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更合一
噶布喇之前沒得到康熙的确切答複,心裏焦急,這才忍不住找上索額圖,希望能在康熙面前美言幾句,讓他帶着女兒過去。
會選這個小女兒,噶布喇自然也是有講究的。
他好幾個女兒,就只有這個庶出的女兒長得跟之前那位先皇後最為相似。
只要康熙能看上一眼,就必然會讓小女兒進宮。
但是康熙始終沒見面的意思,噶布喇就不由急了。
索額圖一下來,噶布喇就趕緊上前小聲問道:“三弟,如何了?”
聞言,索額圖搖頭道:“皇上讓你帶着女兒在底下看比試,就不必上去請安了。”
這說的婉轉,卻也是拒絕的意思。
噶布喇直接傻眼了,之前康熙的态度沒有那麽堅決拒絕,怎麽忽然就變了?
他擡頭看着二樓上簾子後的模糊身影,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三弟,難道是那位在皇上跟前說了什麽,這才拒絕……”
索額圖直接打斷噶布喇,皺眉道:“胡說什麽,那位什麽都沒說,這是皇上的決定。”
他看向這位長兄,有些無奈道:“大哥也不想想,什麽時候見過皇上會因為旁人的寥寥幾句話就改變主意?”
噶布喇忍不住嘟囔道:“還不是那位晉得太快了,如今又極為受寵,聽聞這些日子皇上只往重華宮去,都忘了其他人了。”
這話卻也不假,雖然他在宮外,對後宮之事沒那麽了解。
但是康熙這陣子去後宮,壓根沒有在別的宮殿留夜的事,時間長了,外頭隐隐約約也能知道一點。
更別提他作為先皇後的親阿瑪,宮裏頭自是有人願意賣個好,給自己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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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額圖一聽就知道,頓時急了:“兄長可別亂來,那都是先皇後留給太子殿下的人手。”
就為了這些不怎麽重要的消息折了這麽沒幾個的人手,那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噶布喇自然知道厲害,被索額圖一瞪,縮了縮脖子道:“三弟放心,除了這些不重要的消息之外就沒別的,更不會經常遞消息出來。”
索額圖聽得直搖頭,卻也知道這時候勸不住兄長,回頭派人多盯着噶布喇才行。
他在這裏不能逗留太久,轉述了康熙的話,就匆忙回去了。
噶布喇有些茫然站在遠處,扭頭看着身邊的小女兒也是一臉茫然,就帶着她去底下的座位看比試了。
小女兒怯生生的,對比試不是很感興趣,一手抓着噶布喇的衣角,臉上戴着面紗,不太敢看擂臺。
噶布喇猶豫了一下,他帶着女兒過來就是為了見康熙和太子的。
既然見不着了,小女兒好像挺害怕的樣子,他是不是該帶女兒打道回府?
然而擂臺那邊已經鼓聲響起,太監過來請噶布喇落座。
他不好這時候離開,畢竟大家都坐着,只有自己走的話就太突兀紮眼了一點。
噶布喇只好帶着小女兒回到座位坐下,他還輕輕拍着女兒的手背,無聲安撫她。
在二樓的萬琉哈氏絲毫不知道底下有一對父女沒能上來見面,心裏有多失望。
她只是回想康熙剛才的話,知道索額圖口中那位必然是先皇後的庶出妹妹了。
這位歷史上晉為平妃的小姑娘,如今卻是沒能進宮嗎?
沒等自己多想,那邊擂臺的鼓聲響起,比試要開始了!
兩個大漢上了擂臺,對着高臺行禮後自報家門。
報的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就是屬于哪個營的。
能贏到最後,脫穎而出代表整個營出戰,士兵們一個個都是高大魁梧。
比試是點到即止,不能用兵器,兩人只用拳腳功夫。
看得出兩人是有功夫在身的,拳腳瞧着就不是花拳繡腿,一拳砸在對方身上都是砰砰響,聽着就知道力氣不少,還挺疼的。
康熙擔心她害怕,還時不時回頭來看一眼。
可是身邊人不但不害怕,還雙眼亮晶晶盯着擂臺,看得是津津有味。
後世可沒有這麽精彩的比武能看,萬琉哈氏自然要多看幾眼了。
見康熙盯着自己,她就順勢問道:“皇上覺得這兩人誰會贏?”
