫人,您別吓奴婢。”幼桃又重複了一遍,她正絞盡腦汁的想怎麽安慰夫人。
大人之所以給夫人喝避子湯,不是因為不愛夫人,而是太愛夫人了。嗯。對,就是這樣,夫人還小,若是現在要孩子,肯定很傷身子的……或者是因為剛剛大婚,大人是想過一段時間的二人世界?
“嗯?”床上的花花被幼桃略帶哭腔的話拉回了思緒,一臉懵。
她剛剛在“我一定可以,我必須能行”的心理暗示下,終于艱難的吞了這碗藥汁,然後花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之後又在感嘆,相公的藥,果然……與衆不同。順便暢享了一下解毒之後的美好生活,結果一轉頭,便看見幼桃一臉要哭了的表情。
“你咋了?哭什麽啊?出什麽事了?”花花自然不知道現在幼桃和随風院的其他人已經将這藥汁認作了避子湯。
“沒,沒事。”幼桃擦掉沒忍住而流出的眼淚,看來夫人是打算裝作不在意這件事情了,那她不可以再這副表情,徒惹夫人傷心。
“夫人是要繼續睡會兒,還是起來?”
花花看了看外面,天色還早,還沒怎麽亮,就想着再睡個回籠覺吧。但她剛剛被這解藥一刺激,瞌睡已經沒了,然後又想到昨天田嬷嬷說今天要開始教習,她伸了個懶腰,決定還是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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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她的話剛說完,不遠處的小丫頭們便捧着東西靠近了。
花花現在對于有她們伺候的事已經适應良好了,于是也就乖乖的,任由着幼桃她們替自己更衣,又在她們的伺候下洗漱。
“幼桃,我相公呢?”花花從醒來之後就沒看見相公,她還要跟相公說說月錢的事情,昨天自己一直在驚吓中度過,晚上又只顧着相公的手了,一直都沒跟他提這個事兒。
現在她沒有錢,幼桃他們的月錢肯定是要相公給的。相公身上有很多銀票,但那些銀票是要攢着買房的,所以不能用。
話本子上說,當官的是有俸祿的,那相公作為王府的屬官,也應該是有俸祿的吧,那就将俸祿用來付月錢,哦,還要先還芗芗的五百兩。
也不知道相公的俸祿是多少,夠不夠付。
“大人一早就出去了,奴婢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好了,夫人。”幼桃最後為夫人隴上一件大紅色牡丹褙子,然後稍稍整理了一下。
幼桃看着夫人青絲下的芙蓉小臉,精致如畫,這完全配得上大人的,為什麽大人要這樣對夫人!
“嗯。”幼桃說不知道,但花花突然想到,相公作為王府的屬官,應該是上值去了吧,就是不知道他上值的地方在哪裏。
花花百無聊賴的猜想了一番,也沒猜出來。突然,她被幼桃頭上戴的東西給晃花了眼。
“幼桃,你頭上的東西好漂亮!”是用粉色的小珠子串連成的一朵花,形狀像桃花,顏色鮮豔。看着比較眼生,應該是今天才戴的。
幼桃一聽,知道夫人在說什麽,她小臉微微一紅,有點羞澀。
“是,是阿榮哥給我的,我,我就戴一會兒,待會兒就取下來。”其實王府丫鬟有專門的統一配飾,但因為幼桃是大丫鬟,要求沒那麽嚴格,允許帶着自己的珠花。
但被夫人這樣提出來說,她有點不好意思。
花花聽了,很是好奇,“阿榮哥?他對你可真好,還送你這麽漂亮的東西。”
“嗯”幼桃的臉更紅,臉頰有點發燙,“他要我跟他好,我,我還沒答應呢。”女孩子一般在這個時候話就比較多,“他在管家祥叔的手下做事,前天大人和夫人大婚,他負責在門口接待賓客,然後得了一些賞。”
“然後就給你買這個了?”
“嗯。”幼桃含羞帶怯的笑。
花花見她笑,也跟着癡癡的笑,笑着笑着,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轉身從床榻上的小枕下拿出一個東西。
是一支簪子,玉做的花瓣,中間嵌着一點紅寶石,那紅寶石還可以取下來,當墜子用。
“幼桃你看,我也有!”花花将簪子托在她面前,神情十分愉悅,“是我相公送給我的!”
笑意盈盈,臉上透着大大的滿足,“今天我就簪這個。”
正說笑着,外面有小丫頭進來,小心翼翼的行禮問安,“夫人,田嬷嬷剛剛說,請,請夫人不要忘了今日的教習。”
花花之前還在想着教習的事情,這是大事兒,她沒有搞忘,“嗯,你讓她到書房等我。”說完就坐到菱花梳妝臺,讓幼桃給她绾發。
吃過清粥小菜,花花出房門的時候,外面已經陽光大作了。
随風院的內院十分的雅致,幾步便有一個小盆栽,裏面的時令花開得燦爛,正中間一座假山,上面亂石嶙峋,細看卻又覺得精雕細琢,假山下是清澈見底的小池子,裏面還有魚兒在撒歡的游來游去,花花邊走邊看,對這裏的布置挺滿意的。
來到書房門口,跟在她後面的幼桃快步上前,伸手撩開了門簾子。
花花剛進去,便見着田嬷嬷站在長案旁,一副等候良久的樣子。見自己進來,她便行禮問安,表情依舊嚴肅,“夫人安好……夫人,現在便開始吧。”
“嗯。”
花花繞過她,一屁股坐在了長案旁的小木椅上,“那就開始吧。”
花花暗搓搓的興奮了下,馬上就要學知識啦。
田嬷嬷看着眼前的女子,說實話,她是比較滿意的,服飾鮮潔,身不垢辱,行為舉止雖不優雅從容,但也并不粗鄙。最重要的是,她眼神幹淨,态度端正,一副積極好學的樣子。
田嬷嬷教養宮人大半輩子,看過的人形形色色,見多了眼裏暗藏的野心以及勾心鬥角,以前她覺得,教那樣的人極具挑戰,也更有成就感,但可能是因為自己年歲漸漸大了,累了,她現在就喜歡這些眼裏幹淨純粹的人。
所以田嬷嬷打算好好教養她。這也是個可憐人,大老遠的來到帝都,正以自己的方式極力想融入其中,但還是格格不入,這裏的人只當她是個笑話。
尤其是今早得知她還要每天喝避子湯。孩子對于一個女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是對她這種毫無根基的人。可以說,她想要在這裏立足,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但現在,避子湯讓這成了奢望。
想到這裏,田嬷嬷心裏嘆了口氣。她已經去信給公主,将這裏的情形詳細的給公主敘述了一遍,看公主能否改變将她趕走的主意。
這邊嘉義公主看信的時候,一直蹙着眉。這個花氏,倒是有幾分能耐,把謙弟吃得死死的,還借着謙弟的手三兩下就料理了她送去的丫鬟,自己之前倒是小瞧了她。
看樣子,那丫鬟用處不大了,嘉義正想着要不要再送一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了謙弟讓她服用避子湯。
嘉義公主一直緊皺的眉終于有所舒展。看來謙弟還是知道分寸的。
聯想着之前謙弟是帶着花氏從側門進的,嘉義公主覺得謙弟應該只是将她當個妾。
嘉義公主其實也是個開明的人,既然謙弟喜歡,那她也沒必要繼續反對,反正現在知道了那花氏不過是謙弟一時新鮮的玩意兒。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苛責了。不過規矩還是要學的,為妾者,就要貞靜婉娩,就目前來說,那花氏可有得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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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大豬蹄子渣渣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