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九天:停電
宿舍裏漆黑一片。
安幸和陳楠希都還呆在原地适應忽然黑下來的環境。
而白粟文站在開關前,反複按開關,着魔似的不斷喃喃:“給我亮給我亮!”
然而不管她按多少次開關,宿舍內都再也沒能亮起來。
“給我亮!給我亮啊!”白粟文的手重重地錘在開關上,帶着哭聲低吼一聲,終于忍不住,蹲下去,抱着膝蓋低聲哭了起來。
“粟文。”陳楠希已經适應了宿舍內昏暗的光線,走到低聲哭泣的白粟文身後蹲了下來,輕輕擁住了她的背。
白粟文像是找到了港灣,轉身趴在陳楠希的肩膀上大哭起來。
“怎麽會這樣啊!”白粟文哭着,像是要把心裏積蓄的所有絕望和焦慮都喊出來:“怎麽會這樣!!”
陳楠希默默拍着她的背,一言不發。
白粟文大哭了一會兒,到底體力跟不上,哭聲漸漸弱了下來,她癡癡地望着前方,低聲喃喃:“先是停水,現在電也停了,沒有人維護了,沒有希望了,我們沒有希望了,救援不會再來了。”
她說着,對上前方正擔憂地望着自己的安幸的目光,聲音沙啞地重複了一遍:“救援不會再來了。”
安幸清了清幹澀的喉嚨,低聲道:“你想說什麽?”
“安幸,你還聽不懂嗎?”白粟文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靠在牆上,看着地面發呆,“我等不下去了。”
“你要?”安幸語氣遲疑。
“我要走。”白粟文盯着地面上一個漆黑的影子,努力對比之前宿舍內的圖像記憶,很快分辨出那是一只被拆開的紙盒子,之前用來裝過不知道名字的那位室友的碗筷的,因為被困在宿舍內,她們也沒法扔垃圾,所以這只紙盒子也就這麽呆在了角落。
再過半個月,白粟文想象不到那會是怎麽樣的地獄生活,餓着肚子在垃圾堆和糞便裏省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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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她們活不了那麽久了。沒有電就沒法做熟食物,光靠她那一點零食,她們活不過一周。
“讓我走吧。”白粟文聲氣哽咽。
“粟文!”陳楠希着急地上前一步,拉住了白粟文的手。
白粟文沉默地低着頭,不肯回應陳楠希的呼喚。
陳楠希的眼淚落了下來。
因為她再也找不到理由留白粟文下來了。
黑暗中,宿舍裏一片寂靜。
“還有大半天。”安幸沉穩的聲音在這樣的寂靜中突兀地響起。
“什麽?”白粟文疑惑。
“我們是在九月六日上午九點四十五達成的三天約定,距離三天過去,還剩大半天。”安幸語調平板地說,“要到明天上午,才能完成約定。”
“現在說這個約定還有什麽用?”白粟文哭着說,“我們的約定有一個前提安幸你還記得嗎?前提是電力還在正常供應。現在電也斷了,誰還會去修自來水?安幸,沒有人了。”
“我們約好了的。要等三天。”安幸固執地說。
白粟文提高了音調:“安幸!三天就快到了,我們不僅沒有等到水,而且還停電了!”
安幸不由看了看陳楠希,陳楠希看着地面,像是變成了一座石像。
“我們約好了三天的。”安幸只好重複自己的話,聲音顫抖。
“可是……”白粟文本來還想說些什麽,但是聽到安幸帶着哭腔的聲音,她忽然改變了主意。
“好,三天就三天,我遵守約定,我們三個都要遵守約定,對嗎?”
“對。”安幸的肩膀悄無聲息地放松下來。
陳楠希仍然呆呆地,白粟文拍了她一下,她才如夢初醒般答應下來:“對?對,你說得對。”
“那就說定了,繼續省水吧,散會。”白粟文第一次主動道。
安幸點點頭,回了床上。
陳楠希也像游魂一樣回了自己的桌前。
安幸床上亮起了手機的光,白粟文打開了電腦,而陳楠希的桌前還是黑暗一片。
過了一會兒,陳楠希終于打開了臺燈,“沙沙”的書寫聲在宿舍內響了起來,連續不斷,像是刮在人心上的刮刀,叩問着人的決心。
下午,窗外的陽光忽然消失了,透過拉開的窗簾小縫可以看到堆積在窗外的天邊的層層疊疊的陰雲。
空氣裏的水分子密度急速升高,天氣悶熱得讓人心煩氣躁,嘴裏卻幹得像是十年大旱,喝進嘴裏的每一滴水都像是潑在了撒哈拉沙漠裏,倒進去沒幾秒就連個痕跡都看不見了。
天邊的陰雲越壓越低,看來今晚一場大雨在所難免。白粟文下床拿了個盆放在窗邊,準備晚上等外面下雨了就把盆伸出去看能不能接水。
在一片漆黑中,電子設備和臺燈的光就顯得格外刺眼,三人各自用了一會兒後都不約而同地關掉了電子設備和臺燈。
如果水和電都不會再來,那這些電子設備和臺燈裏的電就是她們最後能用的電,僅僅為了白天娛樂而消耗,就太浪費了。
關了電子設備和臺燈,三人都沒了可以做的事,只能躺在漆黑的床上睡覺或發呆。