康熙輕飄飄看了底下一眼,直接回答道:“朕認為是左邊那位會險勝一籌。”
萬琉哈氏看着兩人,沒感覺右邊那位明顯落下風,反而兩人的拳腳都帶着風,于是她就道:“皇上,若是他們打了個平手,或者僵持着久久沒有人贏……”
那不是要打到天黑去嗎?
康熙聽着笑道:“放心,他們樂意打一天,別人還不樂意。”
能在他跟前比試,那些士兵就跟打雞血一樣十分亢奮,自然打得相當賣力,恨不能叫皇上一眼看中,調到身邊當個侍衛,哪怕是三等侍衛都極為風光的。
臺上的人這麽想,等着上臺的人也是這麽想的。
那麽臺上的人打得越久,占着時間越長,留給後邊人的時間就少了,他們能樂意?
臺下有人邦邦敲着鑼鼓,提醒臺上的兩人速戰速決,不然都算輸!
他們是想表現表現,可不想輸了給自家營丢臉。
要真因為打的時辰太長而被判輸了,他們就真沒臉面留在營裏當差了!
兩人的拳腳更快,虎虎生威,都打出殘影來,讓人快看不清了。
萬琉哈氏感覺只是一個眼花,右邊的人就被左邊的一拳砸在地上,掙紮着要起來。
可惜被左邊的人壓着,底下又是用鑼鼓敲了三下,沒能起來就算輸了。
還真是險勝了,眼看右邊的人都快掙紮起來了,鑼鼓一停才一臉頹廢躺下的。
萬琉哈氏就贊嘆道:“皇上的眼力勁真厲害,一眼就看出輸贏來了。”
接下來又是兩人,比試是用淘汰賽,輸了就直接淘汰,然後按照輸的時辰來排位。
輸的越快就排在後邊,如果時辰差不多,那就兩人比試一次,輸的在後邊。
兩兩對戰,速度再快也弄了大半天,她看到後邊都有點困了。
因為實在是大同小異,就連這些士兵的身材都差不多,看得人都快臉盲,認不出誰是誰了。
最後萬琉哈氏實在撐不住,就躲在康熙身後打瞌睡。
躲在康熙背後,誰也看不見,她也能偷偷打個哈欠了。
康熙看得好笑,之前她興致勃勃的,後來漸漸就不感興趣了。
果然她剛開始就是貪新鮮看着,後邊看多就膩了。
不過也是,這些士兵上陣殺敵沒那麽多花架子,全是殺招,哪怕用拳腳也是,所以一個比一個動作幹淨利落,沒什麽花架子,看着就不怎麽好看了。
不像那些獻藝的,多餘的動作特別多,顯得就相當華麗,卻全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這種幹脆利落的就是快,而且直奔要害,所以沒什麽看頭。
文臣們也是看得瞌睡,武将們卻是看得精神奕奕,還十分上頭。
遇到厲害的殺招,他們還會忍不住叫好,愣是一吼,把萬琉哈氏的瞌睡都給吓跑了。
最後結果出來,當場編號。
那些士兵有的欣喜若狂,抱着一起歡呼。
有些就紅着眼,低下頭就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一個比一個沮喪。
可謂是各營有歡喜也有憂愁,好歹把編號的事是正式落實了下來。
萬琉哈氏有點同情那些沮喪的,畢竟編號這個是不能改變,得伴随他們一輩子了。
她還聽見康熙跟李德全吩咐,最後三位數字的營還得加練,簡直是雪上加霜,更慘了。
既是比試結束,他們也該回去了。
起身的時候,萬琉哈氏還扭頭特地看了一眼側邊的兩位小阿哥。
