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孝宗不肖父(8)
尚在海上漂游的趙構一行人,并不知道嬴政北上抗金還收服了汴京之事,可留在臨安的諸位朝廷重臣,在無數次懷疑和否認前方戰報戰功之後,終于收到了這個消息時,滿堂皆默。
“汴京……真的……真的收複了?”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聲,吸引了衆人的視線,只見一個老臣臉上迅速浮起五指印,老淚縱橫之餘,卻在咧着嘴大笑。
“蒼天可鑒!蒼老保佑,老夫在入土之前,竟然能看到收複汴京之日,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突然哽住,一下子竟然暈了過去。
“請太醫,快請太醫!左相暈了!”
“張侍郎也暈了,快快快!快請太醫!”
當收複汴京的捷報傳到臨安城時,當天的大朝會上,共計有十六位老臣暈倒,有笑暈的,有哭暈的,有直接一聲不吭就暈了的,無論哪一種,都足以證明此事對所有大宋朝臣的沖擊力。
對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尚且如此,對城中的百姓,那沖擊力就更大了。
誰能想到,去年金國使者還耀武揚威地橫行臨安街頭,打着催繳歲幣的名義,欺男霸女,橫行無忌,連官家都不敢對其加以約束,就更不用說懲罰了。
轉眼之間,才不過一年時間,新立的太子殿下竟然就砍下了金國皇帝的腦袋,還一路北上殺回了汴京,将金人如驅羊趕豬一般,逐出了江北九州之地。
從靖康二年(1127年)到如今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整整三十四年,當初逃離東京的人,活到現在的,最小也近不惑之年,幾乎兩代人的期盼和努力,在希望幾乎滅絕的時候,突然變成了現實,反而讓人震驚到不敢相信。
一部叫《岳家将》的話本,悄悄地在瓦子茶樓裏流傳開來,書裏說到岳元帥四次北伐,最終即将攻入汴京城時,卻接到皇帝二十八道金牌召回,只能遙遙望着昔日京都仰天淚流,自此一別,再無重返之日。
“岳元帥冤死風波亭,至死都不忘北伐,如今太子殿下替岳元帥了卻心願,我們得去告訴岳元帥一聲啊!”
“可當初奸相當道,連岳元帥的屍首都不知埋在何處,我們去哪裏告訴岳元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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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太子殿下曾說這次北伐之後要替岳元帥平反……先去風波亭,我們這麽多人,岳元帥泉下有知,一定可以聽到的!”
“走!去告訴岳元帥!”
“我也燒紙告訴我爺爺,還有我爹,他們當初也是從汴京逃過來的……”
“我也是!”
“我也是!”
從一個個私下裏悄悄議論的百姓,到茶樓瓦舍裏的客人,聲音一點點大起來,人一點點多起來,從偷偷摸摸地避開人群,到後來驚覺周圍竟然都是自己的同路人,最後大家不約而同地拿着黃紙燈燭,彙聚成一條沉默的長龍,走向大理寺風波亭。
據說,當初岳元帥就是在這裏被處死的,而他的長子岳雲,曾經在金軍殺穿敵營的猛将,也被腰斬棄市。
岳元帥臨死之前,只留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個大字,而為他喊冤上書的人,罷官的罷官,流放的流放,剩下的人,只有沉默。
而今日,得知太子殿下收複汴京,臨安城中沉默了二十年的百姓們,終于用自己的行動來告祭這位曾經守護他們的英雄。
天日昭昭,英魂有靈,他們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前來祭拜英雄,而無需再藏着掖着,偷偷地在家中祭拜岳元帥。
大理寺紅漆大門被人悄然打開,素來被人敬畏的地方,尋常人連看一眼都要害怕,走過都恨不得繞路的地方,今日卻敞開了大門,裏面竟不知何時已挂上了白幡,直通往那座血腥不散的風波亭。
有人失聲痛哭,有人放聲大罵,似乎所有人都将這埋藏在心底二三十年的悲憤痛苦恥辱在這一刻釋放出來。
“岳元帥,你聽到了嗎?全城百姓都來看你了!”
“元帥,汴京收複了,我們終于收複汴京了,你泉下有靈,快去看一看啊!”
“岳元帥,太子殿下說要給你平反,你聽到了嗎?”
“岳元帥,我們要回汴京了,您老人家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岳元帥……”
“岳元帥……”
無數人在這一夜都無法入眠,燈火照亮了整座臨安城的同時,也點亮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
嬴政和虞允文辛棄疾一起站在皇城最高處的城樓之上,俯瞰着大半座京城。
辛棄疾感嘆地說道:“昔日柳三變曾雲:‘月華邊,萬年芳樹起祥煙……遍錦街香陌,鈞天歌吹,阆苑神仙’,想不到今日我終于有機會一睹汴京夜景,卻沒有昔日的繁華盛景……千古興亡多少事,不盡長江滾滾流!”
嬴政卻笑了笑,說道:“沒有昔日的繁華盛景又如何?有你我在此,何愁沒有以後更繁華的盛世?”