宿舍裏越來越暗,漸漸地只能看到人的輪廓,上下床都必須小心翼翼,不然就會撞到不知道什麽東西。
除了圖像記憶很強不怕撞到東西的白粟文,安幸和陳楠希都刻意減少了喝水的頻率,以減少上廁所的次數。
在死一樣的安靜中,宿舍裏黑得像是一個無邊的黑洞,可以吸走所有人的神智或者建康。
下午五點半,吃飯的鬧鐘響了。
三人像是從地獄中逃出來一樣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臺燈,然後再手忙腳亂地關閉兩盞。
吃過中午剩的冷粥配臘肉絲,白粟文看着漆黑的窗簾,建議道:“其實我想說,現在我們晚上又不開燈,天黑了之後,我們是不是不用關窗簾了?甚至還可以借一點外面的月光。”
“可以,不過我們睡前得記得關,不然第二天早上再關可能引來鳥。”安幸看了一眼窗戶的方向,想了想,又道,“現在宿舍裏沒有電了,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都比外面暗,倒是可以把窗簾開一個小縫了,正常來說,只要窗簾的縫開得小,外面是看不清裏面的,而我們正好可以借這點光看東西。”
陳楠希也贊同道:“屋子裏有點光,心情也能舒暢不少。”
“正好省了用手機照明的電了。”白粟文也道,她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那我去把窗簾拉開一點吧,半個人身的寬度可以麽?我從遠離洗手間這一邊拉開,這樣我們經過小陽臺去廁所的時候就不會被看到。”
“嗯嗯,這樣很周全。”安幸點頭,“小陽臺和房間之間有玻璃門隔着,外面看不見。我們在小陽臺活動的機會其實不算多,主要就是上廁所和做個人清潔,窗簾從另一側拉開正好避開了,即使有需要到那一邊,也能先把窗簾拉上,這樣能被外面看到的概率就很低了。”
“那我去了。”白粟文說着,就登登登跑到小陽臺,将窗簾拉開了一個小縫。
此時剛過六點,空氣沉悶,外面的天不尋常地陰着,烏雲壓得很低,拉開窗簾也只有微弱的一絲光灑進來,勉強能讓人看個輪廓罷了,但即使如此,三人也在看到窗外的那一刻,舒展了眉頭。
安幸看看自己這兩個都望着窗簾拉開的小縫目不轉睛的室友,忽然開口道:“一起過去看看窗外吧,現在黑,外面的鳥看不到我們的。”
白粟文驚喜地點頭,她幹脆抱了椅子到小陽臺上,陳楠希和安幸見了,也有樣學樣。
最後,小小的陽臺上,窗簾拉開一道半人寬的縫隙,三個人圍在縫隙外,靜靜地看起了窗外的風景。
窗外的風景一如既往,在白粟文的超級圖像記憶對比中,其實幹脆就是沒有什麽變化,只有喪屍仍然在到處游走者,做着沒有意義的無規則運動。
才過去九天不到,校園就像是已經荒廢了一百年,到處都透着荒蕪的氣息。
然而三人現在不需要看到什麽鮮活生動的景象,她們只是需要一處風景,用來暫時安放自己無處放置的恐慌和不安。
不需要說話,不需要鼓勵,也不需要交流,發呆就好。
三人癡癡地看着窗外,像做夢一樣。
将三人從“夢”中驚醒的是一陣忽如其來的抽氣聲,接着這份抽氣聲越來越大,像是一個破掉的風箱被人急速地拉動着,三人震驚地回過頭,望着小陽臺一側的水管。
聲音是從那裏來的。
“這是什麽聲音?”安幸像是傻了一樣。
“是水管在出聲。”陳楠希也呆呆的。
“是水管的聲音,和停水那天的一樣!是不是又要停水了!”白粟文激動地拉着陳楠希的手,差點蹦起來。
“粟文,已經停了的水不能再停一次。”陳楠希糾正道。
“我知道!我知道!”白粟文已經開始在原地蹦了,“我知道不能再停水,所以所以……”
一向舌頭靈便的白粟文這時候像是一只剛剛學會說話的笨拙的猴子,着急地卷着舌頭,愣是找不到正确的發音。
最後還是安幸替她說完了:“所以可能要來水了。”
“啊!!”白粟文激動地抱住安幸,幸福到快要暈過去。
“要來水了要來水了!”白粟文一只手抓着安幸,一只手抓着陳楠希,忍不住尖叫。
“要來水了要來水了。”陳楠希也忍不住跟着白粟文激動原地小跳起來。
只有安幸仍然保持鎮定的模樣,只是一遍遍重複:“嗯,要來水了。要來水了。要來水了。要來水了……”
發了一陣的瘋,白粟文終于冷靜下來,第一個飛奔進洗手間:“我去把所有水龍頭打開。”
“我也來看看。”陳楠希第二個沖進去。
“等一下!”安幸喊住要開水龍頭的兩人,抱着兩只空盆和兩只空桶走了進來,道:“我放好盆再開,免得浪費水。”
然後飛快地把每一個水龍頭下都放好了容器。
所以能放水的水龍頭下都已經放好了接水的容器,安幸和白粟文、陳楠希三人各自占住一個水龍頭,白粟文還多占了一個,在水管中空氣急速流動的抽氣聲中,三人屏氣凝神:“三二一——”
作者有話說:
女孩們遭遇了最大的危機,但是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