大阿哥滿臉潮紅,雙眼亮晶晶的,一副興奮的樣子,就知道剛才看比試看得上頭,估計都恨不能下去擂臺比劃一下。
二阿哥的小臉就要平靜得多,不過也臉紅紅的,顯然也是看得很帶勁。
一個兩個都沒有害怕,她只能感慨皇家的孩子果然不一樣,這心髒是夠強大的。
要換做後世同年紀的小孩子,未必能這麽鎮定看底下人厮殺。
康熙注意到萬琉哈氏往側邊偷瞄的眼神,一副松口氣的樣子,不由好笑道:“朕就說了,阿哥們哪怕年紀小,也不至于害怕。”
擂臺比試又不是真的舞刀弄槍出人命的,哪怕真是見血了,兩個小阿哥也未必會害怕。
不過也是,雖然小阿哥看着嬌貴,還真不會嬌養就是了。
康熙領着萬琉哈氏離開高臺,噶布喇眼看他們要走了,帶着女兒想要靠近。
索額圖一看,心道不好,趕過來攔下已經來不及了,心裏正着急,卻見噶布喇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趕緊過來,假裝扶着噶布喇道:“大哥可是身子不适?我送你回去吧。”
噶布喇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了,頹然帶着小女兒離開。
索額圖背對着高臺,所以沒看見剛才噶布喇想要靠近的時候,康熙察覺到了,輕飄飄看了一眼過去。
噶布喇頓時渾身一僵,雙腿猶如千斤重,再也挪不起來,更不敢再上前了。
他知道之前靠着先皇後的那點香火情,康熙對自己還算不錯,很多事都能原諒。
但是自己剛才要真的上前去攔下康熙,估計這點舊情就要消耗殆盡了。
權衡之下,噶布喇到底還是放棄了。
萬琉哈氏正瞌睡着,也沒有康熙這個學武之人那麽耳清目明,壓根沒注意到噶布喇想要趁機靠近。
西大營自然是不留飯的,畢竟他們能留什麽,總不能給康熙吃大鍋飯。
從西大營回宮也有一段路,回宮裏吃飯,這都不是午飯,而是下午茶了。
萬琉哈氏還真是餓了,剛跟着康熙上了馬車,手裏就給塞了一盤點心。
她一愣,就見康熙笑道:“餓了吧?朕讓人在馬車裏備了點心,雖說一直溫着,味道怕是不怎麽好,也就稍微墊下肚子,不至于餓過頭了。”
萬琉哈氏才知道馬車裏居然還備着這個,估計出來的時候康熙讓禦膳房準備的。
她吃了一口,點心還溫溫熱熱的,該是一直在爐子上溫着。
做的是桂花糕,一口咬下去,桂花的香氣在唇舌裏萦繞,十分香甜可口。
康熙說味道不怎麽好那是謙虛了,不過點心除了剛出鍋的,估計他都覺得一般。
萬琉哈氏還奇怪馬車裏哪裏溫着點心,康熙就示意李德全打開角落的櫃子,最底下竟然是個機關。
最下面能放固定的爐子,外邊包着一層罩子,上面是一層金屬板子,再上面放着吃食,就能一直溫着了。
櫃子還是密封不怎麽透氣,熱氣能凝聚起來,完全就是個保溫櫃了。
如果不是李德全打開櫃子,萬琉哈氏還真沒發現這個隐秘的機關。
她吃掉一塊點心,喝着李德全遞來的溫熱茶水,感覺他們在馬車上,跟在宮裏就沒什麽區別,簡直應有盡有。
還以為馬車要直接回宮,哪知道回到京城就徑直去了一座大院子。
萬琉哈氏被扶着下車後面露茫然,這是哪裏啊?