虞允文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從跟了這位太子殿下之後,每日都是提着心過活,哪怕如今人都已經站在都汴京皇城城樓之上,看着下面的萬家燈火,聽着他将豪言壯語說得如此輕描淡寫,還是不習慣啊。
“殿下,不知可曾想過,若是官家自海上歸來……”
嬴政眨眨眼,一臉疑惑地看着他,問道:“官家去海上狩獵,當然是要釣到大魚才會回來,大海茫茫,萬裏無涯,難道還有人專程去請官家回來嗎?那豈不是要敗了官家的興致?”
虞允文習慣性地噎了一下,繼而點頭笑道:“殿下說的是,官家難得有出海的興致,自然不應前去打擾。”
【哈哈哈,神他媽的海上狩獵,茫茫大海無處尋,完顏狗你就老老實實漂洋過海去尋找海上仙山別回來了吧!】
【政哥666!多孝順的孩子啊,官家難得出海,當然要讓他出個盡興啊!】
【政哥說得對,完顏狗還是不要回來了!】
【後來有一天,完顏狗出海歸來,一下就傻眼了,我辣麽大一個金爹咋就沒了呢?】
【哈哈哈哈,金爹……你金爹的腦袋都被政哥砍下來挂牆頭風幹了呢!】
【完顏狗他一去不複返,政哥你就趕緊上位吧!】
次日,便有随軍将領和督軍的中書舍人虞允文聯名上書,懇請太子殿下登基為帝,重立汴京為都城,昭告天下百姓,大宋複興在即。
嬴政理直氣壯地拒絕,拱手遙遙朝着南方一拜,“父皇尚在,兒臣豈能擅自登基?爾等豈非要陷我于不忠不孝之地?”
虞允文被呵斥之後,回去仍不罷休,次日又寫了洋洋灑灑的三千字長篇上書,這次不光有軍中将領,還有各地士紳和汴京百姓,紛紛附議簽名,甚至不認字的幹脆咬了手指按下血指印。
如此不到半月便有了一封萬民書,由虞允文再次帶人上書請太子殿下登基。
一些聽到收複汴京消息的老臣從臨安和各地趕到汴京,正好趕上這上萬民書的浩蕩隊伍,一聽衆人的訴求,先是一驚,繼而面面相觑。
就連三朝老臣在經過最初的震驚之後,也果斷拈着所剩無幾的胡須點頭。
“如今官家不在朝中,太子殿下率軍親征北伐,奪回汴京城,國不可一日無主,如今正是收複失地光複大宋的最好時機,若是太子殿下不登基,誰能擔此重任?”
“老夫也上書一封,請太子殿下登基繼位!”
這些當初留在臨安的老臣們,經歷過靖康之恥,也看着南宋茍安,繁華的臨安再如何富麗堂皇,汴京始終都是他們心口的一根刺。
他們比任何人都更懂得生存之道,嗯,不懂的人早都死了。
這一波老臣們的上書甚至比萬民書都先送到嬴政的手中,依然被他毫不猶豫地拒絕。
“一日不得父皇消息,無父皇之名,孤豈能擅自妄為?各位大人莫要再議此事,孤絕不會答應的!”
虞允文帶着萬民書拜倒在嬴政面前,泣不成聲地說道:“殿下乃萬民所向,如今金人精銳尚存,随時會反攻汴京,若無殿下坐鎮,我大宋百姓豈不又要陷于水深火熱之中?請殿下登基,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請殿下登基!”
“請殿下登基!——”
無論是追随他的禁軍将領,還是剛剛接受封賞的各地義軍頭領,甚至是剛剛趕到的南宋老臣,都跪在了大殿之上,齊聲請求,大有太子殿下若不答應就一跪不起的架勢。
“諸位何苦如此相逼……”嬴政搖頭長嘆,正要說話之際,旁邊忽地有一片金燦燦的披風朝着他當頭罩了下來。
辛棄疾麻溜地給嬴政披上了金黃色的披風,背對着群臣沖他擠擠眼,然後後退幾步,朝着他跪拜下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上演的這一幕……似曾相識,十分耳熟!
這不是當年太/祖皇帝繼位時的傳說嗎?
黃袍加身,改朝換代……
他們心裏一個激靈,終于明白過來。
眼前這位太子殿下,那是太/祖一脈的傳人,雖然是被當今皇帝過繼為皇子,可名義上讓人監國聽政,實際上根本沒有正式立太子的诏書,反倒是在皇帝聽聞金兵來攻,去海上打魚之後,這位便以太子之名,帶着禁軍十八營,北上抗金。
到如今,人家收複舊河山,奪回汴京城,繼位是肯定要繼位的,只不過,這位太子殿下想繼承的,顯然并不是當今那位海上皇帝的位。
而是開國太/祖皇帝的位。
那才是正統皇位,手握兵權才是真正的大宋皇帝。
至此,他們再無半分猶豫,跟着辛棄疾和虞允文,朝着嬴政跪拜山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