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因着還未得到嘉義公主的回信,田嬷嬷還不好确定公主到底是要自己繼續刁難這花氏,将她趕走,還是會改變主意讓自己好好教養,留下她。但既然昨天說了今天要教習,她最重守諾,認為說話一定要算話,所以今日還是要教點什麽的。
剛剛她見這花氏進來時的步态以及坐姿很是随意,不夠端莊優雅,于是決定從這個開始。
她清了清嗓子,“夫人,奴婢剛剛觀你言行舉止,十分的不規範,身為女子,定要做到步态從容。步行的時候,首先腰板要挺直,兩眼要直視前方,而不是像夫人剛剛那樣,一直低頭看着鞋子。擡頭挺胸之後,每一步雙腳邁開的距離不宜太大,且要大致在一條直線上。”
田嬷嬷講完,覺得自己講得不夠形象具體,于是她示範的走了一遍。從門外走進來,坐在長案一邊的木椅上,而後看向對面的花氏,表情依舊嚴肅,“像這樣,步行時行動要緩慢,坐下時姿态要優雅,要最大限度的展現出自己外在的端莊與內在的教養,切忌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夫人您剛剛的動作,也難怪會被人說成是鄉婦。”
花花坐在長案這邊,她自動忽略了田嬷嬷最後略帶輕視的話,眼睛一直盯着嬷嬷,見她每一個動作都很緩慢,舉止确實很優雅,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時,自成一股威嚴,讓人見之忘俗。
看着她,花花突然就想到了堇王妃,那天見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端坐在上首,看着很有氣勢。
她想學這個。
于是花花起身,走到書房門口,學着田嬷嬷剛剛的動作,直起了自己的小腰板,她目不斜視,因為要表情嚴肅所以板着臉,而後腳尖點地,緩慢的,一步步的,走向了自己的椅子。
然後又回憶了一下剛剛田嬷嬷的樣子,慢慢屈膝,端着身子,緩緩坐下去。
但是,不知道是哪裏沒對,反正當花花屈膝到最後的時候,她的身子開始搖晃了起來,晃悠間,突然重心不穩,身子一偏,竟然直直的往地上栽去!
而且花花栽下去的時候磕到了椅把上,于是,這椅子也一并被掀翻了。
“咚”的一聲,伴着木椅敲地的聲音。
“哎喲。”花花摔得胳膊肘疼,身上還壓着椅子。好在這椅子小巧,不是很重,所以應該沒砸到哪裏。
“夫人!”一直站在旁邊的幼桃,只一個晃神的功夫,便見自家夫人整個人都摔趴在了地上,身上還蓋着木椅,頓時吓得臉色慘白,慌忙跑過去扶她。
掀開木椅,然後檢查夫人是否摔着,一時手忙腳亂的。
地上的花花這時還是比較淡定的,她示意幼桃不用緊張,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在幼桃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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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揉了揉自己的小腰,直感嘆,真是一聽就會,一做就廢。剛剛明明學得很好,動作什麽的都是按着田嬷嬷的樣子來的,怎麽就摔了呢?
而後,花花又仔細回憶了下,好像與嬷嬷的動作确實有幾分偏差。
雖然被摔到了,但花花不氣餒,她深吸了口氣,表示要重新再來一次。于是她放開了幼桃的手,等幼桃将木椅放回原處後,走過去又動作優雅,緩緩的屈膝。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一次,雖然身子還是搖搖晃晃,但花花到底是端端坐在了梨花木椅上。
不過她不是很滿意,于是又重複做了幾遍。
一旁的田嬷嬷一直在注視着花氏的動作。花氏剛剛摔倒,她沒有去扶,她覺得連這基本動作都練不好,摔一摔是正常的。
之後見花氏一連做了好幾遍,動作一次比一次規範點兒,田嬷嬷看在眼裏,點了點頭。花氏現在的舉止坐姿,雖然還是有些不規範,但若是再每天勤加練習,假以時日,便沒有什麽大問題。
田嬷嬷也知道欲速則不達,凡事需要循序漸進,像言行舉止這樣的,需要常年累月的積累,所以今日的舉止坐姿暫時合格。
“這個今日就先練到這裏,以後每次上課再重複練習,平日裏,也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嗯。”花花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一副乖乖受教的樣子,聚精會神的聽對面嬷嬷講。
接下來,田嬷嬷打算講一講理論課,“接下來奴婢便來講講,女子的立身之本,即三從四德……這些若是真仔細講起來,需要花費幾個月的時間,而今日奴婢只是講講它的基本含義,讓夫人先有一個大致的了解,以後再逐步具體展開。”
“嗯。”花花聽得很認真。
學生聽得認真,當老師的就會講得起勁,“三從四德。三從,即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個不難理解,夫人應該知道其中的意思吧?”
花花跟着重複了一遍這“三從”,然後從字面意思出發,想它的意思。而後見嬷嬷問話,她點了點頭,“嗯,這個我知道,意思就是現在我要聽相公的話。”
“嗯,夫人這樣理解是對的,對此還有無疑問?”