康熙牽着她往裏走,進了暖和的前廳,她發現這裏也燒了地龍,暖了一會就把披風脫掉。
他拉着人一起坐下,這才解釋道:“傳教士偶爾送東西進宮之前需要有人檢查,檢查完總不能直接送進宮,又不好送回去,朕索性讓人收拾了這麽一個院子。”
萬琉哈氏是聽明白了,這麽個大院子就是專門放西洋人送進來的東西。
基本上就不住人,算是個倉庫。
在京城這麽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康熙竟然買了個大院子就為了放東西,也是夠壕的。
不過這院子的位置不錯,離着城門不遠,西洋人要進獻什麽先放進來檢查,然後安置幾天,看沒什麽問題才送進宮就要安全得多。
于是她想到了一個可能,果然康熙就笑着道:“最近西洋人送來不少好東西,安置了一段時間,如今恰好在這邊用膳,然後你親自看看,有什麽喜歡的就帶進宮裏去。”
這樣一個當做倉庫的院子,給康熙作為落腳的地方實在掉價了。
萬琉哈氏還奇怪他怎麽讓馬車停留在這裏,原來是西洋人送來的東西都放在這裏,送進宮之前讓她先過目一番。
另外也是在外頭酒樓用飯,康熙感覺不太安全,索性這院子是自家的,周圍一圈都是侍衛,也能放心。
兩人坐下沒多久,膳食就送來了。
她嘗了一口就知道,這是禦膳房的手藝。
看來康熙出宮,哪怕是随便找個的地方落腳吃飯,這吃的自然還是禦廚的手藝。
禦廚估計早早就出宮來,在這院子的小廚房收拾了,然後送來新鮮吃食,做好飯菜等着兩人過來。
她只能說,康熙這安排實在太周到了。
真回到宮裏才用飯,自己肯定要餓過頭的。
用過飯,萬琉哈氏捧着李德全泡的熱茶,就見他支使幾個太監把東西擡上來給他們過目。
兩個高大的太監吭哧吭哧擡着一座半人高的座鐘進來,雖然金燦燦的,但是她一眼就看出是銅鍍金。
座鐘做的是花盆的形狀,花盆的中間還有一副西洋畫,花盆裏面則是有一座鐘,仿佛從盆裏長出來的。
這個設計還挺新穎的,難怪會送上來。
就是花盆裏長出鐘表這種設計,他們是認真的嗎?
很快太監擡進來另外一座鐘表,這要小一點,卻也不算特別小,不可能直接放在桌上。
座鐘左邊是一個女天使,為何萬琉哈氏能看出來,自然因為這姑娘帶着一對翅膀。
座鐘最上邊還站着一個光溜溜的小孩,後背也是一對小翅膀,手裏拿着一個小花圈,似乎是要給女天使帶上。
還帶情景互動的座鐘,她感覺還挺新奇,也就多看了一眼,康熙就注意到了:“喜歡這個座鐘嗎?回頭讓人送重華宮去?”
說完,他皺眉有點嫌棄道:“朕瞧着這座鐘是鎏金做的,西洋人實在不怎麽講究。”
鐘表內裏做得精細,外邊卻要随便得多了。
不是銅鍍金就是鎏金,反正就沒什麽真金白銀的東西,叫他感覺實在有點窮酸。
萬琉哈氏想了想在博物館看見的西洋鐘表,西洋人确實喜歡金燦燦,卻不愛用真金。
而且如今的座鐘還特別大,相當笨重,不像後世的小鐘表能夠放在桌上,不怎麽占地方。
大鐘有它的厚重之美,小鐘卻也能做得精致。
不過如今的座鐘大,也是因為零件大且繁複,越是小的鐘表講究精密度,就更難做出來了。
萬琉哈氏想了想,側頭笑着問道:“皇上,不如咱們也做一做這個鐘表?瞧着也不是很難的樣子,外邊也能按照皇上的喜好來做。”
畢竟西洋座鐘雖然看着不一樣,但說到底還是傳承他們的文化,不是天使就是聖母,另外是穿着蓬蓬大裙子的貴婦,再就是穿着緊身褲的貴族男人們。
康熙點頭,他早就有這個想法了:“造辦處領了這個差事,不過遲遲沒能做出來。”
他也能理解,畢竟這些鐘表拆開後裏面的零件實在太多了,要都弄清楚再複制出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不是萬琉哈氏提起,康熙都快忘記這一茬了,看了李德全一眼,後者會意,等回宮後就會去問問造辦處對鐘表研究的進度了。
之後上來的要小一點的物件,比如西洋畫,還有兩盒子的藥物。
打開一看,第一個盒子是黑乎乎的塊狀東西,萬琉哈氏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低頭仔細聞了聞,還真是黑巧克力。
她想到這時候,黑巧克力在西方确實是當做藥,用來治療低血糖。
直接吃可以,随身攜帶方便,放進茶裏做成熱巧克力也行。
另外一盒打開遠看像是人參,湊近看就跟這邊的人參有區別,表皮紋路非常多,凹凹凸凸的,沒那麽平整。
康熙一聽,說這是西洋人的人參,就點頭道:“那就叫西洋參吧,回頭送一部分去太醫院讓禦醫看看。”
李德全領命,萬琉哈氏在旁邊聽着,西洋參這名字原來這時候就有了,确實也貼切得很。
餘下沒什麽好東西呈上來,書已經提前送進宮裏去了,康熙難免有點失望。
畢竟他特地帶着萬琉哈氏過來,哪知道西洋人最近進獻的東西沒多少,着實叫人不悅。
康熙興致缺缺,打算帶着她回宮的時候,就聽說白晉要進獻。
白晉聽說康熙居然來了這個不起眼的院子,立刻就趕過來,險些錯過了。
但他卻是空着手來的,進去拜見康熙的時候,康熙已經耳聞了檢查的侍衛遞進來的消息,說白晉什麽都沒帶,那麽這人空着手來要進獻的是什麽?
因為萬琉哈氏在,門口直接擺了屏風,白晉沒能進來,只能隔着屏風說話。
他看見另外那邊除了康熙之外多了一個苗條的身影,路上已經知道這位最近風頭正聲的定嫔娘娘跟着康熙去西大營看比試,這會兒還一起到院子來了。
白晉不覺得康熙忽然想來這個院子,必然是這位定嫔娘娘喜歡西洋舶來品,才帶着人來看看的。
院子最近送來什麽東西,他也耳有所聞。
畢竟各國送來什麽,他也得知己知彼,別是其他人送了,自己再送一樣,那就得落後一步了。
白晉開門見山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我剛得到消息,船隊送來一只奇珍異獸。”
康熙難得來了點興趣,得知是一只白獅子,那興趣就更大了。
如今白色的動物很少見,都被譽為是祥瑞。
在萬琉哈氏看來,那是因為白化病的動物出生的幾率不大,然後因為皮膚的關系,在大自然很難躲藏身形,生存太難了,能長大的就更少了。
能活下來還長大的,不是運氣好就是相當強悍。
于是白化的動物就十分罕見,全被當做是祥瑞了。
也難怪白晉空着手來的,白獅子不可能随身帶了,直接送來也不合适,如今還在港口,就等着康熙發話。
康熙直接安排道:“那就把白獅子送去上林苑。”
上林苑這個地方她是知道的,是專門養奇珍異獸的地方。
他自然沒忘了來報信的白晉,給了賞賜,白晉就高高興興走了。
等白晉一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的李德全就打聽了消息回來禀報道:“皇上,港口确實有船隊送來一只白獅,卻并非法蘭西的船隊,而是西洋國。”
萬琉哈氏回想了一下,以前叫西洋國的國家好像是葡萄牙?
所以葡萄牙給康熙送來白獅,卻是白晉來報信,讓康熙誤以為是法蘭西送來的禮物?
不過剛才白晉也沒提過是法蘭西送的,只說港口送來一只白獅。
但是他這麽說,就會讓康熙順勢以為是法蘭西送的了。
反倒是千裏迢迢來送白獅的葡萄牙就慘了,竟然被截胡了?
他們辛辛苦苦一路伺候着白獅,戰戰兢兢擔心這白獅沒到地方就在海上嗝屁了。
一船人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卻被白晉這個法蘭西人截了功勞,還先跑去康熙面前表功,估計這會兒知道後都要氣得吐血。
萬琉哈氏想到剛才金發碧眼笑得特別溫和優雅的白晉,原來心那麽黑呢!
難怪康熙之前說白晉的算數不錯,卻不太喜歡召見他,如今她是找到緣由了。
而且白晉前腳剛走,後腳李德全就打探到消息。
估計康熙從一開始就不相信白晉,他剛進來,另外就派人去打聽了。
康熙聽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來。
偏偏白晉也沒說錯,船隊是來了,确實帶着白獅來的,也沒說是法蘭西,哪怕康熙都挑不出錯來。
康熙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讓宮女伺候萬琉哈氏重新穿上披風,這就出了院子,回到馬車上。
她總覺得康熙不會就這麽算了,于是忍不住問道:“皇上,白晉這樣,是不是該告訴西洋國的人?”
哪怕不能直接對白晉做什麽,但是西洋國的人可以啊!
他們只需要遞個消息給西洋國那邊,西洋國的人千裏迢迢送白獅來,還沒表功就給人搶了,自然氣死了,肯定會去找白晉的麻煩。
西洋人自個之間的問題,康熙向來是不插手的,暗地裏推波助瀾一番,他們不就能打起來了?