“沒有,”花花直搖頭,她覺得這“三從”很有道理,于是語氣堅定的說,“相公那麽厲害,就應該什麽都聽他的。” 說完又補了一句,“我現在就是每天都在聽相公的話。”
而後直直的望向田嬷嬷,一臉求肯定求表揚的小表情。
田嬷嬷見狀,滿意的點點頭,“那現在就來說一說這四德。四德,即婦德、婦言、婦容、婦功。這裏面的內容博大精深,貫穿女子言行舉止的始終,但今日夫人只需記住,四德有哪些即可。”
田嬷嬷現在對花氏的要求不是很高。
花花聽得很認真,田嬷嬷說完,自己便跟着重複一遍,她覺得這“四德”,比前面的“三從”要複雜一些。
重複了幾遍,她仍有點混亂,見長案上擺放着一只筆和一沓宣紙,于是她提起筆,将這個“四德”的內容一筆一劃的寫在了宣紙上。
所謂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花花覺得寫一寫,自己印象會深刻一點。
花花的字,纖細瘦削,不醜,甚至很是好看,就是跟當今推崇的方正字體很不一樣。怎麽說呢,字體很是婉轉,但若是晃眼看,好像是外族文字,而仔細去瞧,又确系是大周的文字。
田嬷嬷見着花氏趴在長案上,提筆寫字,寫出的字還自成體系,對此十分的震驚。她一直以為,這個花氏來自鄉下,肯定是大字不識的,所以來教養她,自己沒有準備任何書籍,打算自己言傳身教,但現在才發現,這個花氏竟然會寫字。
既然會寫字,那肯定是識字的。
那她就得換一種教法了,至少得準備一些必備書籍,《女戒》、《女則》、《女論語》等等,都得準備,得讓她自己先看看這些。
“哪四德記住了嗎?若是記住了今天就接着講。”因着發現花氏竟然會識字,而且悟性也不差,田嬷嬷打算繼續接着講。
“記住啦。”花花擡起頭來,然後指了指長案上的宣紙,“我将它們都寫在紙上啦。”
花花的記憶力及領悟力其實很高,從之前就隐隐有所表現,比如她看畫本子,一目十行不是問題,且并不是囫囵吞棗。她看完之後,還能将話本子的大致內容提煉出來,若是遇到精彩的部分,她可以在很久之後,直接将裏面的文字複述出來。
還有今日,她短時間內就已經記住了女子要三從四德,三從即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就是婦德、婦言、婦容、婦功。
要知道,這些,田嬷嬷只說了一遍,而花花之前從未接觸過些。一般而言,人對于自己陌生的東西的接受度或者适應度是需要時間的,但花花需要的時間卻很少。
“嗯,那今天就先講講四德之首的婦德……夫人覺得,何為婦?”田嬷嬷問向花氏。
花花稍微想了想,而後恍然,“這個我知道,話本子裏說女子嫁了人就是婦。”
“嗯,”田嬷嬷點了點頭,“大婚之後,女子變為婦。也就是說,為人妻,即為婦。為婦,便要有婦德。簡單的說,婦德,便是婦人要做到典雅端莊,行為有尺,動靜有法。”
田嬷嬷見花氏一臉疑惑不是很理解的樣子,想來是自己講得太深奧了。她是個優秀的教養嬷嬷,懂得因材施教,于是她打算說得通俗易懂一點,“再簡單的說,女子嫁人之後,要勤儉持家,孝敬公婆,服侍丈夫。若是做到這些,就表明是有婦德的……”
“嬷嬷,我有一個問題。”花花突然舉起了小嫩手。
“夫人請講。”
“嬷嬷剛剛說,服侍丈夫,意思就是我每天還要給相公穿衣服?我其實覺得也可以,但是相公他曾說過,他不需要別人給他穿衣服,他自己會穿的。”
田嬷嬷聽了之後愣了好半晌,她盯着這個花氏看了很久,見她眼睛清澈透亮,裏面聚滿疑惑,看來她是真的不懂。
“夫人以為的服侍是什麽意思?”
“專門管理衣服的人,每天伺候別人穿衣服。”
田嬷嬷皺了皺眉,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服侍”是這個意思。但她又仔細想了想,若光從字面意識來講,這樣理解貌似沒有什麽問題。
“這麽理解也沒有錯……但夫人,您可以将範圍擴大一點。”田嬷嬷是個因材施教的好手,她見這個花氏有時候想法比較奇怪,所以,她放棄了之前教養宮人的那一套,改變了一種教法,“服侍,除了伺候人穿衣,還可以伺候別的,比如說伺候人用飯,伺候人睡覺。”
“伺候人睡覺?”花花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有點震驚,“意思就是說,服侍還有伺候人睡覺的意思?”
“嗯。”
!!!
花花之所以震驚,并不是“服侍還要伺候人睡覺”這本身有什麽令她不可思議的地方,她剛聽到之後,其實覺得沒什麽。作為婦人,要服侍相公,服侍他還包括伺候他睡覺,也就是說,要和他一起睡覺。她現在想想,自己做的也符合這一點,她是婦人,需要服侍相公,事實上,她也服侍了相公,因為她和相公一起躺被窩睡過覺,所以她可以理解這個說辭。
但是!她剛剛突然想到了一個事情,染綠昨天說,她是來服侍相公的。自己昨天一直以為,服侍就是單純的伺候人穿衣,但現在嬷嬷的意思是,服侍還要跟人一起睡覺。
也就是說,染綠還要和相公一起睡覺?
不可以,她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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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花花:不準別人服侍我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