她這是嫌事情不夠熱鬧,巴不得兩邊打得越厲害越好。
葡萄牙之前跟西班牙成為海上霸主,但是這些年來逐漸衰弱。
新興的英吉利靠資本革命發展,法蘭西是因為底子不錯加上地理位置好,兩個國家逐漸強大起來。
如今的西洋國就像是一個逐漸衰老的老者,看着底下冒頭的年輕人,心裏很不是滋味。
如今這愣頭青還敢搶了他的功勞,哪怕已經老了,那點心高氣傲和多年積累的宿怨,加上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估計打起來很有看頭,比西大營的擂臺比試還要帶勁!
萬琉哈氏自知她對朝政之事沒康熙那麽敏銳,自然而然把自己的想法說了,讓康熙看看究竟可不可行。
康熙聽完後微微一笑道:“你跟朕想到一處去了,他們要聯手起來就麻煩,如今這樣不對付就挺好的。”
他也巴不得西洋國和法蘭西打起來,兩邊關系越差,康熙就越高興。
而且西洋國會忽然找上來,必然是打聽到消息,這邊的海禁很快就要解除,想要來分一杯羹。
不然怎麽眼巴巴來送禮,康熙從來都覺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了。
萬琉哈氏對康熙已經想到并立刻開始布置起來,就見怪不怪,看來她很快就能看到一場好戲了。
兩人回宮後,白獅也送來了。
康熙還挺有興致的,直接下了馬車上了禦辇就去上林苑看看。
當然萬琉哈氏也跟着,她對白獅也是十分感興趣。
後世的時候,白獅已經非常少了,全世界只有一百二十頭,而且基本上都生活在非洲草原上,很難能見到。
就她這個阿宅,常年就在研究院,根本沒有機會去非洲大草原看看。
如今居然有機會了,萬琉哈氏自然不會錯過。
白獅送過來後被喂了吃的,裏面混了少量安眠的藥粉,然後趁機開了籠子給它刷洗了一番。
不然一路在海上,這獅子也沒機會洗澡,味兒太大,熏着康熙就不好了。
這會兒兩人過去,白獅已經醒過來了,吃過東西還小睡了一會,它的精神頭還不錯,在籠子裏走來走去。
白獅上下都是純白的,沒有一點雜色。
最漂亮的是白獅有一雙淺藍色的眼睛,就跟天空一樣清澈。
看着年紀并不大,很可能是被獅群抛棄,然後被人發現養起來的,對人很是親近。
看見康熙和萬琉哈氏,白獅也不咆哮示威,而是睜着淺藍色的眼睛十分好奇看過來。
康熙看着也很喜歡白獅,讓人仔細照顧,還跟她說道:“回頭讓人弄個大院子,四周有圍欄,白獅也能住得寬敞一些。”
他還打算在裏頭再搭個小屋子,給白獅遮風擋雨。
康熙有了好東西,就喜歡帶人來看。
他帶了萬琉哈氏看完,又讓人請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過來看看白獅。
這還不算完,回頭康熙還叫上幾個喜歡的大臣來看。
反正接下來的幾天,他往上林苑這邊又跑了兩趟,對白獅稀罕得很。
見康熙如此喜歡白獅,西洋國的人也特別高興。
因為驿站人多也擠,康熙還命人包了一個客棧,安排西洋國的人住了進去。
萬琉哈氏還以為他這是因為喜歡白獅的關系,對西洋國的人也就給了點好臉色。
哪知道她後來聽說,康熙讓人安排的大院子就在白晉的住處不遠。
康熙這用心夠明顯的,不過她喜歡!
他還派人盯着,一有風吹草動就進宮來禀報,自然每次說的時候,康熙都叫上萬琉哈氏一起聽,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別是她又埋頭寫書,寫起來就什麽都忘了。
萬琉哈氏就隔三差五去禦書房聽熱鬧,剛開始雙方只動口沒動手。
沒兩天西洋國那邊的人脾氣火爆,先忍不住了,于是兩邊就打起來了。
他們還怕在京城鬧出人命,那就不好看了,于是都沒動刀動槍,只用拳頭說話。
聽聞白晉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不用說西洋國的人就是沖着他那張臉去的。
打人不打臉,白晉氣死了,西洋國的人也沒讨到好處。
只是聽着聽着,她就聽出一點端倪來了:“皇上,西洋國不是說來了好幾船的人。白晉身邊也帶着不少侍從,兩邊打起來就是個平手,西洋國的人是不能打,還是人都沒來全了?”
康熙笑着點頭道:“你猜得不錯,西洋國只有三成的人留下,餘下的都趕去港口的拍賣會了。”
跟白晉打架又不可能真的把人打死,人多反而不好,傳出去還以為西洋國的人打不過白晉那麽點人呢!
而且他們千裏迢迢趕過來,除了送白獅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參加第一次的拍賣會,絕不能錯過了!
要教訓白晉可以往後挪一挪,錯過拍賣會那就虧大了!
萬琉哈氏也不意外,只驚訝道:“拍賣會這是開始了?”
也不知道拖爾弼負責拍賣會如何了,是不是順順利利?
康熙看出她的心思,就安撫道:“放心,拍賣會很順利,拖爾弼和王談剛送來一份拍賣會的單子。”
上面寫了拍賣的物件,起拍的價格,最後成交的價格,以及買下的人是誰,寫得是一目了然。
康熙直接把單子遞給萬琉哈氏,她看着單子上面的買家最多的就是法蘭西、西洋國以及英吉利的人。
顯然這幾個國家財大氣粗,消息也是最為靈通的。
這個時期荷蘭也逐漸衰弱,但是經濟實力還不錯。
不過它離得更遠,消息就沒有這三個國家來得快,說不準就在路上,沒能盡早趕上第一次的拍賣會。
萬琉哈氏掃了一眼就算出大概的成交價格,那些錢每個看着就已經很驚人,加起來就是個十分龐大的數目了。
那麽多錢運回來京城,也不知道戶部尚書會不會想直接親自過去連夜護送。
她這一說,康熙也笑了:“不錯,戶部尚書是想親自過去。不過他年歲大了,沒必要在路上折騰,就讓王談去了。”
王談是戶部侍郎,其實也是戶部尚書未來的接班人了。
讓這位侍郎去,戶部尚書也能放心一些。
各國流通的貨幣不同,所以交易的只能是金子和銀子,銅也是可以。
但是那麽大的數目,銅的數量就相當吓人,還是金子更适合一些。
這幾個也是財大氣粗,可能擔心被人知道後會打劫。
給錢相當爽快,連夜把東西送上船就溜之大吉,生怕多留一會,砸大錢買下來的寶物就得沒了。
拍賣會上的物件暫時還不多,卻都是易碎品。
從瓷器到彩色玻璃,再是玻璃器皿,哪一樣都不容易保存。
拍賣會相當貼心,不但送箱子,還送幹淨整齊的幹草,棉被和綢布也有。
反正讓買家賓至如歸,這點小要求自然都滿足。
買家們的體感也很好,這麽漂亮的珍寶居然拿出來賣,又送箱子又送墊着護着的東西,那感覺就更好了。
他們得知每三個月會有一次拍賣會,立刻啓程回去,路上寫信讓其他心腹過來。
畢竟要是海上遇到大風大浪,三個月來回是不可能的,只能另外派人帶錢來一趟,怎麽都不能錯過了!
萬琉哈氏心裏感慨,真是些財大氣粗又大方的買家,當然多多益善了。
等他們回國走一遭,想必會有更多更有錢的買家過來!
那麽大批金子送進國庫,戶部尚書看着都樂開花,恨不能睡在國庫裏把金子再點算兩遍。
一車接一車的金子送進來,哪怕是趁着夜色進宮沒那麽顯眼,朝臣們還是聽見風聲。
畢竟看戶部尚書那張臉以前跟苦瓜一樣,這兩天笑得見牙不見眼,就知道這拍賣會賺了個盆滿缽滿,國庫都要填上小半!
不少重臣心裏明白此事是宮裏那位定嫔娘娘提的,所以就由拖爾弼去戶部協辦,也跟着得了皇上的重賞,簡直讓人羨慕壞了。
怎麽拖爾弼的命那麽好,有定嫔這麽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